第40章 第 40 章

相柳将木簪递还给她,小夭接过簪子紧紧握在手中,转身向着海底游去。

相柳始终跟在她身后。小夭快,他也快,小夭慢,他也慢。

无所谓时间流逝,也不在乎是何风景。

小夭探出手,伸向海葵中间,那有一条小鱼,缓缓吃着东西。

她想要将它拿出,却被相柳打断。

他握住了她伸出的手,摇了摇头,“弱肉强食,生存法则。”

小夭看看他,又瞧了瞧细细琢磨的小鱼,终是转过了身,向更远处游去。

她又凑近一只双拳大小的寄居蟹,看着它缓缓前行。

它走一步,她游近一些,再走一步,再游近一些。

相柳在一旁卧着,洋流仿佛是一张软榻,将他托起。

他感受到了小夭内心的平静,不似之前那般沉寂,而是温和缓慢的。

一大群色彩斑斓的游鱼从小夭身边经过,她在茫茫鱼群中央摆动双足,长发飘扬,偶有调皮的小鱼在她发间穿行,美得让人炫目。

她抬起手,让它们亲吻她手掌,感受着细碎的痒。

相柳露出了轻柔的笑意。

小夭透过鱼群看着他,仿佛穿过树叶,林影绰绰。

他的脸上带着慵懒笑意,披肩长发在随水而动,流光闪动。

他白色的衣衫仿佛薄雾,起起伏伏露出他身上线条流畅的肌肉。

小夭看着看着,竟渐渐脸红起来,转过身不再看他。

相柳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却不知是何故,于是他起身向着小夭游去。

鱼群渐渐散去,一只蝠鲼从上方游过,小夭不禁好奇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鱼,且形状奇怪,犹如飞鸟。

相柳从她身后游来,牵起她的手向着蝠鲼游去,快要靠近时,他放开了她的手,快游几下,伸手搭在了蝠鲼柔软宽厚的双翼之上。

他回头对小夭道:“来。”

小夭学着相柳的样子,将手搭在了蝠鲼游翼之上。

相柳对小夭道:“抓紧。”而后便拍了拍蝠鲼的背。

小夭刚抓牢,便感觉水流迅速朝着身后而去,他们仿佛在水中快速滑行。

但这种速度不像很早之前相柳带着她穿行五神山时那般快到窒息,而是犹如坠落高空般飞驰的感觉。

这是种酣畅淋漓的刺激快感。

水下奇景如流水般在眼前划过,绚烂多姿,让人目不暇接。

但很快,小夭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了。

相柳感觉到了她的艰难,于是又拍了拍蝠鲼的背,它逐渐慢了下来。

小夭随着蝠鲼游行的速度,俯瞰着海底。

静谧且安稳,让人平静,却又充实。

海底的深渊,深不见底,却可以看到大片的珊瑚附着其上,零零星星的游鱼在其间晃动,如闪亮繁星。

相柳看着她好奇却满足的神情,连表情都变得更加柔和。

他在蝠鲼背上撑手看着小夭,仿佛在欣赏一幅让人赞叹的画。

小夭看着海底,海洋广阔,远处深蓝不可见,近处五彩缤纷灵动多姿。

小夭幽幽回转道:“你看它们过得多开心,无忧无虑。”

相柳收回目光,垂下撑头的手,“其实它们也有担惊受怕,四处逃窜的时候。”

小夭道:“可是它们的生命虽然短暂,却不会觉得痛苦,即便有,也转身就忘了。”

相柳道:“没有记忆岂不也是一种悲哀?它们不会记得自己拥有过哪些快乐。”

小夭道:“短暂的快乐和长久的痛苦相比,又有什么值得去记忆呢?”

相柳看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

他感受不到她的痛苦,她依旧十分平静。

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实事。

小夭道:“如果我死了,是否能葬在这里呢?”

她看着相柳问道。

可她话音刚落,相柳便已出现在她身旁。

他捏住她双肩,狠狠盯着她道:“你要再敢死,我就把你剁了。剁成九块,正好一个头一块。”

小夭笑了,“你可真是分得清清楚楚,一个头都不能吃亏。”

相柳却依旧严肃。

小夭不再笑了,她认真问他,“如果我死了,你还会救我吗?”

相柳没有说话,他打量着她的眼睛,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小夭看着他,眼睛没有一丝游移,“你还会像之前那样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吗?”

相柳心中沉沉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

小夭却又笑了,眉眼如画,盈如弯月,“我可不敢死,我若是死了,你就要丢一条命,我可还不起。”

相柳抓着她的手松了,小夭一下从他手下挣脱,游向了别处。

第二十七章

回到清水镇时,已是深夜。

小夭游了一下午,累得筋疲力尽,在毛球背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相柳将她拥在了怀里,躺在他腿上休息。

到了小屋,相柳抱着小夭跳下毛球的背,白雕盘旋一周,而后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小夭依旧在沉睡,她疲累时睡得格外香甜。

但眉间却有着不散的忧思,让相柳看了不免神伤。

他将小夭抱进房间,轻轻放到榻上,而后贴着榻边躺在她对面,看着她沉睡的脸。

她睡着后恬静温婉,只是那眉间微蹙,看起来竟有些凶相。

相柳抬起手,轻抚她眉头。

一道,两道。

一遍,两遍。

小夭蹙着的眉渐渐散开了,她的表情变得温和柔软,带着一丝甜美娇俏之感。

相柳收起了手,枕到脸下,静静看着她。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敢那么肆无忌惮,毫不收敛地看着她。

小夭问他,若是她死了,他是否还会像从前那样去救她?

他没有出声,却已在心里回答了无数遍。

会!

他只想她好好活着,若是可以,定要长长久久,快乐地活着。

无忧无虑地活着。

就好像当年的玟小六一般。

他想要让她自由,脱离一切束缚,不会再伤心难过,于深夜时悲痛。

因为他也会痛。

无法忽视的那种痛。

他恨不得自己能在她身边,日日守着。但他不能。

他不是玱玹,拥有守护她的能力;也不是璟,可以放心大胆地向她表达爱意。

他和她,本就对立。

仇敌与仇敌。

即便她不介意,却也不得不面对身份、立场、背景。

他无法给小夭爱和幸福,也没有立场去到她身边守护,他能做到的就是远远看着,默默给她祝福,替她扫清路障。

即便这会让她陷入短暂的痛苦。

但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在她长久的生命里,这些不过是一时的坎坷,很快就会过去。

她是王姬,这世上有太多的事值得她去想,去做。这些事终将会将他淹没,消失在她的记忆里。

他又伸手抚上小夭脸颊,她轻轻呼出口气,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触碰。

相柳不再碰她,收回手闭上了眼睛。

安静的小屋寂寂无声,连风都不曾经过。

明月缀于高空,洒落皎白月光,映在相柳背上。

他白色的衣衫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孤单且倔强。

小夭醒来时,天还没亮,相柳也还没有走。

不知是因为伤还没完全好,还是因为睡得太沉,小夭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他靠近的脸。

小夭对相柳有一种习惯性的惧怕,所以乍一睁开眼睛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又向他凑近了一些。

他沉睡时的脸格外清秀,不染纤尘。

光滑的皮肤让她忍不住去触碰。

低垂的长睫落下阴影,看起来柔软轻盈,如一把羽扇。

高挺的鼻梁如起伏的山脉,隽秀优越。

小夭想起昨日他靠近她时鼻尖的呼吸,不由心跳加速。

相柳皱起了眉,小夭知道他应该是感受到了她的心跳。

于是抚着胸口,深吸着气,让自己平静。

相柳发出沉闷的声音,“你醒了?”

却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睛。

小夭不敢不答,“嗯。”

相柳道,“天亮了吗?”

小夭道:“没有,但应该快了。”

相柳的眉毛微耸,然后又重重放下,“为什么不多睡一会?”

小夭转过身,平躺着,将被子拉至下巴,“或许是因为昨日睡得早,所以今日醒得也早。”

相柳发出长长的鼻音,“嗯。”

他还是困倦的状态,声音显得格外低哑魅惑,是小夭不曾听到过的。

小夭将被子又拉高了一些,盖住她的鼻尖。

相柳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小夭偷偷打量着他,也不知他是何时醒的。

相柳又张开了嘴,“被你的心跳吵醒的。”

小夭把自己藏得更深了,他好像不仅能感应到她的心跳,甚至连她在想什么都知道一样。

让她又羞又恼。

相柳问,“你是又饿了吗?”

小夭从被子里露出脸来,“不是。”

相柳的脸上显露出疑惑,“那为什么……”

他的话止住了。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会突然狂乱地跳动了。

是因为他。

相柳不再说话。

他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欣喜,他分不出来。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小夭顿时别开的脸。

小夭用后脑勺对着相柳,生怕他看见自己羞红的脸。

相柳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小夭许久,而后缓缓直起了身。

“你若不喜欢,我可以离开。”他道。

小夭立即回转过来,“没有,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相柳道:“你不怕我吗?”

小夭的表情略显纠结。

相柳抬腿准备起身。

小夭一把将他拉住,“别走。”

她喜欢他在身边的感觉,只是还没习惯面对他的脸。

白发的他,总好像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那是一种强者之于弱者的威压。

相柳一条腿已落到了地上,转回头看向小夭,没有说话。

小夭道:“请你留在这里。”

相柳转过头,背对着她,“但你我毕竟孤男寡女。”

小夭拉着他衣角的手紧了紧,嗔道,“你睡都睡了,现在才这样说,是否有些虚伪?”

相柳愣住了,她说得也对。

都怪自己放松了警惕,这才被她撞了个正着。

他无声叹了口气,转过身将腿又放到了床上,半支着,侧躺下来。

“你睡吧。”他道。

小夭拉着他衣角的手没有放下,“那你呢?”

相柳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小夭这才收回了手,又放到被子下面,拉着被角,也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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