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小夭的泪也流得差不多了。

相柳突然唤道，“小夭。”

他喊她的时候，满目忧伤，却始终昂着头，不让她看到。

小夭带着浓浓的鼻音，“嗯？”

他又唤道，“小夭。”

满是依恋和不舍。

小夭擦干眼泪，缓缓抬起头来，“嗯？”

相柳叹了口气，他仿佛已鼓足了勇气。

他道，“你的蛊，解了。”

小夭仿佛没有听清，又好像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相柳闭上了眼睛，“你的蛊，解了。”

小夭猛地站起身来，“不可能，你说谎，你不是说，”她思索着，试图说服自己，“你不是说，无法可解？”

相柳冷笑着，没有说话。

小夭一下拽住他衣领，“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相柳漠然地看着她，仿佛根本没有当成一回事。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连巫族都说无法可解，你是如何在我不知晓的情况下做到的？”她大声质问着。

相柳没有解释，他不想解释，或者说，他懒得解释。

小夭不相信他，一手贴在自己胸口，一手伸到他衣领里，贴着他的心口。

可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序。

而她的，因为极度的气愤而极速地跳动着。

这下，小夭不得不信。

“不可能……”她失魂落魄。

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相柳脸上。

“我恨你！”她咬牙道。

因为太过用力，甚至连眼泪都涌了出来。

相柳的脸上红了一片，连小夭自己都没想到，她居然能使出这样大的力气。

脸上**辣地疼，他却笑了起来，“王姬，果然果决。”

小夭却更难受了，她握紧双拳，咬着牙道：“你非要做到如此地步？”

相柳耸了耸肩，“难道，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小夭的手指深深掐进了肉里，掐的深红一片。

“好，很好。”她虽说着狠话，眼睛里却溢满泪水。“相柳大人果然绝情，冷心冷情，名不虚传。”

相柳扯了扯嘴角，“承让。”

小夭转过头，让眼泪慢慢干涸，“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她说着，转身直接向着门外走去。

直到小夭出了门，走了有一会以后，相柳才回过神来。一口鲜血上涌，他抬手强压了下去。

直至今日那一条命的损耗还是无法修复。

原来自戕竟是如此伤身。

他缓缓起身，步履蹒跚，向着屋内走去。

今夜，他怕是走不了了。

小夭从木门中出来，便看到了涂山璟。

他一直守在门前，静静等候。

小夭突然觉得他和自己很像，一样的傻。

于是她走上前去，打量着璟道：“璟，你还愿意娶我吗？”

璟点头，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头都点断，“我愿意。”

小夭看着他那副傻样，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的目光从璟的脸上一点点下移，而后落到了他的唇上。

她踮起脚，凑上自己的唇，去亲吻他。

璟也自然地低头回应。

可小夭即便是闭上眼睛，脑子里也满是相柳的身影。

她好恨。

于是她吻得更激烈了。

可即便如此，她脑子里的画面却都是相柳。

仿佛她亲吻发泄的对象也是相柳。

小夭更生气了。

她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还沉醉着的璟，擦着被亲肿了的唇，拉上璟的手就往外跑。

一直跑到了一间客栈外，她拽着璟就进了客栈，让掌柜给开了一间上房，璟付了钱，她便拽着璟又往楼上跑，在小二的指引下一路闯进了房间。

楼下掌柜看着，啧啧咋舌，如今的女子真是越来越奔放了，一个个都学着轩辕蛮族，哪里还有中原女子的样子。

璟关上了门，就被小夭拎到一边，压在了墙上。她一下就扯开了璟的衣领，亲吻他的喉结，一路到了胸口。

此情此景，即便是个君子，也绝无法控制自己。

璟的眼中燃烧起了火焰，他低头亲吻小夭，渐渐往下，一直到了她锁骨，又拉开她衣领，到了胸口。

小夭紧闭着双眼，却丝毫不像是在享受，她的脑海里还存在着那个挥之不去的人影。

她依旧记得他在她耳边的喘息。

他是个君子，只能做个君子。

小夭哭了。

她忍不住地抽泣，惊醒了沉醉的璟。

璟害怕极了，生怕是自己弄疼了她。

“怎么了？小夭，是我把你弄疼了吗？”他问。

小夭摇着头，语带哭腔，“璟，怎么办，我忘不掉他。”

她倒在璟的胸口，冰凉的泪水浇灭了璟所有的**。

他抱着小夭，安慰她道：“没有关系，小夭，我可以等，我可以等到你忘记他的那天。”

璟很快就把小夭带出了客栈，掌柜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一脸叹息。

好好地公子爷，怎么就不行呢？

出了客栈没一会，小夭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云辇，潇潇已在那里等候，见他们来，便行礼道：“王姬，陛下让我来带您回去。”

小夭颔首道，“好。”

显然她此次出来，一直有暗卫在跟着。

璟不舍地拉着小夭的手，脉脉含情道：“小夭，我明日去找你，可好？”

小夭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而后收回了手，向潇潇走去。

回到小月顶时夜已很深，也不知是几更。

小夭觉得自己很累，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打开房门，却看到玱玹已在房中，正坐在她的榻上，背上落满月光。

小夭惊讶道：“哥哥？”

玱玹没有说话，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沉。

小夭有些心虚，讪笑着道：“哥哥，这么晚了，你为何不回宫？”

玱玹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中传来，“你还知道回来？”

小夭假笑道，“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不是你让潇潇去接我的嘛？”

玱玹冷哼道：“若不是我让潇潇去接你，你是否打算一夜不归？”

小夭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样做呢？”

玱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夭道，“小夭，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即便他已脱离防风意映的纠缠，也不见得就适合你。”

小夭急忙上前拽住他衣袖，撒娇道：“哥哥，我知道了。”

玱玹并未多留，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向着门口走去，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小夭长出了口气，不知玱玹回如何处理她同璟的事。

但此刻她需要关心的并不是璟。

她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默默流下泪来。

玱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故意给璟找茬，让他根本顾不上去找小夭。

小夭医馆那边也正好是忙的时候，一时倒是忘了璟的事。

只是平时就算再忙，玱玹都会抽时间去小月顶陪小夭和轩辕王用饭，可是这次，一连半个月玱玹都没去小月顶。

小夭知道她这次玩大了。

也不知道玱玹知道的到底是哪些，但是不论如何，都不会是好事。

于是，小夭故技重施，将医馆的压力给到了鄞身上，每天总会提前离开，去紫金顶候着玱玹，陪他阅读公文，审批奏折。

可是玱玹这一次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不管她如何软磨硬泡，他都无动于衷，小夭急了。

这天小夭给医馆所有人都放了半天假，她自己则兴冲冲回了小月顶，料理食材，准备亲自下厨给玱玹准备一顿晚膳。

她还特意跟轩辕王串通，就说是有事要找玱玹，让他忙完公务便过来一起用膳。

轩辕王很少主动找玱玹，这点面子他总要给的。

小夭很为自己的这点投机取巧而自豪，轩辕王也是许久不曾这般任性过了，倒也十分乐意帮忙。

祖孙俩仿佛恶作剧一般，等着玱玹来跳这个陷阱。

可是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玱玹都不曾来，小夭有些失望了。

她问轩辕王道：“外爷，哥哥这次是不是不打算原谅我了？”

轩辕王和她一道茫然地望着远处的凤凰树林，红云阵阵，叹息道：“也许是吧。”

小夭也叹了口气，让苗圃将菜撤下去，却见玱玹从凤凰林间走来，玄衣簌簌，如一阵晚来的风。

小夭顿时来了精神，让苗圃把撤下去的菜热好了再端上来。

轩辕王道：“到底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

小夭嬉皮笑脸道：“谁说不是呢？”

爷孙俩脸上都带上了贼兮兮的笑容。

直到玱玹走得近了，二人才收敛了神色。

老的那个一派严肃，小的那个则是一脸悔意。

玱玹在食案前坐下，看着一老一小两张脸，面无表情。

“爷爷，您要同我说什么事？”玱玹不看小夭，只对着轩辕王道。

轩辕王指了指菜道，“先吃吧。”

玱玹却不以为意，“爷爷，您还是先说吧，我还有事。”

轩辕王怒道，“怎么，如今让你坐下吃会饭的功夫都没了？”

玱玹不敢在轩辕王面前放肆，只得应承道：“是，爷爷。”

见他低头吃菜，轩辕王向着小夭使了个眼色。

爷孙俩像两只狡猾的狐狸。

玱玹却并不买账，吃了几口菜便停了下来，抬头正坐道：“菜也吃了，是何事呢？”

小夭懵了，食案底下的手一个劲向着轩辕王使动作。

轩辕王也没辙，他向来都不需要拐弯抹角，哪里还有向孙子低头的道理？

他只能当作自己没看见。

玱玹自然知道小夭的心思，一早就看出来了。于是他对着小夭道：“你不必拉着爷爷同你一起，你一人犯错，丝毫不知悔改，难道还要爷爷替你承认错误吗？”

小夭委屈巴巴地道：“我哪里有……”

玱玹道：“还说没有，这都第几次了？”

这下轩辕王也没辙了。

小夭当即服软道：“哥哥，我错了，我日后再也不这样胡来了。”

轩辕王低头吃菜，却又不得不帮腔，只能佯装咳嗽，哼哼了两声。

玱玹也领会了轩辕王的意思，叹着气道，“罢了，女大不中留，我也不能锁着你的手脚，你要如何就如何吧。”

看着像是原谅她了，可话里话外都是责怪的意思。

小夭谄笑着道：“哥哥，我向你保证，日后肯定不会再胡来。”

其实玱玹要同她说的并不是这样，但碍于轩辕王在，不好直言，便一时做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