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相柳陪着小夭在海底向着神农山缓步而行,游鱼经过,通通绕道而行,生怕惊扰到二人。

小夭欲言又止,相柳道:“你有事要同我说?”

小夭抬眸看他,却眼神闪烁。

相柳道:“你不妨直说,难道你觉得我的心眼小到,连一句话都容不得?”

小夭在心里默默点头,却并未表明,“两日后,我将随军出征,去往高辛。”

相柳的脚步停住了。

小夭知道这定然会引起他反感,但不得不提。

相柳停驻了片刻,而后又缓缓起步,“我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会需要你陪同出征。”

小夭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哥哥要出征?”

相柳面无表情,“这很难猜吗?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能劳动得了你?”

小夭心中一惊,知道他定然又生了玱玹的气。

“丰隆近来征战不利,哥哥怕损了士气,这才决定亲征。”小夭说这话的时候毫无底气。

相柳分析道,“蓐收此人经纬之才,又狡猾多虑,看人极为仔细。丰隆与他多有接触,性格又生得豪爽,极易被他拿捏,败在他手下,也不算折损颜面。”

小夭赞同点头,“蓐收的确十分厉害,能言善辩,巧思机敏。丰隆同他相比属实是嫩了一些。”

相柳道:“高辛王此人看似随和,却十分强悍,教出来的徒弟,定然也是不差的。”

小夭惊讶地看着他,这话可以算作是间接夸了玱玹的。

相柳低头看她,“怎么,很奇怪?”

小夭点头,“我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番话来。”

相柳道,“我不过就事论事,实话实说罢了。”

小夭也非常欣赏他这一点,骄傲,却不自负。

她搂紧他手臂,“我不会上战场,此次是作为医师随行,主要照顾哥哥,所以不会有太多危险。”

相柳不禁盖住她手背,“战场无情,并非你有意避开,就能幸免于难。但我想玱玹也定不会让你受伤,我只希望你不要太过冲动,伤到自己。”

小夭点着头,靠到他手臂上,“只是这一分别,再见不知何时。”她有些怅然。

相柳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动容,却并未停留太久。

他抚摸着小夭的手指,“我若想,总能找到你的。”

小夭轻声应道:“嗯。”

轩辕同高辛的战争已持续了五年,在五年的时间里,双方各有胜负,但轩辕显然更占优势。

轩辕尚武,又经历过神农国之战,将士经验丰富,士气常存。

而高辛富庶,更重文官、商贸发展,若非近些年的战争,平日甚是怠惰。

虽说有蓐收、句芒两员大将坐镇,但毕竟不是先锋,总也有触及不到的地方。

不过近来蓐收对战丰隆,连胜三战之后,高辛军队士气不可同日而语,相对的,轩辕这边部分武将也对丰隆有了不小怨言。

虽然玱玹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却也无法对他人言,否则有庇护之嫌。

毕竟当今王后正是丰隆亲妹,难免让人觉得他用人唯亲,不够睿智。

所以当玱玹亲征消息传出,从平民到将领,无不欢呼。这位年轻的帝王展现出了他强悍的一面,许多人说,他完全不输上一任轩辕王,甚肖其貌,即便只是站在战场上,也可以镇压敌方将士。

小夭从这些流言蜚语中,听出了他们对上一任轩辕王的敬仰,和对玱玹的期望,原来亲征,竟有如此多的好处。正是树立的威信的良好时机。

这对刚上位未有百年的这位年轻帝王来说,利大于弊。

小夭坐在云辇上,随着大军拔营出征,浩浩荡荡。

云辇外,平民、氏族跪了一地,此刻人人平等,皆是臣民,亦皆是乡亲。

小夭心中顿生感慨,她突然能够理解,为何神农的士兵能坚持数百年之久了。

因为他们出征时,也受到了万民敬仰,承受了他们沉重的托付,他们肩上担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还有千千万万国人的嘱托。

他们无法停止抗争的脚步,这就像是一场没有归路的旅程,只有胜利,才是终点。

小夭收回了目光,回到车里,心中沉重。

不知是对此次出征的惶恐,还是为神农注定失败的命运而感到悲哀。

苗圃关心道:“主人,你怎么了?”

小夭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发现,原来战争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仅仅是政治立场,资源争夺,更重要的,是人。”

苗圃不是很懂,但她听过一句话,“覆巢之下无完卵”。

战争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不仅仅是两军对垒,对战败方来说,更是亲者悲,仇者痛,无人能够幸免。

她道:“主人,我只希望轩辕常胜,战火不要再绵延。”

小夭点头,“是啊,我们只能祈祷轩辕常胜。”

小夭虽是这样说着,心中却依旧悲痛。

曾经,高辛也是她的母国,高辛的人民亦是她的臣民,每一条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小夭一路随军而行,至池白岭城同丰隆汇合,途径商洛、乔闽、止息城等地,见到军民和乐融融,甚是惊奇。

趁着休息的间隙,小夭戴着帷帽,同苗圃一起去小摊吃小食,探听讯息。

到了小摊前,苗圃在等食之际,问摊主道:“摊主,听闻此处三年前才经战火,为何如今竟不见战火残留景象,反而如轩辕小城般繁盛呢?”

摊主道:“听闻当今轩辕王陛下行亲民之政,令大将军厚待城内百姓,我们边境小城,本来就同轩辕多有往来,轩辕兵士也不曾伤害我们,即便遇到抵抗,也绝不回手,日子长了,大家也便平静下来,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说罢,他端上吃食道,“其实与我们这群蝼蚁小民来说,在谁手底下过日子皆是一样的,只要没有欺压和蹂躏,我们都十分欢迎。”

小夭有些不解,开口问道:“难道原来的城主待你们不好吗?”

摊主摇头,“高辛崇商,我们这种边境小城没有矿场、料山,收入自然比不上玉山、泽洛等地,城主为了功绩,苛捐杂税年年累积,已是苦不堪言。”

小夭道:“难道高辛王陛下,竟对此毫无所知?”

摊主道:“我们这种边境小城,高辛王如何能够触及?再加上城主、官员报喜不报忧,甚至还年年攀比,自然更加不会知晓实际。”

小夭了然道,“原来如此。”

摊主又为他们倒了茶,“自轩辕军队攻下城来,未伤及平民一分一毫,邻城还送来补给,每家每户分得一定量的米面,对我们这种常年为粮食奔波的小门小户来说,已是恩赐,自然就无所谓归属。”

小夭不禁叹息道:“不得民心,自然失之枉然。”

苗圃听不懂,只愣愣看着。

王军队伍又启程了,小夭回到了自己的车里。

玱玹自军队开跋起,便一直在忙。他虽然将朝中事务一应托付给了轩辕王,却也不得不顾及老人的身体,所经之地的一切政务,皆由他一手查看,及时有效,偶尔有存疑之处,甚至可以实地勘验,令在任官员警醒。

小夭十分赞同他的做法,甚至可以说是敬仰,玱玹不愧是在民间历练过的,许多事情甚至能举一反三,思考到一般人忽视的点,而这些小细节最能暴露问题。

一连多城,都在他的严加盘问下,查出了问题。

但这只是轩辕境内。

出了轩辕,对待高辛降地官员,便又是另一个准则。

他对他们十分包容和仁慈,对于一些未及顾虑到的点非但没有责罚,反而仔仔细细同他们商讨当如何治理,如何才能更好地安抚民心,恢复发展。

小夭觉得轩辕王果然慧眼如炬,又具造材之能。

如他所言,若非玱玹经历坎坷,不可能如此了解民心所向,民之所需。

若非他有着深远见地,不可能做到因地制宜,引时之利,循循善诱。

若非他心有沟壑,绝不会亲自出征,造就如此宏伟之势。

小夭如今更觉得,自己的所有付出和坚持,都是值得的。他会是一个伟大的君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兼前人之雄才,具后世之远见,无人可及。

行军数月,一行人终于来到池白岭,此时,丰隆同蓐收开战在即,迎接玱玹时也显得心不在焉。

玱玹却并未在意,当即同丰隆、禺彊等人进行碰头,梳理战况。

小夭根本来不及同他们叙旧。

一场大战,开战在即,此次已非丰隆同蓐收对弈,而是玱玹。

这是师兄弟二人的第一次博弈,孰胜孰败,实在叫人期待。

若玱玹胜利,轩辕士气大振,即便丰隆之前有所欠缺,大家也只会觉得是因为他所受引导不足,实力不如蓐收,乃是常事。

若是蓐收胜利,也无大碍,毕竟玱玹乃是一国之君,所受引导更偏向于帝王之道,于战场谋略一事还是有所欠缺,胜败自有一试。

横竖看来,对丰隆领兵都是有益,对提振士气,也有一定效果。

小夭不禁又为玱玹的谋算发出赞叹。

但两军对垒,重要的不是那个经过,而是结果。

直到这场大战最终取得胜利,小夭才深刻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

原来此次开战,蓐收设伏袭击了赤水献,让其置于险境,而后公然挑衅禺彊,激其亲自领兵来救。

按照禺彊的性子,这一记定然成功。

但他却不知道,玱玹连夜奔袭,于原定日期之前五日到达,当即重新制定作战计划。由禺彊前往营救,而后丰隆包抄,将句芒等人团团围困,一连数月,耗尽其心力,最后还是蓐收亲自带兵前来营救,方才逃脱。

玱玹于黑夜之中同蓐收撞了个照面,大军浩浩荡荡,将其夜袭队伍包围,整一个惊心动魄。

但玱玹并未将他们一击即杀,而是对蓐收道:“师兄,师傅虽并未教导我如何行军,如何为臣。但你们却都忘了,我的爷爷是黄帝,他征战沙场数千年,实战经验远比师傅还要丰富,他为帝数千年,远比师傅还要久远,对臣子的了解远胜师傅。这些年他虽已退位,隐居世外,对我的教导却从未停止。你若还念着师兄弟之情,便早早归降,也免得生灵涂炭;你若执意要替师傅卖命,我也想念这师徒之情,若有一日我攻入王城,他若真心替高辛臣民考虑,免受战乱之苦,便遣使者前来,我定当诚心谈判,予他一个公平!”

蓐收顿觉受辱,当即出招欲要杀害玱玹,却见万箭齐发,生生将他拦在了十尺开外。

那一瞬,蓐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凉了。

这便是帝王!

再也不是那个会与他谈笑风生的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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