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饭，吃倒没吃多少，茶水倒是喝了不少，横竖也算是饱了。

小夭回到房间后，便洗洗睡了，谁知道鬼方尺涯什么时候会召见？还不如养足精神去应对。

月落到了枝头，云也躲到了屋檐后。

一阵笛声缓缓落入小夭耳际，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声音的旋律同她听过的某首歌的曲调相似，让她不由想起了鲛人的歌声。

小夭顿时有了眉目，她起身披上衣裳，打开了窗。

便见一人半卧在落下的枝条上，淡然地吹着笛子。

小夭倚窗而立，“特意吹给我听的？”

相柳停止吹奏，举着笛子看向她，“不然呢？这里难道还有旁人值得我这样做？”

小夭打量着四周，而后才道：“看来是没有了。”

相柳的笛子在手中挽了个花，“不请我进去坐坐？”

小夭瞄了一眼自己的屋子，又看向相柳道，“给我个理由。”

相柳起身，落在她窗头，“至少，也看在我方才给你吹奏笛子的份上。”

小夭扬起骄傲的笑容，“求我。”

相柳却并不领情，“怎么，你如今竟这样看得起自己吗？”

小夭当即甩手，佯装要关窗，“不肯算了。”

相柳拦住她，有些为难地道：“我这一生，还没求过谁。”

小夭回头看他，“我也不行？”

相柳的表情淡淡的，却又有着渴望。

小夭顿时心软了，又打开窗道：“算了，不难为你。”

相柳知道她生气了，跃窗而入，拉住她手道，“我并不是不愿意为你做什么。”

小夭抬眸看着他，眼中融着淡淡月光，“我知道，我不过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相柳低头看她，“可我知道你不开心了。”

小夭露出个笑容来，“听你那样说，自然会有些失落。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非要不可的，你的行动已告诉我一切。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若只是为了我，你连命都是舍得的。”

晚风徐徐，吹落了窗，轻轻地关上。

相柳准备走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小夭睡得正沉，长发铺散在她光洁的背上，从被子下面露出来，秀色可餐。

低头在她肩头轻柔一吻，相柳替她拉上了被子，却不知为何惊动了她。

小夭拉住他衣角，“你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未醒的鼻音。

相柳温柔笑道：“难不成你想让人看到我从你屋子里走出去？”

小夭发出慵懒的声音，却依旧闭着眼睛，“你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相柳将她盖在脸上的长发拢到一边，看着她道：“不好说，可能一两天，也可能三五日。怎么了？”

小夭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狡猾的笑来，“想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相柳抬起她的下巴，舔舐轻吻，良久后才放开她道，“你若真的是这样想的，我倒是能更开心一些。”

小夭眸光闪动，打量着他道：“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

相柳轻扯嘴角，“你在想，我何时会走，待我走了，你们的计划便能顺利进行。”

小夭哼了一声，“你就这样看我？”

相柳却忍不住轻笑道：“你若是脑子里只有我，倒不像是你了。”

小夭撑手起身，将被子拢到身前，“明日你还会来吗？”她问。

相柳道：“你希望我来吗？”

小夭没有说话。

相柳笑道：“我若日日来见你，必然要被人所怀疑。我想你也不想如此。”

小夭却似乎有些生气，“那你今日为何要来？”

他抬手抚摸她柔软的唇，“若并未见到你，我只会在脑海中想你，可当我看到你，便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你。”

他的眼眸缓缓上移，对上她视线，“小夭，你知不知道自己放出了我内心的**，那道门，关不上了。”

相柳说得认真，小夭却听得面红耳赤。

这种话，他居然能说得一本正经，就好像本就应该如此，天地自然的道理。

心里的底气一下子就被抽了去，小夭转过头，不敢再看他，却用手推着他胸口道：“你走吧，快走快走。”

相柳握住她的手，笑叹道，“我倒是不介意常与你相见，只怕你院子里那个会忍不住把你我之间的事捅去你哥哥那里，到时候你的日子应该比我还要难过。”

小夭顿时回神，“他真的会这样做？”

相柳的手指在小夭指尖摩挲着，“谁知道呢？”

小夭脸上也显露出担忧来，“若真是如此，哥哥会对你做出些什么？”

相柳却毫不在意，“他能对我做些什么？还不同原来一般，找人设一些陷阱，立一些法阵来杀我？”

小夭脸上的红已完全褪去，只余下惊恐的白。

相柳不禁抬手，抚摸她惨白的脸颊，“不用担心，我都能应付得来，不会有事。”

小夭却忍不住地内疚，若非她的原因，玱玹定然不会一直想要置他于死地。起码，目前来说，相柳对他的威胁并不大。

所以她也就更能理解相柳想要破坏玱玹此次计划的心理。

可小夭也有她的执着，这是难得的，她能为玱玹出力去做的一件事。

“相柳，”她道，“若我执意要办成此次的事情，你还会阻挠吗？”

相柳轻笑道：“你不会以为，我铁了心要破坏你们这次所行之事吧？”

小夭有些不解。

相柳道：“我不过就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提醒尺涯罢了，最终做决定的，定然也是他自己。只要你们的理由充分，他能听得进去，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小夭明白了，相柳始终是相柳，他虽睚眦必报，却绝不是会在背后搞破坏的小人。

小夭又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了，居然不相信他的为人。

于是她抬起手臂，将他环绕，“对不起。”她轻声道，“我不该质疑你。”

相柳却呆住了，他虽穿戴整齐，可小夭却不着寸缕，即便他不低头，也能感受到她的身体。

于是他连忙用被子将她裹了起来，“小夭，马上就要天亮了，我若再停留，便真的走不了了。”

小夭看着自己被裹紧的身子，无奈地道：“好吧，那你快走吧。”

她其实还是有所贪恋，想要躺在他的怀里。

却仅仅只是靠在一起，没有距离的贴近，再没有其他想法。

可显然，对相柳来说，这样的靠近，无疑是一种挑战和折磨，他们只能克制。

小夭没有再去找相柳，她需要跟他保持距离，以免自己在不经意的时候，去套相柳的话。

她知道，只要她问出口，相柳就一定会回答。

既然他是君子，她也不该做个小人。

鬼方尺涯派人来请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

璟带着小夭一道前往鬼方所住的院子，小夭道：“你觉得，他会怎么答复我们？”

璟摇头，他并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但定然不会是他们想听到的。

小夭不喜欢这种掌握不住的感觉，“若是他对我的身份产生质疑该怎么办？”

璟却并不担心，“他只要看到你的真容，定然就不会怀疑了。”

小夭却还是不能确定，“虽然他们都说我同赤宸长得很像，但若他不信我是我，该怎么办？”

璟轻笑道，“你如今怎么变得这般不自信？只要我确定你是，他自然不会怀疑。”

小夭歪着头，心存顾虑。

璟道：“我涂山一族的信誉在那里，我说你是，你定然便是，除非我也受你蒙骗。但天下皆知，我涂山一族的族长皆可破除迷雾，看清本相，又有谁能瞒得过我？”

经他这样一说，小夭也顿时定下心来。“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璟冷眼叹道：“看来你不是不自信，只是不相信我罢了。”

小夭解释道：“并不是我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坏了你的事情。”

璟的表情有所缓和，“不必太过忧心，我定然会帮你。毕竟这本就是我的事情，你不过是我请来帮忙的，即便事情办不成，我也断然不会怪你，这只能说明我能力不够。”

小夭讪讪道：“哦。”

鬼方尺涯的书房在院子正中，很大，比小夭住的那个院子都要大。

这里摆放着各种矿石，两边是一排又一排错开摆放的架子。

架子上，奇形怪状的矿石原石，有些用特殊的盒子装着，有些则直接摆放着。

大的如假山，小的如指甲，各种各样。

房间正中央则是圆形的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凹陷的平台，一层层凹陷的平台上也摆放着各色矿石，让人目不暇接。

若是夜晚，这里定然十分惊艳。

小夭虽然好奇，却不敢妄动。

随着璟踏着凹陷的平台，来到那圆形正中，这里有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是奇怪的架子，架子四周也摆着许多奇怪的架子。

鬼方尺涯就站在那正中。

璟行礼道：“家主。”

小夭一齐行礼。

鬼方尺涯从桌子正中空着的地方露出脸来，面无喜色，“来啦。”

璟道：“家主这书房属实壮观，让我们叹为观止。”

鬼方尺涯显然对这话十分受用，“这里面都是我的收集，对此颇为自豪。”

璟诚然说道：“这些矿石形形色色，从普通到稀有，都十分具有特色，摆放也是极为讲究，可见家主深爱此道。”

鬼方尺涯本无波澜的双眸顿时闪烁光彩，“没想到涂山族长对此也有研究？”

璟颔首道：“对此我也是颇感兴趣，所以有所了解。”

鬼方尺涯却是悻悻然道：“倒是没有听说，涂山族长还有此喜好。”

璟笑道，“不过是百般兴趣中的一项罢了，及不上家主对此的万分之一。”

鬼方尺涯又开始摆弄自己的东西，“之前你拜托之事，我已替你去打探，但两部都对此不甚有意，涂山族长还是另寻打算吧。”

璟早已料到会有此结果，脸上依旧是温和笑意，“劳烦家主了。”

鬼方尺涯道，“既没替你办成事，又如何担得起你一声谢，涂山族长客气了。”

璟垂眸笑道，“家主百忙之中抽空替我前去相邀，我岂能不小示心意？”

说着，他将小夭请到身边，“实不相瞒，此番我特意请了轵邑城最有声誉的医师，前来替夫人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