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索托城的武魂分殿里，一个执事惊讶地看着眼前女孩魂力的测试结果。

“真的三十级了…”他小声说着，看了一眼测试报告上的名字，“十二岁三十级，初曦，你真是武魂殿难得的天才。”

下一秒初曦做了一件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她拿出了一枚长老令，虽然不是级别最高的，但是想让她达到目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执事大人，我可以调用分殿的印章和一只能飞往总殿的信鸽吗？”

“菊长老，您的信。”

教皇殿的中心办公室里，一名实力至少在魂圣的高级侍卫毕恭毕敬地呈上一封有着火漆印的密函。

那封信从他手上飘起来，落到几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修长指尖上。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放下右手的天鹅羽毛笔，打开了信看了看，侍卫听到他轻笑了一下。

“你去通知索托城分殿，把这次去斗魂场历练队伍里的那个刚达到三十级的女孩子送回武魂城。还有…算了，这件事情还是先请示教皇冕下为妙。”他吩咐完第一句，又宛如自言自语般说出了第二句，最后下定了命令，“…先去带回那个女孩子吧，切记不要说是我的要求。”

“是。”侍卫退下了。

“你拿到铜斗魂徽章，还突破三十级了。”带队老师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初曦，喃喃自语，“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你差一点点就能拿到银斗魂徽章了，现在一突破，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就很难赢了。”

“谢谢老师，我只是过来历练的，如果拿不到徽章也没关系的。”

“明天的马车会带你回武魂城。总殿说，会有人接应你的。”

初曦跳下马车，这里是武魂城的门口，她眼看着马车进了城，沉重的大门关上，才向相反方向的的星斗大森林外围走去。此时正是上午，茂密的树林也无法提供些许凉意，她听到头顶树叶的飒飒响动——树冠上的风如果能吹到地上就好了，夏天实在是太闷热了，她一边走一边想。

直到她感受到周遭足够人迹罕至了，才掏出烟花，正欲点燃…

“省着它吧。”后上方突然传出这句话。

她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但是意识到那是老师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就回过头看去，月关踩着一棵树的枝条，倚着树干，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颌，盯着她看。见她转过身了，就信手抛下几片紫金色花瓣，然后踏着它们翩然落下。神奇的是，那些散落空中的花瓣触碰到他的脚尖那一刻，就荡漾开去，化成了灿烂的一片金色光华，缓缓融入周遭的空气里，在初曦眼里，他宛如是从圣光中走出的仙人。

“还有别的花样呢。”月关很满意小徒弟一副宛如被亮瞎了眼的表情。“你要是认真修炼，也可以有自己的独特魂技。”

这句话点燃了初曦对于自己蒲公英第三魂技的期待，但是她一想到自己目前想要的“既要防火又要坚硬度”，冥冥中感觉应该不会特别漂亮——毕竟也许会有好看的植物系魂兽会有这样的特点，但是能遇到的概率几乎渺茫。

算了，看自己运气吧。

两人向森林更深的地方走去，那里才是千年魂兽的栖身之处。

一路无言，初曦觉得气氛有点怪。

“老师，您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她忍不住打破了僵局，问道。

“从你走进森林开始，你身上的相思断肠红气息就蔓延开来了。”月关一边为两人斩除挡路的茂密荆棘丛，一边回答道。“...你现在三十级了，森林外围敢攻击你的魂兽不多，但铤而走险的也不是不可能。另外…”他停下脚步，侧过身看了初曦一眼。“你警觉性不够，我跟踪你的时候故意没有隐藏动静。但凡你赶路的时候抬头看一眼，也不至于要我发话。”

“啊…”初曦突然忍不住为自己之前的想法笑起来，“我还以为是树冠上的风…”结果她这话一出口便被对方微微沉下去的眼神硬生生地噎下了后半句。

“成为一个优秀战魂师的其中一点，就是保持对周遭环境的警觉性，尤其是针对这种可能会发生风险的环境。”月关盯着她有些尴尬的眼睛，“不要因为我之前跟你约好在森林外围见面就放松警惕，我不可能随时都能保护你。如果树林里突然窜出什么或者飞出什么，都有可能会酿成灾难。”

最后一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初曦的痛苦记忆，如果不是自己当时放松警惕，爷爷就不会死。沉重的愧疚填满了她的心，她点点头，“老师，我错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好了，继续走吧。”月关没有怎么责备她，转过身。“像上次我带着你和黄金一代那样，别说话了，跟紧我。”

初曦紧紧地跟着他，为了不吓跑合适的魂兽，月关没有释放出封号斗罗级的威压，这导致潜在的危险依然存在，尤其是初曦身上还有诱人的仙品气息，加大了遭遇袭击的可能性。

果然，不一会儿侧前方就出现了一群几百年的小型剑牙野猪，月关没有出手伤害它们，身上一个黑色魂环闪现，这群猪就四散跑了。初曦知道武魂殿的职责之一就是控制魂师不得滥杀魂兽，所以并没有表示疑惑。

可是，走了不到十分钟，地上突然出现了豪猪的尸体，而且越来越多，周遭是喷射状的血迹，染红了树干和灌木丛，但是却看不出是什么利器伤到了它们。

月关伸臂拦住初曦，示意她停止前进。

一股浓郁的坚果香气飘出，初曦瞬间想起了武魂城闹市区的糕饼店的烤栗子香气，她望着眼前的密林被踩踏出的痕迹，难道是有人在里面生火？但是生火不应该选择空旷地方吗？

突然“刷拉”一声，一只断了刺的豪猪从前方的密林中窜出，直朝两人的方向扑来，月关开启了结界保护，豪猪撞在魂力凝成的屏障上，倒在地上挣扎几下不动了，黑红色的血液从它的全身流出来。这时两人才注意到，豪猪一路留下了大量血迹，明显是受了重伤慌不择路奔逃过来的。

不对啊…豪猪不会有剑牙的！所以它是一只被尖刺硬生生地被扎成了豪猪的剑牙野猪！

初曦瞬间脸色苍白，她退后了一步，不敢看地上横七竖八死不瞑目的野猪尸体，太可怕了。百年的剑牙野猪皮厚得连精钢锻造的刀锋都无法刺入，袭击者必然不可小视。

月关此时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他收回了结界，用魂力吸了一根尸体上棕色尖刺，尖刺是双头的，浮在两人眼前的空气中，月关控制魂力逐渐加压，尖刺最终还是咔嚓一声断了。

“将近两千多年的刺香栗子。”他低声判断道。“是罕见的变异型魂兽，嗜血为生。”

“所以…栗子香是它吸引其他动物靠近的诱饵，然后用尖刺杀死它们吸取血液…”初曦颤声道，她现在才明白，植物系魂兽在自然界并非完全是被动的角色，它们也可能是猎杀者。

但是她眼前有人可以依靠，初曦定了定神，恢复了平静，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闪入脑海——栗子的尖刺可以隔火，她轻声问道：“老师，我可以要它的魂环吗？”

“我也正有此意。”对方的回答让她安心。

突然数十根棕色尖刺无声地从林中射出，均被月关魂力化的屏障挡去——这株栗子知道附近有危险，就主动做出了迎击。

“第五魂技，寒英之聚。”最终月关还是选择单体攻击，虽然第五魂技用来对付千年魂兽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但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栗子活着。

凝聚着魂力同时带有追踪功能的花刀凌空飞入密林，就传出了枝丫落地的簌簌声，连折断的呻吟声音都没有——怕是被万年魂技的花刀直接如削泥般削断的。不时四散飞出的尖刺说明它已经是濒死之时，无法判断方向了。

终于林中安静下来，月关收回花刀和结界，他带着初曦向前走去查看。

密林中的刺香栗子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杆了，带着栗果的枝条都掉在地上。栗果遍布着棕色的尖刺，散发着诱惑着无数魂兽去死的香气。

它的根部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食草性和杂食性魂兽尸体，上面扎满了乱七八糟的刺。初曦有点反胃，她想弯腰吐出来，但是她看着老师面不改色的样子，还是克制住了胃中的翻腾感受。月关看出她心里想法，就降下魂技，把成堆的尸体都销成了飞灰。

“把你随身带的匕首拿出来，刺入半寸高树根处，然后慢慢吸收它的能量。”月关指导着。“记住，吸收的时候不要求快，要求气息足够稳定，吸收树类魂兽的魂环需要很长时间是正常的。”

初曦按照老师的指示，刺入了树根，双手紧握匕首，盘腿坐下慢慢地吸收着魂环的能量。过了五分钟，她突然双眼微睁开，泛出了血色。

“怎么回事…”月关担忧地看着她，默默地探测她愈发强横的精神力。

初曦的呼吸一声比一声重，她脸色扭曲起来，咬着牙，双眼无意识般地微张，几乎是仇恨的神色盯着破开的树根处。突然她紧握匕首的手颤抖了一下，月关暗道不好，这是吸收过猛的征兆，体内瞬间蓄积能量过大，如果不控制就会导致爆体而亡。

他降下小范围的气息结界，现在…只有这一方法可以防止她出意外了。

结界的外力加压使得初曦脸上痛苦起来，但是她的手不再颤抖了，气息逐渐平静了下去，眼睛也合上了。她几乎是在那里坐了足足半个小时，周身才出现了淡淡的紫色光圈，又过了半个小时，第三魂环才真正吸收完毕。

她睁开眼睛，看见月关脸色有些不好，“老师，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刚才到底怎么了？不是说了让你慢点吸收吗？”月关压住些许疲惫责备道，其实他还是有点事的——毕竟虽然是第三魂技而且范围小，维持了半个小时也是真的累。

“我看到了这栗子一生中的所有记忆，它还杀过人…那些人是被迫逃进森林深处的平民，他们只是饿了才被它吸引…它真像植物界的邪魂师——我当时就想，我要杀了它！”初曦眼睛又红起来，语气狠起来，她起身踹了一脚已经化为朽木的栗子树。

“初曦，”月关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强硬，“你也想变成邪魂师吗？”

“不啊…老师，怎么了？”初曦被他的质问吓得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泪痕。

“它死时怨气很大，所以用杀戮的记忆试图拉着你入魔，正好激起了你内心的仇恨。”月关紧紧注视着这株嗜血栗树的残骸，秀丽的声线吐字冷静沉稳，宛如琴键敲击响彻在初曦的耳畔。“别中了它的计，魂兽的生存方式没有好与坏之说——而且对于栗子树而言，那些平民就是企图夺取它果实的敌人和猎物。好的魂师应随时保持必要的理智，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想其他的。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魂技的名字和技能。”

“栗林惊巅。”初曦缓缓平静下来，回复道，“老师您让我想想…它应该是对蒲公英的加强和火免屏障。”

“所以你达到愿望了。对吗？小家伙运气真不错。”

他的声音突然柔和下去，饱含着的祝贺和关切之情让初曦心里一暖，看着月关带着笑意的双眸，她也嘴角上扬，眼睛亮亮的， “是的老师，谢谢您！”

“回宿舍去好好休息几天，不要修炼。大后天早上你拿着令牌到偏殿二楼的冥想室，我要亲自给你护法凝结魂环。”在森林外围但仍然离武魂城较远的地方，月关如是告诉初曦。“还有，教皇冕下说了，如果不是特别突出的天才，她不希望非学院初级班升上来的学员加入中级班。但是你回索托城的时候可以带一份盖章文件给分殿，让他们把你的朋友收入分殿预备军，参加地方保卫性魂师的训练。虽说是预备军，但是在她成年前不用参加战斗，猎取魂环的时候会有高级魂师负责。而且，预备军一个月可以拿到五十个金魂币的工资，对她的家庭开销来说应该够用了。此外，如果她在成年后通过了主殿侍卫的选拔，你们还可以天天见面。”

初曦因为刚吸收了魂环而苍白的脸色在听到了老师最后几句话后瞬间红润了一点，她情不自禁地跳了起来，“耶！谢谢老师照顾夕夕！”结果却因为这一刺激，落下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月关无奈地伸手扶住了她，“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别因为巩固不足又发生武魂干扰了！”

这次借用的是《梦游天姥吟留别》的诗句“栗深林兮惊层巅”，其实诗句中的“栗”字是“使之战栗”的意思。这里才疏学浅的蠢作者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斗胆借用了一下双关意，毕竟…文中的栗子不也是使森林生物胆寒的奇怪物种吗（笑）？

这章其实就是在暗示魂兽没有好坏之分，不要用人类的道德标准去约束魂兽的生存方式。

想到之前一个喜爱哲学的同学告诉我：一只狗打翻了你的饭碗，你不能去惩罚它————因为在它的道德观念里它没有做错什么，是你用人类世界的标准才得出这个行为是错误的。

他说的其他的话我也不懂，但是这个例子让我印象深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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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