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在那场浩劫之后,老医生收养了初曦,他们选择在天斗城和武魂城的交界处的星斗大森林外围定居。靠近武魂城是为了躲避邪魂师,而老医生只能靠医术和采卖草药维持生计,住在森林的外围是在多方面因素权衡后的最优结果。

初曦每个月可以在武魂分殿领到的生活费仅够她一人的基本开销,老医生为了尽量地改善两人的生活质量,依然像之前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地采卖草药和医治病人,而且因为希望省下更多的钱给初曦,他更加辛苦了。

看到收养自己的爷爷天天辛劳,初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天执意要和爷爷一起出去采药。她希望一直能帮助爷爷,可是前往天斗初级魂师学院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初曦内心纠结不已:一方面她的医生爷爷身体每况愈下,如果自己能留下来照料爷爷无疑是最好的;另一方面,因为父母亲人和全村人的无辜惨死,她又对力量有着深深的渴望——但是,初曦也明白,自己一个先天魂力五级的治疗系魂师怎么能有强大的攻击力呢?看着手心的柔软而蓬松的小小草药,虽然泛着莹亮的光,却依然显得脆弱而易碎,她不由得思索:求学和修炼对于自己到底有没有意义?

老医生也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这件事情,也是,爷爷维持两人的生计已经很艰难了,自己即使刻苦修炼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攻击力的辅助系魂师,何必还要多一笔学费的开销?爷爷不主动说,她也不愿提及了。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这天初曦一早起来,穿衣梳洗完毕,正欲背上药筐,却听到了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小曦,今天咱们不去采药了。”

是她的医生爷爷,初曦回头,惊讶地发现老人正从茅屋的一个角落拖出一个早已放在那里的小木箱,他回过头,招手让她过去。打开一看,是十余枚金魂币和一个古旧的魂导器。

“爷爷今天就送你去学院。我老东西活了一辈子,攒的钱也能供出一个好苗子了。”

“您…”初曦惊讶得说不出话。“您一直都记得?”

“哈哈哈,老头儿我治人的本事不敢吹,记性倒是从来没差过。小曦啊,你小时候可说过要做有意义的事儿,爷爷可没忘啊…”老医生笑了起来,眼中却泛出了泪光。“小曦啊,姑娘在外要保重好自己,一定要多保重好自己,爷爷以后…没办法护着你了。”

“爷爷…”

感动和不舍宛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激荡在初曦的胸口,初曦明白爷爷是在担心自己遭遇到不久前至亲所遭受的一切,只是老人不愿刺激自己才没有点明。只是,老医生浑浊的瞳孔中似乎还包含着什么其他的情感,似乎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在看着另一个身影。但她没有多问,只是默然地低下了头,掩盖住自己流了满脸的泪水。

诺丁城因为缺少治疗系魂师,所以其初级魂师学院对治疗系的学生有学费上的减免——希望能招揽其中一部分人留在那里。因为手头拮据,他们为了省钱,选择了舍近求远,去了较远的诺丁城。

老医生带着初曦,一路坐着马车到了学院门口,正看到一个老人带着一个男孩与门卫争执着什么,那门卫一脸的轻蔑和不屑,老人正欲说些什么,那门卫就像挥手赶苍蝇一样把他们往外赶。

突然,一个中年人走过来制止了这一切,让门卫打开门放男孩进去。那中年人也看到了初曦,问道:“小姑娘,你也是来报道的吗?”

初曦呆呆地点了点头,她还没有从刚才看到的一切中缓过神来。

一方面是看到刁蛮的门卫,想到这城里的人或不比村镇的人淳朴,自己以后恐怕会遇到像这样难对付的人;另一方面,是她看到了男孩眼中对门卫闪过的一丝凶光,那目光让她惊悸。那时的她不知道,多年以后,这样的目光险些夺走自己生命中的瑰宝。

那中年男人招手让她过去,她便有些木讷地走过去,直到爷爷和她挥手告别,她才缓过神来,大门在男孩和她身后关上了。

初曦内心有感于和爷爷离别的伤感,有些失落,甚至连那自称为大师的中年人说了什么也没听进去,大师和那男孩边走边交谈了几句,初曦却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突然,中年人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初曦,让那男孩和她相互自我介绍。

“我叫唐三,武魂蓝银草,你呢?”男孩看着她。

“我叫…初曦,武魂是蒲公英。”

大师看着他俩,“我看过你们的资料了,蓝银草和蒲公英随处可见,是常见的废武魂,但是你们却能拥有魂力,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随后,他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房子,对初曦说,“那里是教务处,你先去报到吧,我和唐三单独说几句话。”

初曦道了谢,便离开了。

她走了不远,却听到背后有响动,回头一看,那名叫唐三的少年跪在了大师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她有些诧异,又听见那少年铿锵有力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样的誓言让初曦感动。

原来拜师是要这样的吗?自己生活在偏远地区,确实是孤陋寡闻了。

大师随后说“一名魂师一生只能拜一个老师”的规则更让初曦震惊。

如果,自己真的足够幸运的话,能找到能让自己唯一可以终生信赖的人,行此大礼也绝不过分吧…

她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场景。

她找到了自己的宿舍,便安安稳稳地住下了。她听自己的舍友终夕说,这里有很多人都恃强凌弱,总是欺负他们这些工读生。果真应了自己的念头,一想到自己只是一个辅助系魂师,初曦不禁有些恐惧。因此她在学校里也是尽量地谨慎行事,不得罪人。

辅助系的课程初曦学起来得心应手,她发现,自己手中的绒球花朵随着魂力的提升,好像变得强壮了一些。学校的老师和爷爷说的一样,她的武魂最适合治疗系,这虽然应了初曦接替老医生衣钵的想法,但是心底的哀伤总是无法化去,如果她的武魂不能有攻击性,那么父母和乡亲们的血债,便是有心无力去报了。

爷爷从来没有表达让她报仇的愿望,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武魂本就柔弱,无法承担这么重的使命。

初曦一天天学习并修炼着。

她的武魂并不出彩,也几乎没人注意到她。初曦只感到庆幸,作为一个普通的辅助系魂师,她的目标也仅仅只是把魂力尽量修高,也许…四五十级就很好?然后在留在诺丁城中做一名医者罢了,有了工作和收入,就可以把爷爷也接过来,祖孙两人相依为命也心满意足了。

她的朋友兼舍友终夕和她不同,比起被嘲笑为“像个闷葫芦”的初曦,她的舍友活泼好动,像个假小子一样天天和隔壁七舍的孩子们打成一片,也应了她的武魂是攻击力强的苍鹰——可惜先天也只有五级魂力。终夕总是想让初曦开心一些,便常常跟她讲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譬如隔壁的七舍被挑衅,那个叫唐三的少年把那些恃强凌弱的家伙打的惨不忍睹;还有那个叫小舞的大姐大兔兔女孩(终夕喜欢这么叫她)真的好爱吃胡萝卜啊,早上居然炫了一大盘!等等早上吃生的蔬菜真的好吗…而且她的八段摔也好酷啊…终夕讲着讲着,突然冷不丁拍拍初曦,神秘兮兮地问到:“哎呀,闷葫芦,你觉得他俩天天形影不离,会不会是一对啊。”

初曦正在想不久后的考试,突然被推了一下打断了思路,皱了皱眉头,“别背后嚼人舌根了。”

“我这怎么叫嚼舌根!我只是在…呃…合理推测嘛!”

终夕正说着笑话,突然,一阵喧嚣打断了她们。

“怎么了?他们都往那里跑?”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朝操场西北角跑去。

终夕随手抓了一个七舍的熟人,“哎,小猫咪,发生什么了?”

那人慌张地说,“他们说好像有工读生被高年级的几个恶霸打成了重伤!”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半开玩笑地说。“还有!我的武魂是银电豹,不是猫!!!你这草鸡!!!”

“啥?敢说老娘是草鸡!”终夕装作愤怒的样子,拉着初曦追去,“你小子下回给给老娘注意点!!!”

其实两人都无恶意,都是朋友之间的笑话罢了。终夕只是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诺丁学院学生发生冲突是常事,但是都没有像这次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她们赶到后,听到被人环绕的中心传来凄厉的哭声,“哥哥,你醒醒啊!”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挤得密不透风,她们只能站在外围。

“好像是…二年级七舍那个叫王圣的男生的妹妹被高年级的流氓调戏,幸好王圣赶到,但是还是被打得昏迷不醒…”旁边的女生悄声解释着。“…那些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领头的恶霸他家也很强势,在附近远近闻名,好像是和天斗的什么贵族沾亲带故,学校也不敢开除他。而且,这次王圣特别不走运,他们那里还多来了一个武魂是毒藤的家伙,特别难缠…后来是他们宿舍的唐三和小舞带着七舍其他人来帮衬,才勉强赶走了那些恶霸…”

这时,医务室值班的老师来了,人群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这时初曦才看到王圣伤的有多重:他身上全是被毒藤蔓抽出的血道子,有些没破皮的地方也因为毒素浮肿起来;还有一些利器的伤痕,最多是在背上,几乎深可见骨。听说他是在已经没有战斗力的情况下,昏过去的最后一刻都紧紧抱着他的妹妹,为她挡下那些人的攻击…

打他的禽兽早就跑了,只有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在无力地哭着。

不料老师蹲下来,检查了一下王圣的伤势,叹了口气。

“这种毒藤的毒素太强了,而且他们下手实在太狠了…如果是少量的毒素还可以通过魂力吸出,但是这么多毒素恐怕早已无力回天了…”

那小姑娘本以为老师来了可以救自己的哥哥,听到这样的话哭的更加厉害了。

“你是叫王柔吧。”老师难过地看着无助的小姑娘,“唉…这么小的年龄失去哥哥…”

人群弥漫着沉重的气息。但是,闹出人命恐怕也无法真正惩罚那些恶霸,最多就是被开除出校。而且凭着他们的人脉,再找一个初级魂师学院就读也不算难事。

“那个毒藤的混蛋真恶心!那些家伙统统不得好死!!!”终夕愤愤不平地骂着。

不得好死,不过只是一句空话罢了。初曦想。

但是…初曦想到了王圣身上的那些伤,她突然回忆起老医生曾经跟她说,紫云草烧成灰,对绝大多数的藤蔓类植物毒素都有用。

“只是有两点原因导致这件事不为人知。”老医生当时对她说。“其一,是紫云草太过普通,它像蓝银草和蒲公英一样,漫山遍野都是,人们只当它是杂草;其二,是它虽然有效,但是用量很大,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要救一个人,几乎需要一小座山头那么多的紫云草。”

学校操场就是用紫云草铺成的,如果可以的话…

初曦心一动,高喊着:“老师,我有方法救王圣!”

听到她的话,老师连忙招手让她从人群中过去。人群一边给她让路,一边议论纷纷。

“你真的有方法?”终夕也惊奇道。

“试试吧。”初曦叹了口气。

“老师,我有个想法,可能会有点冒险,但是应该见效很快。”

“你说吧。”老师急切地说。

“找一个火系魂师,烧了操场上的紫云草,把草木灰扫起来。取一公斤泡在一浴缸水里,把王圣同学放在里面浸泡伤口,泡一个时辰后起来,再用草木灰敷在伤口上。敷一个时辰。然后再取等量干蒲公英与剩下的草木灰混合。每天早晚取三钱,用水煎服,直到身上所有疤痕都消退。这个过程至少要坚持两到三个月,但是是最好的治疗方法。”

“紫云草有这么大功效吗?”老师疑惑地问。

“老师,请您信我一次吧!”初曦认真地说。

“你说得倒轻巧,”人群中一个尖细声音喊道,“出现火灾怎么办?而且把操场烧了,你来赔吗?”

大家议论纷纷起来。初曦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姐姐,我信你!”王柔突然喊道,“老师,陈诗就是火系魂师,您让她来吧!哎,陈诗,你怎么跑了?”

名叫陈诗的女孩往人群外跑,“我不想赔钱!”

“我不会让你赔的!我来赔!我以后放学打工赔!”王柔哭着,“有谁行行好,放一把火吧!”

最终一个高年级的火系魂师放了火,另一个水系魂师在旁边看守着。初曦很快配好了药,一个时辰的药浴后,王圣恢复了意识,身上肿胀的藤蔓伤口也消退了不少。

“姐姐,谢谢你!”王柔非常感动,向初曦表示谢意。

初曦指点王柔给哥哥敷好了药,告诉她:自己跟校长说过了,操场的事情不用赔,因为那天救助王圣的老师想方设法找了一个辅助系的魂师用一个魂技让紫云草又长满了草坪。

王圣恢复好的那一天,也就是王柔前来道谢并因搬家而告别那天,暑假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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