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想

《想他》

2022.07.13

文/既弥

沥周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雨,空气中泛着潮,夹着的闷让人发燥。

细雨绵绵,楼前的石板路被打湿。

沈惊瓷是在第三天的下午又见到那个人。

雨点时急时缓,打在梧桐叶上隐约听到簌簌的声音。她的目光从愈发油亮的叶上收回,继续在楼檐下躲雨。

手机静悄悄的没动静,约好的车整整晚到了十分钟。但毫无办法。

雨天就是这样,该不该的都多了一丝牵绕。

沈惊瓷站在办公楼前,看到师傅发来的消息。

还要十五分钟...

原本平静的眼眸出现波澜。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话想说。视线在那几个字上停顿几秒,正欲打字,耳边响起的雨点却不断提醒着:就算不等这辆也不会有更快的。

末了,她呼气,只回了一个好的。

刚回完,顾涅的消息就弹了出来:【怎么样了?】

沈惊瓷很是无奈,指腹敲字的力度都重了几分,在顾涅面前语气带上了控诉 ;【下雨堵车,不好走。】

那边回的很快,几秒的语音出现在对话框中。

清润的男声温和悦耳,不知是在哪里,背景有些杂音,他靠的近,所以气音显得亲昵:“要不等等我?我去送你。”

沈惊瓷低头露出一截白玉细腻的脖颈:【不用,你忙自己的就好。】

她专心的敲着手指,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人都不知道。

危蔓蔓打趣声音带着笑,忽然冒出来:“这是顾公子回来了?”

沈惊瓷下一条消息还没有发出去,就被人叫抬头,一眼看到危蔓蔓利落的短发。

有些惊愕,旋即又恢复笑容。

沈惊瓷她往后退一步,躲开飘进来的雨丝,一边笑一边回复:“嗯,回来不久。”

危蔓蔓顺了下头发,语调上扬:“你去A市他送你?”

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她笑得有些意有所指:“刚回来就开始围着你,顾公子对你还真是不错啊。”

顾涅刚回国,事情不少,可即使是这样还是不忘先顾着她。

沈惊瓷听得出什么意思。

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住在寻宁市老旧楼房里的清瘦少年了,就连家境不错的危蔓蔓都得尊敬的叫一声顾公子。

沈惊瓷不想扯出那些繁琐过往,这些话也不是没有解释过,只不过人总喜欢选择听一些劲爆点的答案,她随口带过:“顺路而已。”

危蔓蔓轻轻点了她肩膀一下,看着沈惊瓷的表情,没再继续追问,但却拖长了语调:“顾公子是好,不过你放心,不是我的口味。”

时间巧的刚好,话说完,接她的人就到了。危蔓蔓招招手,车子里的人看见她又往这边开了些。

沈惊瓷倒是没有什么多余想法,不过听至此,还是没忍住好奇的多嘴:“口味?你的口味是哪种?”

危蔓蔓挑眉,妩媚的凤眼眯了点,似是在思考,直到视线无意的落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越野上。

线条流畅而凌厉,棱角方正帅气,稍歪的停在那道无人路口边的斜坡。

梧桐叶上的雨滴顺势落下,砸在了抵着车窗的一节手臂上。

危蔓蔓忽的低笑一声,带着了然,她下巴微抬,张扬明媚:“喏,那种的。”

她向前走着,语气懒懒散散,车门关闭前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沈惊瓷,红唇别有深意的吐出两个字。

“够野。”

危蔓蔓的车缓缓离开,沈惊瓷抿唇,微怔后不禁失笑。

她的话很直接。

而沈惊瓷也因为这句话抬起眼,随意瞥了眼越野的方向。

原本一眼就会收回的目光忽然顿住。

好久不见却又十分熟悉的侧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雨丝似乎又大了些,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男人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袖口挽到臂弯处,人低着头,像是在回消息,模样懒散。

他皮肤很白,透着不由分说的冷感,与黑色对比强烈。

冷白修长的脖颈上甚至能想起微凸的青筋,记忆混着地上湿漉漉的味道一同钻进鼻息。

十字路口,红灯车停。雨刷器摇晃掉时间,亮眼的绿在细雨中明起。

梧桐茂密的绿荫下光影浮浮沉沉,雨滴汇聚后滑下,晶莹的水滴再次落在了黑色的衬衫上,氤氲的湿意扩散。

看不出脾气的人最终也露出不耐,修长劲瘦的手指骨节分明,有节奏的敲点着,狂妄又痞气。

一瞬间的心窒,很短、不受控制。

手指仿佛是敲在她的心上。

沈惊瓷呼吸停住了,手跟着圈成拳。

梦里出现过几百回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神经上仿佛有针扎,传来密密麻麻的酸楚和痛感。

脚底生根,动弹不得。

直到黑色的车浸入身后熙攘的背景,车门没有防备的打开。

男人下车,轮廓渐渐分明,透明的雨伞阻住雨水,朦胧的勾勒出眉眼,恣意散漫。

颀长而挺拔的人完整出现在眼前。长腿着地,腰身比优渥。光是站在那里,压迫感便迎面而来。他单手撑着伞,一根手指向上竖抵着伞骨。车门被单手推上,一声闷响。

天暗的昏沉,混沌中突然亮起明黄的路灯。光晕不大,映在他身后,边缘变得柔和而模糊。

单薄的黑衣立于细雨中,虚靠着车。他掏出一根烟用齿咬着,还没点着电话就响了。

烟没抽成,电话放在耳边,右脚后抬吊儿郎当的抵住车胎,一幅不正经样儿勾人的要命。

沈惊瓷干涩的眨了下眼,周围变成虚景,她听见自己起伏剧烈的心跳。

有风带过裙角,肩膀被撞的猝不及防。

甜腻的香水味弥漫开来,沈惊瓷那道弯眉本能的皱到一处。

肩膀上挂着的是包的金属链条,被撞到的力道硌的骨头生疼。

人已经跑过,视线只捕捉到一抹粉色。

她揉了下又很快的收起手,像是害怕被某人看到狼狈的模样,复杂的心思难说出口。

只不过,可能是颜色太过显眼,沈惊瓷倏的意识到什么——

她看到那个娇俏的身影冒着雨,用小巧的手包遮挡在头顶,径直冲向了伞底下。

沈惊瓷微顿,大脑宕机一秒。

那声音太过明亮活力,隔着距离入耳。

“催什么催呀,我这不是到了吗啊?”开玩笑般的,她对着手机听筒刻意说完这句话,然后才垂下手臂,微微仰起头。

而男人目光下垂,有种居高临下之感。却因为女孩的话松懈之分,关系说不上来的亲昵。他一言不发又极为平常的将雨伞移向女孩,同样挂断电话。

伞是透明的,沈惊瓷一双眼睛看的清楚。

滴滴答答的雨,风也跟着大,吹得眼睛发胀。

身边没有遮掩物,她狼狈的往后撤一步不再看。

手上的力气抓的太紧,手机震动传来一片麻木才回神松开。

司机终于姗姗而来。

沈惊瓷逃避似的接起电话。听见司机如释重负的语气,电话里一遍遍的重复催促:“你在哪啊,快点快点,我现在在侧门这个地方。”

“没办法啊,过不去了,你自己走过来不行吗?”司机一幅带口音的方言透露急躁。

沈惊瓷看了一眼雨,压下不安稳的心跳。她的身边没有人,除了手上的包没有任何可以遮雨的东西。

犹豫时,余光不受控制又扫到了立着的那人。

那一瞬间,沈惊瓷脑海中忽然想,如果能用被淋成落汤鸡来换时间倒退二十分钟,她一定选的毫不犹豫。

接着,沈惊瓷垂下眼,咬着牙冲了出去。

“砰——”

门关的急促。

司机夹杂着口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好意思啊姑娘,这下雨天是真没法走,这地人实在是太多了。”

“没事的。”沈惊瓷找出纸巾擦着身上的湿意。庆幸还好雨点只是绵密,不至于太惨。

“我本来今天不准备接了,老婆在家菜都准备好了,要不是你说你要上高速...”他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这也确实不能怪谁,闭口后又转了话题:“没淋着吧。”

“还好,我擦一擦就行了。”

司机看沈惊瓷是个脾气好的主,大概是人的本性,忍不住的又抱怨了几句:“你看你看,又出不去了。”

“这..”

一阵疲惫,她后仰在背椅上,忍不住的开口:“开个音乐吧。”

司机噤了声,腾出手来按钮旋一圈儿,电台播放的音调悠扬。

飘出来的声音有些熟悉,歌词清晰。

“想要放,放不掉,泪在飘。

你看看,你看看不到。

我假装过去不重要,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说了再见,才发现再也见不到。”

沈惊瓷微怔,像是被勾起了什么记忆。

细眉蹙着,封闭而狭小的空间中,司机的嘟囔声被有些男声而覆盖。

几句词后,司机是嫌不好听,干脆换了个电台。

热闹而欢腾的音乐一下子在车内沸腾,司机也哼上跑着的调子。

人很奇怪,明明多看一眼都会不舒服,还是忍不住的找罪受。

沈惊瓷的目光又划到那对站着的男女。

玻璃窗膜日经风霜,歪斜的划痕让那人的面容模糊。

鬼使神差,手指摁下一段车窗。

他的模样逐渐变得清晰。

头发长了些,棱角没有那么凌厉,少年的青涩感褪去。属于陈池驭独有的那种气质吸引着人,飞蛾扑火,饮鸩止渴。

雨伞不够,他朝女生的方向偏的明显,和他气场不符的绅士风度永远加分。

沈惊瓷眸色渐沉,逐渐意识到,没有必要。

与电影中的故事情节不同,他们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刻骨铭心。

只是时隔经年,两个人已经彻底站在了不同的轨道上。

她孤自向前,他也有新人作陪。

车窗缓缓上升,发出老旧的摩擦声。似在切割时空。

仿佛真的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感应,即将摇上去的那一刻,立着的男人忽然看了过来。

……

时间静止了,周围的一切变得虚幻。

那只被雨淋湿的棕色小狗从绿化带钻出来,夹着尾巴垂头走过。

经过年轻女孩的时候,明显要绕开。

然而粉色的身影出乎意料的蹲下,从包里拿出什么放在手心喂到小狗嘴边。

沈惊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确定。轮廓都是看不清楚的,可她却知道他们的目光相对。

她看着他,看着那只被喂食的小狗,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她也是这样看着陈池驭的。

她看着他随性不羁,看着他桀骜难驯,看着他脱下校服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球精准的入筐,唇红齿白的女生笑着给她递水,周围起哄声不断。

他是天之骄子,是永不会坠的月亮,是不会属于沈惊瓷的陈池驭。

从没有变过。

每一个纯情的少女都幻想过自己是浪子的归岸。

然而只有在故事结束,她们流着泪翻过自己曾死死拽着的那页,才发觉不过是痴人说梦。

最后一丝空气也被隔绝,车子发动,终于挤出了这片河流。

沈惊瓷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没有给顾涅回完消息,她动作不顺揉了下眼睛,扯出一丝笑的打开聊天框,重新编辑。

……

已经空旷的地方,易顺慈站起身,发现陈池驭盯着路角,好看的眉微拧。

流浪的小狗吃饱喝足,尾巴摇起,跑开很远。

她顺着陈池驭看的方向抻着脖子转去,什么都没有,不禁好奇:“哥,你看什么呢。”

出租车已经融入人海,陈池驭顿了下,漆黑的眼睛锐利,但又无波无澜。

“没什么。”他敲了下易顺慈的脑袋,手插回口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走吧。”

男人的声音磁性的勾人,他嘲意明显,语调却还是一副轻挑样儿。

“再不过去,人还以为你逃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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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姜执宜醉酒,光影交错,男人侧身立在包厢外,抬手转了下打火机。

“借火?” 嗓音冷淡磁性,意兴阑珊语调也没波澜。

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但姜执宜记得很久以前的那个夏。

别人眼里冷淡疏离的周栩应,曾在潮湿的黑夜拥她入怀,动作克制又紧绷:“你还有我。”

分开那夜雨很大,空气燥热。

周栩应仰头后脑勺抵着沙发,凸起的喉结泛红。

他一声不吭的抽着烟,青灰色烟圈模糊的轮廓不清,声音颓哑的嘲:“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外面霓虹浸水,她说“好。”

再重逢,他们只是擦肩而过。

可后来的病房中,周栩应就坐在晦涩角落,听见动静抬眼,凝着她。

姜执宜开始笑。

他手上的折纸扔过来,声音冷冽:“就这么有骨气。”

“死都不愿意跟我低个头?”

周栩应嘲弄的喊她名字,说了最后一句话。

“行啊,你就别长心。”

-

她不知道,她离开的那些年,周栩应在无数个梦里想的都是少女眼睛很亮,勾着他的手。

在雪天,在跨年夜,在日历上2013年最后一页的最后一天,她说的那三句话。

她说她喜欢他。

她说想和他还有很久的以后。

她还说她会和他一起站在属于胜者的顶峰。

她是个骗子,但他还是想和她有以后。

从没怀疑。

救赎文/校园到都市/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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