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进行今日播报——星历37568年2月3号，西北战区沦陷，F系群星被虫族攻占。帝国及联盟军精锐部队损失超两万人，其余部队损失人数庞大，是为寂静期以来爆发最大规模战争。帝国及联盟军在此提醒F系群星附近居民进行紧急撤离，已派出五万星船及军队前去疏散转移，不要慌张，保护好自身安全。帝国与联盟军队将永远以国家之荣耀、安图神之祝福为信仰，竭力保障群众的安危！”

这样的播报向曦已经听到了第五遍。她现在头痛欲裂，当然，这并没有影响到她思考。

帝国与联邦几乎分掌目前所能够探索到的宇宙的各一半，遗弃星与小国中的星球散落在宇宙的边沿，中心区域完全不受虫族的侵扰，大部分也都是帝国与联邦的领土。

播报员特意选取了安图人种，也就是帝国一直信奉的安图神的所谓传人。传闻他们的声音都有能够安抚人心的作用。安图人人数稀少，且似乎真的确有神明，他们总有些特别的天赋，皇室联姻都青睐于他们。如今他们被请来进行战区消息播报，说明西北战区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整个宇宙动荡。

不过这也不奇怪，边缘八战区里面，西北战区是极为重要的能源原料产区，被虫族拿捏就算是向来与帝国不对付的联邦也不会坐视不理。

比起非他族类的虫族，显然捏着鼻子和那些趾高气昂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脖子仰断了的帝国人更能被忍受。更何况虫族天然兽性蓬勃，与它们来往会让自诩礼仪之邦的联邦感到无法忍耐。

如果向曦不是现场的亲身经历者，或许也会非常赞同那些竭尽全力维持平衡的人的下一步动作，只是她脑中的画面一刻不停反复浮现，逼迫着她进行选择，进行承认——暴动期到了。

向曦缩在角落，单手将身上的粗布裹得更紧，手指黏糊糊的，随意将温热的液体涂抹到布料上。

她的身边在不断地上演着闹剧，嘈杂的声音甚至比起先前江暨川带着她到集市时更甚，如若认真地去探究，定然能够听见那些拳拳到肉的闷响。

这里是一艘千疮百孔的星船。

生存下来是一种捡到了宝一样的幸运，在正常情况下，至少在向曦看来，难民还不该蠢到在这种地方折腾。究竟是暴动期的影响，还是……

“喂，都在不安分什么？”一声怒吼，随后还伴随着两声炮弹的声响。

向曦感到鬓边有些刺痛，很有可能是刚才被击中的两个人身上爆开的血肉迸溅，甚至是一小片子弹碎片。

身边并没有爆发出看守的人所设想的尖叫，转而变成了一片死寂。他转念一想，忽然想起来这一批不是过去所劫掠的那堆贵族子弟了，甚至可能都是见过血的平阳虎。

他随后重重带上了门，反复检查了几遍锁。

空气里渐渐多出了挪动与衣物摩擦的声音，向曦被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压倒了，坚硬的人骨隔着薄薄的血肉狠狠压着向曦的伤口，她不得不泄出一口气，勉力撑起了自己，摸着黑向先前判断的僻静处挪动。

她听见那人嘟囔着，“什么东西黏黏糊糊的……”

理想的僻静处并没有那么美好，甚至血腥气更重了。

或许这里是先前那两个人的葬身地也不一定。即便是久久不在末世生存，埋藏在内心本能让她不避讳这种地方，甚至感到安全。

如果身边是真的死亡的腐尸，那么浓重的腐肉味能够遮盖生人的味道，丧尸不会对腐烂的人肉感兴趣。她只能在这种地方彻底放心。

身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了，但是剧烈的疼痛感分毫不减，尤其撞上暴动期，保不准还有活动性强的虫卵黏上伤口吸取养料，然后无声无息孵化出来。

光线过分昏暗，向曦有心无力，只能躺在地上阖目休息。

她的脑子并不像身体一样想要休息，反而因为紧急的状况极为亢奋。

在他们那个简陋的房子后边，小小的虫子忽然开始用极快的速度褪了一层一层的躯壳，从原先的手掌大小到比房子还大上一圈，时间不过十秒。

那只完成蜕变的虫族发出尖锐的虫鸣，身上的气孔伸缩蛹动，似乎是在无声地释放出召唤同伴的信息素。

遇见虫族似乎是比遇见丧尸更加糟糕的事情。向曦的身体太小太弱了，甚至只有一个能量消耗了一大半的小能源枪。而最近的也就是旁边的破铜烂铁小绿。

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向曦的思考持续不了多久，那只膨胀了数倍的虫已经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只能逃了吧，可是有用吗？向曦没有答案。

眼看着虫族的翅膀扇动，地下的尘土飞扬，令人感到恶心的触须向着她的方向游过来，向曦听到了老人的一声喊叫。

是江暨川。

他或许已经无可奈何地做好了饭在等她，结果她迟迟不回，让他不得不重新扯起嗓子大喊她的名字。

向曦拥有灵敏的听力，但此刻神经紧绷，她不敢确定空气里渐渐升腾起的嗡嗡声的来源。

秉持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她深吸一口气，又聚精会神看着被多余的声音吸引的虫族，做好了决定。

“小绿，回去带着老头快跑！”

她只留下这一句，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翻上旁边的城墙，冲进了她偷偷用来制造武器的秘密基地，几乎是风一般从林中飞过，顺便顺走的点点武器。

向曦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踏出小房子没几步就听见身后被轰击的声音。

在她的余光里，沿途也根本不缺乏同她身后追着的怪物一样的东西，它们有的还在缓冲着突如其来的力量，有的已经在吞噬还未回过神的人类，血红色在刹那间充斥了向曦整片世界。

而为数不多的人，正在和虫族战斗。

脚下剧烈的摩擦很快将质量差劲的鞋子磨出了巨大的圆洞，疼痛从脚下升腾，不用看向曦也知道已经血肉模糊。

虫族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向曦的后背被坚硬的触角抽开了一个大口，触角上的倒钩连着衣物与血肉一起撕裂，鲜血让这只可怕的大虫更加兴奋，身体的机能被贪欲调动。

为了自保，向曦不得不对着那些本就忙碌于求生的人们冲了过去，在真正冲到他们背后之前勉强将能源枪找了个机会抛过去，随即在他们身后半摔下去。

她的唇齿已经苍白，冷汗坠在额头上。

被突然补给了武器的几个彪形大汉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看忽然出现的小屁孩，嘴上只是咒骂了两句，继续寻找虫族的弱点企图一举成功。

只是人和武器一直在消耗，这里没有合适的机甲，虫族无法受到什么有效的伤害。

向曦听见身后传来闷响，不同于枪械的声音，随后就是人声：“妈的，这群死虫子什么时候能滚？走走走，那些匪要来了，被他们卖了都比待这儿好！”

她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飞船逐渐浮现身影，大门打开，出现几个人的身影。

还没有能够细看几分，她的腿忽然被坚硬的物体拉扯住，向曦下意识奋力抽出，虽然连带着皮肉一起迸溅，好歹是出乎她意料地将腿拯救出来了。但是下一秒，没有办法快速逃离的她又被拉扯住了右手的小臂。

那是一只已经被打到半残，让人以为已经没有战斗力的虫子。

就算是这样一只虫子，临死前好像也想要拽着向曦下地狱。

本来已经几近昏迷，眼前一片昏黑，耳边也是嗡嗡响，但是忽然间她又听到了很多无比清晰的声音。

嘈杂的吵闹声，虫鸣，翅膀纷飞的声音，爆炸声……

她旁边的那些人已经主动跑向了星盗的飞船，就算被击毙了几个作为威慑都没有用，看到跑来的人里面基本已经伤到不行，用尽毕生气力扒着梯子摇摇欲坠，星盗索性不再阻拦，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不过他们不敢靠得太近，担心有擅长高飞的变种低级虫族飞过来。

走不了了吗？向曦在自己的心里想到这一点，额头上的血染上了眼眶，眼前的世界变得血红。

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撕开了混沌：“喂小屁孩儿，你要是成功跑了我就把你一起带走！”

向曦听见身后的人大喊。她不知道说话的对象是否是她，但也不重要了。

她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尸体，忽然一跃过去，将熟悉的天青色牢牢握在左手，对着被锐刺深深扎进血肉的右手开了一枪。

不知道为什么向曦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掉落在地上沾染尘土与自己亦或是他人的血肉，血液又迸溅了一地，不过地上的血早已经糊了厚厚一层，让人无法估量这一只手的出血量。

“好小子，走了。”声音的主人大笑两声，满意道。

在闭上眼沉浸到无尽的黑暗以前，向曦已经没有力气开口。

她还想确认一遍，追着她跑的那只虫子究竟有没有把那附近的虫子一起吸引过来，她记得追着她的那只虫格外地大只，也许是这一片的小虫王也说不准，应该能够靠它的信息素和更为独特的虫鸣把那一片的虫子都带走。

还有江暨川那里到底安不安全，集市最尽头的李家两姐妹有没有事……

向曦想要一个答案。

请原谅我的低效率。

事实证明n开该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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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