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军事委员会所在的建筑,与美泉宫的奢华和音乐厅的优雅截然不同。它石墙厚重,走廊幽深,空气中弥漫着旧羊皮纸、墨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和油脂气味。引路的官员步伐僵硬,表情刻板,让列奥波尔得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紧紧握着沃尔夫冈的手,手心渗出冷汗。
沃尔夫冈却显得异常镇定。他穿着那套小小的宫廷礼服,步伐平稳,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墙壁上悬挂的地图和工程草图,像一块海绵,迅速吸收着这个新环境的信息。
他们被引入一间陈设简单的会议室。长桌旁坐着三位男士,没有繁文缛节,甚至没有客套的寒暄。居中是一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介绍是冯·贝格顾问,显然是核心人物。左边是一位戴着眼镜、面前摊开厚厚笔记本的书记官。右边则是一位手指粗糙、面带风霜之色的中年男子,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现场工程师或军士长。
冯·贝格顾问开门见山,目光直接落在沃尔夫冈身上:“莫扎特先生,我们听闻你不仅音乐天赋异禀,对机械结构也颇有见解。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想进行一场……思维上的交流。”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列奥波尔得连忙替儿子回答,表示荣幸,并试图将话题引向音乐,但被冯·贝格用一个简单的手势制止了。
“我们关注的是实用性,莫扎特先生,”冯·贝格继续说,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结构略显复杂的、用于固定帐篷或货物的棘轮锁紧装置,但其中一个关键零件故意被弄坏了,“假设在野外,缺少工具,如何能最快地让这个装置恢复基本功能,至少能卡住不放?”
这是一个典型的战场应急问题。列奥波尔得脸色发白,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沃尔夫冈走上前,没有立刻去碰那个装置,而是仔细观察了其结构,特别是损坏部位和周围零件的相互作用。他脑中迅速模拟着力的传递和卡滞点。片刻,他抬起头,用清晰的声音说:“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一小段粗细合适的坚硬树枝,或者一根废弃的羽管笔杆。”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下。冯·贝格示意了一下,那位工程师模样的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段备用伞骨递给他。
沃尔夫冈接过伞骨,没有试图修复原零件,而是利用伞骨的弹性,将其弯曲成一个特定的形状,巧妙地嵌入损坏部位旁边的空隙,利用弹性形变产生的摩擦力,替代了原来棘齿的锁定功能。他演示了一下,装置虽然不如原装顺滑,但确实能有效卡住了。
“临时方案,”沃尔夫冈放下装置,平静地解释,“依靠的是材料本身的弹性和对结构弱点的支撑。不完美,但或许能应急。”
那位一直沉默的工程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冯·贝格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
接着,冯·贝格又提出了几个问题,涉及如何估算不规则木料的承重,如何在缺乏水平仪的情况下快速判断小范围地面的倾斜度(用于炮兵阵地设置)。沃尔夫冈的回答,没有使用高深术语,而是基于几何观察、杠杆原理和日常经验的巧妙应用,其思路之清晰、解决方式之实用,完全不像一个孩子,甚至超越了许多经验丰富的士兵。
终于,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绕到了燧发枪上。冯·贝格没有直接问改进,而是描述了哑火和延迟的几种常见现象,然后问:“依你看来,这些问题最主要的根源可能在哪里?”
沃尔夫冈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深吸一口气,用上了准备好的说辞:“先生,我练习钢琴时发现,如果琴槌击弦的角度或力度稍有偏差,声音就会变得干涩或微弱。观察燧发枪的击发(他声称是‘听说和看过图片’),我觉得或许问题也在于‘击打’的瞬间——燧石撞击铁砧的角度、产生的火花飞向火药池的路径是否顺畅、以及火药池本身是否能很好地保护火药不受潮……这些环节,任何一个出现微小偏差,都可能导致失败。就像音乐中,一个音符出错,会影响整个乐句。” 他再次将问题引向“精密配合”和“排除干扰”的通用原理,而非具体设计。
冯·贝格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审视着沃尔夫冈。会议室里落针可闻,列奥波尔得几乎要窒息。
良久,冯·贝格缓缓开口,语气依然平淡,但内容却石破天惊:“莫扎特先生,你的思维……很有趣。帝国需要各种人才。你的音乐才能已经得到认可。至于你在……‘精密结构联想’方面的天赋,”他刻意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词语,“或许在某些特定项目中,也能有所贡献。” 他转向书记官,“记录一下。另外,将我们工程部队目前遇到的,关于野战桥梁预制构件快速连接的那个小问题,整理一份非涉密的概要,交给莫扎特先生‘参考’。”
这几乎等于默认了沃尔夫冈的价值,并给出了一个实质性的、初级的“课题”!
列奥波尔得懵了,他不知该喜该忧。
沃尔夫冈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知道,他通过了第一轮考核。他恭敬地行礼:“感谢您的信任,我会仔细思考的。”
离开军事委员会大楼,重新站在阳光下,列奥波尔得感觉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他看着身边神色如常的儿子,第一次感到一种近乎畏惧的陌生。
莫扎特业绩进度: 72% (维也纳音乐活动照常,但背景已截然不同。)
个人理想准备度:50% (成功通过军方非正式考核,以“灵感型技术天才”身份获得初步认可,并获得接触实际工程问题的机会,正式踏入了通往权力与资源核心的狭窄通道。)
沃尔夫冈握紧了父亲的手,他能感受到那手中的颤抖。他知道父亲在害怕。但他更知道,从今天起,“莫扎特”这个名字,在维也纳的权力阶层中,已经拥有了超越音乐的、全新的、且不可预测的重量。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