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我以身相许吧

叶存溪接过霍义璋递过来的荷包,心中又惊又喜。

这银子对于他们这种达官显贵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足够逍遥一阵。

她抬起头,眼圈微红,我见犹怜的眼神望向眼前人:“霍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姑娘不必客气。”霍义璋目光落在叶存溪身上,极其柔和怜悯。

“大人这般体贴,是对每个女子都如此慷慨解囊?”

霍义璋顿了顿,道:“自然不是。”

“这么说,是独独地对我另眼相看咯?”忽的,叶存溪凑近霍义璋,“霍大人,白日里您既已看过了我的身子,此刻又对我如此关怀备至,莫非是对我有了心思?”

闻言,霍义璋如遭雷击,耳根瞬间变得通红,他往后退了一步,险些一个踉跄跌下台阶。

他结结巴巴道:“姑娘,这是何出此言?在下对姑娘没有不敬的意思。”

见他如此窘迫,叶存溪心中暗笑,面上俨然一副娇羞的模样:“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不如以身相许,报答大人今日的恩情,如何?”

“这,这万万不可!在下只是想尽快查清真相。”霍义璋摆了摆手,耳根的烫意已经泛上脸颊。

“原是我多情了。”娇羞的笑容煞地收敛,语气变得苦兮兮,“原来一切都只是为了破案,妄得我......”

说着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此情此景谁见了都要误会,误会霍义璋是个辜负少女,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霍义璋见状心中一慌,手足无措:“姑娘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姑娘你误会了!”

他转头,不再看向叶存溪,措辞在此刻变成了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

叶存溪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霍义璋:“我明白了。您不必多言,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能有什么用处呢?要是能帮上大人您,我一定在所不辞。”

霍义璋心中一酸,他暗自忖度着自身言行,究竟是哪点让这位姑娘误会了,见她如此伤心,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安抚道:“在下绝无利用之意,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张府之事牵扯甚广,若能查明真相,也是替张老爷讨回公道。”

“大人若真想查案,我愿倾尽所知。”女子懂事地点了点头,“我虽是外人,来张府也不过几日,但也有所察觉。只是,这件事情我不便多言,以免引祸上身。”

“我明白你的顾虑,我并非有意想让你卷入纷争,只是此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霍义璋见她似乎真的知道些许情况,眼睛一亮,他知道自己要确保这位姑娘的安危:

“霍某愿以大馥禁巫使之职做担保,只要你愿意协助,霍某一定保护姑娘安全,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叶存溪一怔,看着那双坚定的眼睛,心中有了小小的动摇。在职业上,这个人与她的立场完全对立,这样讨人嫌的官职,偏偏是这样一个正直,善良的家伙去做。

少管闲事才是上策。她心中暗道:也是个呆子。一个板板正正的帅哥,偏偏要上赶着干朝廷上这种最吃力不讨好的活。

他的话让她感到一丝温暖,这种温暖让她在内心深处的千丝万缕缠绕起来。

见她沉默,霍义璋颔了颔首:“若姑娘实在有苦难言,在下也不会强迫,今日之事多有冒犯,霍某先告辞了。”

“哎哎,霍大人,”叶存溪连忙叫住他,还是没忍住调侃一句,“你这人怎么这么实诚?”

霍义璋停下脚步,转过身,微微皱眉,显然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虽不知详情,但有一事或许可以参考。那位长工与赵夫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寻常的往来。据我来看,那长工对表婶颇为殷勤,而表婶对他也似乎有些特殊。不过,这些也只是这两日我的所见所闻,至于他们的关系,小女子可不敢乱猜了。”

她心中暗道:无功不受禄,既然收了他的银子,总要给他一些回报。

这些消息并不算难以打探,稍微留心便可发现,告诉他些无关痛痒的消息,能让自己这份钱收的更加心安理得。

这笔买卖,何乐而不为?

“姑娘此言为实?”霍义璋问道。

“我能确定什么?”叶存溪摊了摊手,“你若不信自己去问他俩,看他俩招不招。”

这时,祠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霍义璋厉声问道。

“霍大人快来!”是衙役的声音,“李二福,他......他招了!”

叶存溪瞠目结舌,这家伙诚心要叫我难堪?

霍义璋与叶存溪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惊讶。

叶存溪眨巴着无辜的连忙撇清自己:“这么巧,我可没有提前串通好啊。喏,大人您要的真相自己要张嘴了。”

霍义璋大步跨出祠堂。只见李二福跪在院中,丧家之犬一般颓废。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赵婉,又看向杨大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二福,你可愿招供?”杨大人威严道。

“我......我招。”他的声音低沉着颤抖。

“好。”杨大人点了点头,示意衙役记录。

——

李二福七年前第一次来到张府。

那时的他刚满十一岁,又瘦又柴,皮肤黑得像是田里的泥巴。站在张府后院的角门旁,低着头,连话都不敢大声讲。

“哎,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结结巴巴道:“李、李二福。”

“能干什么活?”

“什么都能干,耕地,喂猪,劈柴,做饭......”

管家冷哼一声:“我们家的厨子可都是从前在大酒楼里工作的,你能比得了吗?”

“......”李二福沉默着低头不语。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停驻门口,原本高高在上的管家瞬间换上谄媚嘴脸:“老爷,您回来啦。”

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下了车,看见跪在门口的小男孩,问道:“这小孩哪来的?”

“老爷,这小孩说自己爹娘死了,想讨口饭吃。”

张老爷走近几步,李二福怯生生地抬眼。那是一张和善的面容,眼角带着笑纹,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

“多大了?”

“十一岁。”

“留下吧,”张老爷道,“马厩正好缺个扫粪的,先跟着老刘学学规矩。”

就这样,李二福在张府安了身。

起初的日子很苦。天不亮就要起来挑水,劈柴,喂马,一直干到夜深。可比起老家饿死的爹娘,这里至少有口热饭吃,有片瓦遮头。李二福勤快,话少,做事从不偷懒,渐渐地,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愿意多照应他几分。

七年过去,他从瘦小的孩童长成了结实的少年,还是那样沉默着,从不马虎地干着活。

七年光阴,张府就是他的全部。

直到新夫人进门——

满府张灯结彩,赵婉穿着大红嫁衣,在旁人的搀扶下跨过火盆。一阵风吹过,盖头掀起一角,他看见了一张笑脸,一张令心跳停滞的笑脸。

她偶尔从后院经过,裙摆拂过青石板,连脚步声都是轻的。李二福从来不敢抬头看她,只记得她的影子从自己脚边掠过,像一片云。

一次,张老爷指派李二福为马夫,专门负责照料夫人的出行。赵婉下马车时,她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粗糙的手背上:“你叫什么?”

“李二福。”声音蜷缩在嗓子里。

赵婉轻笑着:“这么壮实的小伙子,说话跟蚊子哼似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总能在干活时感受到一道目光。有时是在后院劈柴,抬头就能看见赵婉站在廊下。有时是在清晨打水,会发现井台边多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夫人,老爷找你有事。”

“来啦。”

赵婉快步离开。地上多了一块帕子。李二福捡起帕子,轻轻嗅了嗅,上面带着淡淡的香气,他把手帕小心地揣进怀里。

他在马厩喂马,赵婉独自一人走过来,倚在门边看他。

“二福,”她忽然问,“你想过以后吗?”

他一愣,像是没听懂赵婉的问题。

赵婉却笑了,伸手掸去了他肩头的草屑:“你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当下人吧。”

“二福,”她轻声说,“你知道我每日看着那个老东西,有多恶心吗?”

黑暗中,赵婉的指尖抚上他的脸,声音带着笑:“傻子,你抖什么?”

他像着了魔,明知是深渊,却还是往下跳。

——

芦苇丛在夜风里沙沙作响。

李二福蹲在河边刷马,水面映着碎月。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他还是立刻认出来了。

她站在三步外,月光照着她的脸,两人就这样待在同一片月光下,缄默不言。

李二福握住了赵婉的手,赵婉顺势坐在他身旁,溪水声就顺着夜风流向西边,除此之外只有两人的心跳响彻彼此的夜空。

“婉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芦苇丛被一只手拨开,张老爷站在那里,提着灯笼。

火光映着他的脸,却照不出半分怒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像看两只蝼蚁。

赵婉的脸色瞬间惨白。

老爷嘴角噙着笑:“深更半夜,我的长工和我的夫人......在河边做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真的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赵婉浑身颤抖着,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老爷.......”

“嘘——”老爷示意她噤声,笑吟吟地盯着李二福,“让他说。”

李二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不吐半个字。

老爷忽然叹了口气:“七年了,我待你如何?”

李二福不语,一根绳子垂下落在他的脖颈,张老爷轻轻拽了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绳子越勒越紧,他面色涨红,双目充血,手指抠进绳结,却挣不开粗粝的麻绳。

“老爷!妾身知错了!”赵婉跪着爬过来,几乎是扑着拽上了张老爷的胳膊,“您误会了!妾身不该在夜里出......”

啪——

一记耳光将她扇倒在河滩上。麻绳松开,张老爷转而掐住赵婉的脖子。

“婉儿啊,”他叹息般低语,“你知道城里最近死了个偷汉子的女人吗?”手指缓缓收紧,“她被剥光了挂在城门上......真难看。”

赵婉的瞳孔骤然收缩。

“放心,”张老爷凑近她耳畔,像在说情话,“我张某是个体面人,会给你留件衣......”

砰——

张老爷的声音戛然而止。

石头砸在后脑,张老爷晃了晃,像棵摇摇欲坠的大树,最终栽进了浅滩。

赵婉颤抖着爬过去,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张老爷的鼻息。

“还活着。”她猛地松了一口气,可随即浑身一僵。

若张老爷醒来......

她的转头看向李二福,男子手中还抱着石头,脸色惨白,手中的石头掉进水里。

“二福,”她声音发颤,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他若醒了,我们就完了......”

李二福盯着水中身影,失神地摇着头:“不、不能......”

“你别怕,你听我说,”赵婉的声音也在发抖,“老爷有心疾,这事谁都知道。”

“对,心疾!老爷心疾发作!”她抓上他的手臂,“他不过是突然发病,晕倒时磕到了石头......又失足落水......”

李二福的呼吸粗重起来,眼神挣扎。

“别怕,二福,等事情了了,我就带着钱,我们走......”

河面泛起一圈涟漪,夜风吹散了她的尾音。

李二福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终于,他缓缓蹲下身,伸手抓住了张老爷的肩膀。

水花溅起的声音被芦苇的沙沙声掩盖。一下。两下。

河水吞没了最后的气泡。

希望你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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