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二楼包厢,门被关上了,楼下嘈杂的音乐声被隔绝在外,此时室内分外安静。
凤瑜深看看两个化得像小鬼似的女孩,再看看自己的好哥们闻负灯,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从矮沙发上站起来,绕过闻负灯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下去照顾一下别的小孩。”
然后他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闻负灯,还搞不清状况的向芜,站在原地又被吓到了又太过激动了的谭笑,还有被震惊了于是也不知道说啥的凤瑜恒。
三个学生贴在一起站着,凤瑜恒挡在另外俩人前面。
闻负灯坐着,看着这仨人,也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所、所以你们都,互相认识,那我要不先……先出去吧?”谭笑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偶像,是在这么个情况下。
虽然在脑海中预想过一万次见到闻负灯后自己要说什么,可真的见到了,她只想撒腿就跑。
“闻哥,呃,你别生向芜的气,是我拉他们来的,我们只玩了扑克牌,喝的都是果汁,别的什么都没干。我和我哥提前说了的,没有什么不安全的……”凤瑜恒话说一半,被谭笑扯了扯袖子。
他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看到谭笑疯狂使眼色。“干嘛?你直接说呀,你是粉丝,你有免死金牌。”
“不是……我就是想让你别说了,向芜那样一看就喝酒了,而且刚才咱都没管她玩,你当那什么,灯……闻哥是傻子啊?”谭笑尽量压低声音和凤瑜恒咬耳朵,但是无奈房间太安静,所有人都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凤瑜恒顿了顿:“……呃,那,呃,这不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吗,我下次不带她们来这儿玩了,行不哥?”
“你有病吧。”谭笑太紧张了,又扯着凤瑜恒骂了一句。
几个中学生互相推搡了半天,终还是觉得冷,气氛太冷,于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视线焦点处的男人终于出声:“你们还玩吗?”
语气不咸不淡的,也听不出来是单纯的询问还是指责。
“我和我哥再待会儿吧可能。”凤瑜恒说。
闻负灯的目光又转向谭笑,谭笑被他看得腿都有点软,一开口,声音都在抖:“我……我不玩了,我等下就回家。”
不管怎么着,她可不要自己偶像觉得自己是一个叛逆坏小孩。
而且,她不要自己偶像觉得自己把向芜带坏了,然后让向芜不要和自己玩了啊!
“行,”闻负灯从沙发中站起来,顺手拎起来挂在一边的大衣,“我送你回家。”
“呃,啊,不用了,我坐地铁,很方便的。”谭笑吓得要晕过去了。
“这会儿没地铁了。”闻负灯打开包厢门,不容拒绝:“走吧。”
向芜拉上谭笑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手心全是汗,于是说:“谭笑,你真没出息。”
-
这些日子来,都是谭笑拉着向芜去各种地方,尝试各种事情。这回轮到向芜牵着谭笑,一直把她塞进闻负灯的车里。
“别那么紧张。”闻负灯看了一眼后视镜,说。
“我、我没紧张,我就、就有点激动。”谭笑结结巴巴的,连坐姿都是拘谨的。
车子启动,闻负灯开车很稳。夜里的京城很寂静,四处只有橙黄的灯。
“你们的妆,谁化的?”车内太安静,闻负灯又出声。
“……对不起,我,我第一次化……”谭笑要哭了。
“你不要紧张,”向芜懒懒地倒在谭笑身上,感觉车内空调的热风让她体内的酒精在挥发,拢得她意识朦胧,“他聊这个,肯定也是,想让你放松一点。你不是说了吗,你的灯灯只是看着凶,其实心很细,人很温柔。”
这话让谭笑闹了个大红脸。
闻负灯在后视镜看到,笑了一下。
他一笑,让谭笑终于放松了一点。
一路上很顺,不到二十分钟,车就开到了谭笑小区门口。
“回去早点睡。”闻负灯下车,给自己的小粉丝打开车门。
“等一下,”向芜趴在后座,一手拽着谭笑的衣角,“我要送你回家。”
“孩子你都醉成啥样了,你别送我了。”谭笑只要不和闻负灯说话就不结巴,她一把给向芜塞回车里。“我自己回去哈,你别再把自己摔了。”
“你自己可以吗,能看见路吗?”闻负灯轻轻一推车门,把向芜关在了车里。
“啊,可以的,麻烦您了,谢谢您。”冬天夜里非常冷,谭笑却觉得自己脖子以上的皮肤都烧了起来。
“那我看着你走。”闻负灯说。
“好……”谭笑双手缩进兜里,她埋头往家的方向走,回头都不好意思。
闻负灯一直看着女学生脚步僵硬的背影近乎没入小径的尽头,忽然又回了身。
似乎是距离拉得够远,谭笑终于又恢复了一些勇气。
寂静的初冬,四处都是灰蒙蒙的。灯光下清清静静。
闻负灯听到女学生在道路尽头高喊:“灯灯,期待你的新电影!”
说完,她转过身,在夜色里跑得无影无踪。
望着那边已经空无一人的白色石板路,闻负灯笑了一下,手撑了一下车后门,才打开驾驶位旁边的门,钻回车里。
“为什么不让我送?”车后排有一个醉鬼很幽怨。
“你走路都摔跤。”闻负灯说。
“我不会的。”向芜反驳。
“是么,”闻负灯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你自己走回家吧。”
“为什么,外面好冷。”
“你不是喝酒了吗?”
“喝酒怎么了?”向芜不懂。她完全没听出来闻负灯的嘲弄。
意识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闻负灯沉默了一会儿:“以后不要喝酒。”
“为什么不喝酒?”向芜维持着趴在后座上的姿势。
闻负灯回头看了一眼,想让她注意点脚,不要把他的车踩脏了,但不知为什么又忍下了:“对大脑发育不好。”
“傻点有什么不好?”向芜吊着眼睛看自己的手指。
窗外的夜景转瞬即逝,投落到车内的光线忽明忽暗,睁着眼睛的人生出来一种背后站着一个人,在和自己玩捂眼睛游戏的错觉。
向芜盯着自己的手指的影子,试图摆出不同的形状。
“你是学生。”她听到闻负灯说。“中学生,对社会来说就是小孩,还在被保护。”
“保护?”向芜摆着手指,低头咀嚼这个词。
“你喜欢看演出,可以。你要是想学乐器,也很好。”闻负灯望着尽头的道路,讲话很慢,似乎每一句都要斟酌良久。“但是不要喝不认识人给的酒,也不要在不信任的人面前喝醉。记住了。”
向芜不明白,但是她从后座爬起来,把上半身探到前排两个座位之间,把自己的肩膀卡在靠背上,看着闻负灯轮廓像是插画的侧脸,点点头:“我记住了。那你不要生气了。”
回答她的是沉默。向芜歪头想看闻负灯的眼睛,没有注意到男人抬眼看了下后视镜中的自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懂,但你好像不是要害我,反正我对你也没有用……我不喝别人给的酒了,这是你生气的原因吗?还是你怕我变傻?你不想自己家里有一个傻子?你放心好了……优生……我很聪明……”
大概是闻负灯除了气场有些凶以外,对向芜来说却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大人,所以她一点也不怕他。
她把自己挤在两个座位之间,一边说着些不着边际,没什么逻辑的话,一边反复看闻负灯的侧脸,看着架在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又看到了男人的睫毛很长。
“你长得真好看。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眼睛是性激素的靶器官……”
胡话说一半,一直沉默开车的男人忽然腾出来一只手,按着她的头给她推回后座:“一身酒味儿,离我远点。”
明明就是轻轻一推,向芜却四仰八叉地跌回后座。
她懒洋洋瘫在那里,仿佛没有骨头似的,也像是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她摊着宕机,闻负灯近乎以为她睡着了,正想看一眼,突然听见醉鬼瓦声瓦气地判断:“你还是在生气。”
“……”闻负灯觉得自己都多余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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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车载电台都只剩轻音乐的时候,闻负灯将车停在了自己家楼下,对后排昏昏欲睡的向芜说:“拉链拉上,自己能上楼吗?”
“你不上去吗?”向芜听话地低头摆弄拉链。
“或者你想和我一起去停车场,再从停车场走回这里。”闻负灯说。“这会儿又不嫌冷了?”
向芜思绪缓慢地进行了一番推理。
闻负灯开车了,车不能开上楼,所以要把车停在停车场。停车场距离闻负灯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会儿是初冬的夜里,她穿的不算多,室外温度对她来说很冷。刚才在车上她也说了,不要自己走回来,因为很冷。
所以,也就是说,闻负灯特意把她送到了楼门口,这样她一下车就可以进屋,就不用挨冻了。
得出结论后,向芜一把抱住闻负灯座椅的靠枕,学着每次谭笑对她讲话的语气:“闻哥,你真好。”
男人目光顿了一下,轻哂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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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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