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度的事儿,确实有些瓶颈。”竹昱规矩的军姿站立在办工作前,看着椅子里的人,汇报,“但是我们已经在努力寻找突破口,目前有进展,但微乎其微。”
商一连沉沉的哼了一句。
竹昱没说话,办公室里鲜少的尴尬。
“没了?”
“没了。”
“你真觉得我会因为这样的进度而批.斗你?”商一连压低眉眼看了看她。“说实话,”他沉着声说,“几天没睡了?”
“……昨天有眯两小时。”竹昱老实的回答,“您过来不是视察进度啊?”
“我过来哪次只是为了视察进度的?”商一连脸上的肉抖了抖,瞪着她,“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就看不出来老子关心你身体嘛?!”
“您知道有个成语叫杞人忧天……”
“滚!”
*
商一连转过身,随意扫视着她为了这次分尸案搜罗到的小山式的资料,一面说:“记着,再怎么样身体——”
砰!
商一连震得脸上的肉都颤了颤,还以为是任盛华,刚要开口骂人,结果发现竟然是池田靖。
“……”商老局差点儿没一口气顶上来,“小池啊。”
商局心想绝对是被任盛华那个狗崽子教坏了。
“进门前不会敲门?”竹昱侧着身子看她,微微皱了皱眉,脸色冷凝,“有事?”
池田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瞪着圆圆的,琥珀色的眼瞳怔怔地盯着商一连,后者竟然有点儿发毛。竹昱眉间的皱褶又深了几分,开口叫道:“池田靖?”
“啊,”她回头,看着竹昱,眼底似乎有些欣喜,“我想再去看看监控。”
“?”
“咱们之前的思路错了。”池田靖说,“咱们的体态特征思路给错了。”
“怎么说?”一听到是和正事有关,竹昱转过身,微微垂眼看着她,转身跟商一连示意,随后与她一同走出去。
池田靖并排与她走的时候微微侧头上扬看她,“之前说没有找到背着大麻袋进入的可疑人员,那麻袋是干什么的?”
“运输工具。”竹昱目视前方,有些疑惑。
“那如果他不是拿着麻袋来运尸块的呢?”
竹昱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正在盯着自己的女生。池田靖微微一勾唇,敲了敲二队办公室的门。
余阎打开门,看见热情打招呼的池田靖礼貌回应,往旁边一瞥,刚勾起的嘴角立马消失了,眼底的嫌弃就差写在脸上了。
竹昱司空见惯,跨步进去,“所以你推测——”
“澹台哥、裘哥。”池田靖笑着走过去,探了个脑袋,“还在磨这录像啊?”
“是啊,”裘梧捂着脑门,上拉着眼皮,生无可恋的哀嚎,“老子他妈都快把这一周的人口流动迹象背下来了!”
池田靖“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竹昱走过来,在他后面微微俯身盯着电脑上的录像,淡淡的说,“这可是你说的。”
“?”
“找一个体型较大的,男子。”竹昱思索着,沉声道,“衣物较多或宽松的。”
澹台禾和裘梧面面相觑,澹台禾转过身看着她,“啥意思?”
“意思就是,”池田靖有些心疼又好笑,“咱们之前的思路错了,得推了重来。”
裘梧呆呆地眨眨眼。
“如果说没有惹眼的大袋子进行运输,那么会不会是别的方式?”池田靖笑道,靠在桌子旁,“就比如,障眼法?”
“将尸块装在身上,”竹昱接话,抱着臂说,“隐藏成体型较大的,为了遮掩,在这么热的天也需要穿的多一些,或者衣物较宽松。”
裘梧恍然大悟,立马转身盯着电脑开始筛。
澹台禾张张嘴,又闭上。
池田靖看出他想问什么,笑笑说:“既然是被煮过的,其实说好听点就是一堆大棒骨,带在身上不会有异味。”她转转眼珠,“那个麻袋也许是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也可能是临时发现的,并不重要。”
“我靠……”澹台禾一脸震惊,“你想到的?咋想到的?”
同时看过来的还有竹昱。
“……”池田靖忽然面露难色,嘴角勾起的有些复杂的意味,“呃,其实是商局……”
“?”
她目光在两人眼神中飘忽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忽然想到,商局的啤酒肚……”
池田靖忽然感到有些汗流浃背了。
*
如果逻辑成这样的话,范围一下子就大了。
“我根据尸块总大小大致筛出了这几个嫌疑人。”裘梧把打印出来的截图交给竹昱,有些无奈,“不过这个画质确实……”
竹昱淡淡的应了一句,看着那老式电话机像素的图片没有过多表示。
池田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脑袋,瞪着眼扫了扫这图,满脸鄙夷:“这新楼盘给差评!基础设施物业这么烂。”
竹昱淡淡的瞥了眼她,“能根据这个体态特征匹配上入住户么?”
裘梧应了一声,立马下去办。
“哎,你说要是咱们没在小区监控里找到匹配的嫌疑人,怎么办?”池田靖望着闪走的裘梧,一面随意的问。
“大概率不会。”竹昱低头快速扫视这几张照片,淡淡地回答,“如果真的是,那就意味着凶手几乎锁定在小区内部。”
但是与理论上的“预测三角”相悖。
“得咧,”池田靖双手插兜,盯着白色T恤上沾着的一块洗不掉的油渍,说,“咱们就算预测到了又怎么样?那里是汤臣一品,嘉禾的!”
没有搜捕令,一般人进都进不去。
“你真觉得那里边的人杀了人?”池田靖忽然贼兮兮的问了一句。
竹昱觉得她问的没由头,微微挑了下眉,眼睛却没看她,“你这话什么意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既然都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哪里来的“不觉得”住汤臣一品的就不会犯罪?
池田靖露出那两个梨涡,“我这人说话不着边际,想啥是啥。”她又问,“还没有脑袋和下半截身子的消息啊?”
“没有范围,警方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地毯式搜索。”竹昱的手停下来,墨色的眼珠紧紧的盯着手上的照片,“池副。”
“嗯?”
“你看,”她举起手里的那张照片,看着她,“觉不觉得眼熟?”
池田靖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琥珀色的眼眸在对视上那张模糊的人像时微微凝重。她缓缓地将目光移向竹昱。
“那个清洁工。”
“晚上8:49从正门进去,9:04从正门出来。”竹昱沉声道,“由于小区内部监控缺失,目前不能明确他这15分钟在小区里干了什么。”
所有人围在电脑前,探着脑袋死死的盯着监控录像。
三天前的录像,穿着长袖长裤正规的清洁工服,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的走进小区,又走出去。
“因为是清洁工,所以放他进去也是情理之中。”澹台禾说,皱着眉,“这个时间,你说他他妈是要进去收垃圾,我不信。”
*
凌晨的G市人迹稀少,报案人摇身一变成了审讯室里的嫌疑人。池田靖站在单向反射镜后,一只腿支撑着重心,双手插兜站在抱臂的竹昱旁边。
审讯室里,是焦躁不安的清洁工李岩和任盛华。
“没有!”年近60的老头儿瞪着眼,冤枉的喊道,“我哪里敢干这种事!就是那天公司里面要求我突然去小区里看一眼,说会不会一周收一次垃圾太满了,有没有必要改一下。”
“按你这意思,”任盛华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微微打开双腿,身子靠在椅背上,两只手自然的搭在腿间,冷笑道,“你没有嫌疑咯?”
“当然!”李岩搓着粗糙、布满皱纹的手,反驳道,“我就是一个小户人家,哪里来的胆子干这种事哟!”
任盛华听着他不停唠唠叨叨的辩词,带着耳机淡淡朝镜子那边瞥了眼。
“问他进去15分钟内干了什么。”竹昱站在镜前,对着麦克风说。
任盛华扬扬下巴:“行了,那你说,你进去都干了啥?”
“就、就是按照吩咐看了看啊。”李岩回答,“但是垃圾毕竟脏嘛,我就是稍微掀开盖子看了两眼,晚上那里又黑,看不太清。不过我当时看着里面量不多,能撑到一周再收,就转了一圈走了。”
池田靖正听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来铃提示。
她掏出来一看:老狗。
“喂?”
池田靖从监听室出来,背靠着旁边的墙接起电话,“这么这个点儿给我打电话?”
“你妈的,还不是你之前说关于那个楼盘的问题!”电话那天满满的困意里藏不住怒火,优美的中国话随之倾泻而出,“你看看,凌晨4点多——老娘他妈之前跟国外大亨谈生意都没这么晚过!!”
池田靖簇起苹果肌,故意夹起了嗓子,“哎呀~我的好大爹~!”她又心虚的看了看走廊,做作的说,“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可是你最孝顺的大儿~”
“呵,大孝子,”邬盎冷冷的表示,“想要小区的进出通行证,还是查户?”
“监控录像。”池田靖说着,下意识的摸出一根烟,单手熟练的叼起打火,“汤臣一品小区的所有出入口的监控,你们物业应该有存档吧?”
作为楼盘的金主爸爸,要啥没有。邬盎一面敷着补水面膜,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知道了!”她咬牙回答,又往手上搓了些精油,对着开着免提的手机说,“别说我没提醒,汤臣的监控量不是一般的。”
一个坐拥两站地铁站的小区,闸口多如牛毛,池田靖要了近一周的监控记录,简直就是海底捞针。
池田靖缓缓地吐了口白烟,咧嘴笑了笑,“你就祈祷一下我能早日结案捉拿凶手,这样就不用苦苦逼逼的赖在局里走不了了。”
随便扯了两句,池田靖打发人赶紧睡觉,挂了电话。一转头,她脸上微微的笑意瞬间僵住了,寒颤感从脚底电流般蔓延了全身。
身旁监听室的门半打开,竹昱就着拉开门的姿势,死死的盯着池田靖。
*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池田靖在那双从没有流露出半分波澜的暗眸中看见了剧烈的、复杂的、汹涌的情绪。
那双丹凤眼盯着她,池田靖很容易就看见竹昱锋利棱角的额前青筋突起,紧绷僵硬的肩颈呈危机状态,一动不动,像是受了惊的狼,露出最原始、最凶戾的野性。
后面裘梧瞳孔地震,抿着嘴死死的拉着竹昱,一边眼神示意池田靖赶紧灭了烟,又颤颤巍巍的试探,“竹、竹队。”
白雾散去,香烟呛鼻味儿仍然聚在这狭小的一片空气里。四周没有烟灰缸,情急之下池田靖直接拿拇指攥灭了即将抽完的那根烟,捏扁在手里。
她不敢轻易发话,看着竹昱紧绷的下颌和因过分紧张而发白抿紧的唇。
气氛焦灼的几乎到了没有办法呼吸的程度,旁边审讯室的大门“咔”的被打开,任盛华走出来,一面摘掉耳机,“不是,我说怎么没人应我——”
话不用说完,从两方凝重的气氛和空气里依稀存留的烟味,他就能猜到了。
看着竹昱愈发不好的脸色,任盛华暗暗咽了口口水,顾不得心里骂娘,赶紧过去拉过她,嘿嘿笑道:“呃,小池才来咱们队,有些事儿她不清楚。”
说着和后面的裘梧打配合,后者会意的去处理李岩那边后续审问程序,他依旧在打圆场。“所以说她、她不知——”
“不知道工作期间不允许抽烟吗?”
竹昱紧绷着肌肉,压低眉眼的目光始终没从池田靖身上移开过。任盛华赶忙挡在她身前,却也挡不住她犀利的目光。
“你应该知道G市刑一队的出名之处,”竹昱声音冷的掉渣,“我的队,不允许在工作期间抽烟。”她颈间的筋因肌肉紧绷而突起,“做不到就滚。”
“哎哎哎哎,她才刚来,不知者无罪嘛!”任盛华急得脑门直冒汗,夹在中间说话,“你不能这么苛刻啊!”
竹昱苍白的唇色似乎回了一点血,但依旧是冷的,眼底凛寒。她垂眸看着池田靖,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凌迟着她。
“行了行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任盛华转过头,侧着身子叫池田靖先走,自己来解决,“回去记得写2000字的认错报告给老竹啊!”
竹昱收回目光,活动了活动僵硬而酸痛的肩颈,骨头“咔吧咔吧”的响。
“我说,你要是这么对我就算了,但是毕竟人小池新来的,哪里知道你这怪癖。”任盛华瘪着嘴,抹了把汗,“真是太过了。”
竹昱没说话,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眼神淡淡的点了点他。末了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转头问任盛华:“这条线索怎么样?”
“不太行。”他搓了搓脸,皱眉沉声道,“似乎没有什么进展,他坚持自己是接到公司指示办事的。明天需要联系物业公司,确认他的口供真实性。”
竹昱点点头,双手抱臂的往办公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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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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