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说的有关方嵘的话,其实也是在替他说好话。
方嵘喜欢陈安忻就是摆在台面上的事,认识他们的心里都门清。
怕她难堪,也怕被师傅调侃打趣,后来方嵘都是在师傅不在的时间点过来吃早饭。
无论旁人说多少话,她依旧铁了心不和方嵘在一起。
活过的三十年,一共住了两次医院,第一次是冷天掉进河里,第二次就是她死的这次,被火烧了。
两次都是方嵘救了她,陪在她身边。
水灾和火灾全给她赶上了。
她掉河里与方嵘有关,她被火烧着了,和方嵘也有点关系。
河里这次,喜欢方嵘的人趁她洗衣服不注意,把她推到河里。
火呢,是她受够了村里的流言蜚语,受够了方嵘妈妈的辱骂,跑到县城打工,从洗盘子洗菜活开始干,好几年才终于开了属于自己的早饭铺子。
没有方嵘,她就不会来县城,也不会被烧死。
她刚过三十岁生日没多久啊。
怪方嵘?
方嵘除了喜欢上她,还有做过错事吗?
没有了。
如果能年轻几岁,她或许只会怨怪方嵘。
可经历了许多事情,她谁都不怪了,只能怪自己。
要么早点和方嵘在一起,别叫他苦等十年,要么就狠狠拒绝他,不给他留下任何错觉。
早点和方嵘在一起,扛住孙婶子的骂,任由孙婶子喊来她娘家兄弟来破坏她家人分到的田,任由他们辱骂他家人,任由他们闹到弟弟学校去……
她还没和方嵘在一起就全遭受过,在一起也就这样了,想想替自己不值。
她被逼到县城,方嵘也和家里闹到断绝关系跑来城里,她图什么啊。
方嵘真的为她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他和家里断绝关系,她依旧没跟他在一起,一是怕了,孙婶子疯起来什么事都能做,二是掉河里后彻底落下病根。
身体本来就因为贫穷饥饿变得瘦弱不堪,在河里又差点淹死,生了场大病。
病得差点死掉,医生问她以前小日子是不是不准,问她的医生说个中年男人,她不避讳,说是的。
医生也直言不讳,讲她以后很难怀上孩子,怀上孩子也不一定母子平安,可以喝药调理,但效果不会多显著。
医生说法已经很委婉了,她想,医生其实是表达她以后不可能有孩子了。
冷天掉河里,又差点淹死,彻底损了根本。
看病所有钱都是方嵘替她交的,医生配的药也是方嵘交的钱。
吃完医生配的药,她疲累不堪又昏沉的身体慢慢恢复,虽然没全好,她也吃不起药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小日子在掉河里以前就不规律,最长三个月不来,掉河里后,一年只来一两次,整年都不来也是有的。
她就算能生出娃娃,也不健康,肯定和她一样瘦弱不堪,病殃殃的。
方嵘应该和健康的女人在一起,生虎头虎脑的胖娃娃,娃娃不管男女,都能跟别家小孩一样,活蹦乱跳的。
她开早饭铺子,主要卖早饭,午饭也卖,卖的和早上差不多,包子馒头饼,晚上不开门,晚上得准备第二天的食材馅料,还要早早睡觉,第二天天没亮就得起来做早饭。
她做的早饭干净好吃,愿意来吃的人不少,不缺客人,方嵘一天三顿都会过来吃,她只收他早饭钱,午饭和晚饭免他饭钱。
掉河里住院看病的钱,早饭铺里桌椅柜子的钱……要不是他坚持给早饭钱,她觉得完全可以免他所有饭钱。
给方嵘烧做的晚饭很固定,煮一小盆面,盖颗煎蛋,加几颗丸子,丸子不需要专门准备,用的是为第二天早上准备的馅料,捏成丸子放油里炸,很快就好了,除了煎蛋丸子,还有几片青菜叶,当天有包子馒头剩下的话,也给他吃了。
他吃什么都香,小盆面呼噜呼噜很快见底,吃完晚饭还会帮她干活。
她不止一次提过,他还年轻,身强力壮,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多的是愿意跟他。
她开早饭铺,就有姑娘为了他来吃早饭买早饭。
每次她说到这个话,方嵘就点头答应,会找的,在找呢。
三顿饭都来她这里吃,哪像是要找媳妇的人?
后来她也懒得管他的私事,只管他三顿饭。
她自己都不听人劝,凭什么要求方嵘听她劝呢?
不清楚事的人,当他们两人是夫妻,她解释多了也懒得再解释。
方嵘个死脑筋,一点说不通,他说不通,她跟别人解释再多有什么用。
...
现在不确定是不是做梦,陈安忻躺床上想过去的事情想了很久,等外面有动静,冒出来爸妈声音,她才钻出被窝,给妹妹掖好被子,找到衣服穿上。
外面天色微亮,山边露出橘黄的光。
陈安忻看见院子里冒出绿叶嫩芽的树,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忙去看放在堂屋的黄历。
1984年3月!
完了,方嵘已经缠上来了。
“安忻,这么早起来,肚子饿了?番薯粥要晚点才能煮好,你去睡觉吧,醒来让安萍把粥送到田里,你送碗到你哥家。”
番薯粥里放的是晒干的番薯条,小小的,带着不明显的甜,不需要泡,只用清洗干净就能和米一起煮。
如果能加糖,味道就好点了。
“妈,方嵘他……”
听到女儿主动提起方嵘,方红霞也不含糊其辞:“安忻,妈觉得你和他说清楚最好,他妈什么样,村子里大家都清楚,方嵘是好,但是他妈不好,你要能嫁过去,也是受婆婆磋磨,你自己想清楚,方嵘我们赶不走,趁着他还没帮咱家干几次活,你赶紧决定,要是被他妈发现,咱家又不得安宁。”
方红霞说得很委婉,没提他们家配不上方嵘家。
她从小生活在方家村,孩子们的爸爸姓陈,但也是方家村人,他们夫妻两人一直都知道孙桂元,方嵘妈妈的德行。
孙桂元从小就得理不饶人,爱吹牛要面子,嫁给方嵘爸爸,方嵘爸爸还当过生产小队队长,她面子有了,生了几个儿子女儿,各个也都有本事,更加觉得高人一等。
特别瞧不起他们,走路遇到他们,都要给白眼,也不知怎么教出方嵘这个闷葫芦。
“我中午就去找他说清楚。”熬番薯粥不费劲,已经摸清时间的陈安忻回屋子躺着,想中午该如何说才好。
方嵘在他们家田地干活,为了避嫌,她不去田里,在家倒是清闲了,还能有时间歇息。
躺到床上,睡意很快来袭,等她再次醒来,天光大亮,妹妹也已经不在身边。
再次去堂屋,陈安忻看见挂在墙上的老钟,时间已经转到上午九点半。
换个方向,陈安忻去厨房,掀开锅盖,番薯粥已经冷了,水多,番薯和米少,这样的粥用锅盖盖着,闷多久都不会浓稠,米和番薯早就已经沉到锅底去了。
她先去刷牙洗脸,洗完给自己盛了小碗番薯粥,和想的一样,就比白粥多了点颜色,多了点番薯独有的味道,总体还是淡的。
如果再甜点,很适合夏天喝来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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