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紫烟愣在那里，他，应该，看不到我的，我只是一团烟雾，不用怕，不用怕，他安慰着自己。

这时，身后恰来一阵好风。

小紫烟就这样水灵灵的，被贴了上去。

也就是在这时，白宿闻到一阵不同于柏子香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再度合上双眼，专注的将这香气与记忆中的进行对比，重合。

若不是如此，他恐怕很难看不到面前奇怪的人形雾气，天知道他会不会立刻让小紫烟灰飞烟灭，虽然他本就是一缕轻烟了。

小紫烟想像如果此刻被白宿发现的话，「他应该会扬了我小香炉里的香灰。」

萧若看着近在咫尺，双眼轻合的“神子”，思绪狂乱的飘飞。

原来，他也是柔软……

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虽是无意间贴上来的，可这应该也算是一种“亵渎”了。

熟悉的香气激起深层的记忆，让白宿的呼吸有些急促，带起了水面的层层波动。

小紫烟有所察觉，便立刻向后退开，顺势低头看去，白九司的木桶里只有清澈的水，非常清澈，十分清澈……清澈到就只有水。

没有花瓣，也没有药浴……

一切虽因水汽模糊，却也是一览无余。

小紫烟突然感觉有些眩晕，这里除了白宿，没什么可以抓的地方。

他赶紧闭上了眼睛，张开手胡乱攀上白宿的脖颈，慢慢向他身后飘去，干脆将头抵在那宽阔的背上，这样就不会看到任何，东西了……

他确定自己此刻的反应是害羞，如果烟也会也会害羞的话，可是他确实没想偷看，更不想亵渎什么。

而且水反光，反光的厉害，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白宿呼吸渐渐平稳，他睁开眼，微微侧头，去观察屏风后萧若，那熟悉的香气，会是风从那小家伙身上带过来的吗？

白宿没有洗太久，只是除去身上的血污就好，他的事很多，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泡澡上。

他突然从水里站起来身来，小紫烟不可避免的目光又落到了人家身上，紧实的，光滑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在偷看，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这，也是不道德的。

小紫烟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睁开。

可是……没人知道自己在偷看啊。

我这应该算是，正大光明的看吧，他真的很像神子，望神，又不是什么过错，他告诉自己。

干脆放任了那怎么也挪不开得目光，那双腿很修长，结实的没有一点多余的肥肉，但也没有很瘦，而是有着十分明显好看的线条。

估计白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仅被一缕残香看了个精光，还被偷了……

他走到香炉前，微微垂首，嗅闻着那香，可是这柏子香的香味并不是他想要的，看来刚刚的那丝若有似无的香气，应该就是来自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身上。

白宿这么一挡，那香炉中飘出的烟气与水汽分离，被他拥了满怀。

此刻，白宿似乎心情不错，神情平和淡然，手指玩味的搅动着香炉上徐徐飘散的紫烟。

小紫烟的化形又变成小小的一坨烟，他的烟尾穿过白宿修长的手指，随着指节转动着。

他可不可以别乱动了。

“停下来~”小紫烟轻声祈求。

天旋地转的他，此刻只想让白宿的手指赶快停下来，如果白宿能听到他的话。

小紫烟绝望的随着手指，卷动着身体，像一条被筷子捕夹的小蛇，他试着扭来扭去的，躲开，可白宿的手指实在太贴近那柱香源头。

停下来吧！别再逗弄这支可怜的香了。

“请，停下来。”小紫烟再次祈求到，他甚至飘到白宿的额间，用香雾化成的小拳头，捶向他的眉心，可还是一碰就散开了，毫无杀伤力。

也不知道白宿是不是听到了他的祈求，真的停下了正在拨动那缕香的手指。

也或许是他觉得无聊了，又或是想起更重要的事来，便放过了他，不再去逗弄那缕可怜的紫烟。

终于停下来了，小紫烟怕怕的窝在香炉里，努力控制着眩晕。

得想办法赶紧把小香炉偷走才行，不然，他每次燃香，我岂不是都要到他这里来。

这倒也没什么，反正他也看不到自己，但这肉身随时随地的睡去，还是有些太危险了。

白宿衣服穿得很快，一身流云素白阴行服，银灰色丝线织就出淡淡的白鹤暗纹，好似被一团柔软的清辉包裹，更衬的他，人如霜雪，淡如谪仙。

他走到萧若的身边，低头看着。

此刻，萧若整个人松松软软的摊在椅子里睡的十分放松惬意，他确定这小家伙打心底里对他没有一点害怕，至少不像他表现的那样。

那双时常泛着烟波，温和平静的眼睛轻轻闭着，睫毛下映着两片小小的阴影，安安静静。

小家伙似乎总是天真的相信着一切，就像此刻，也是那样相信着他，睡得像一只翻肚皮的小狗。

说到小狗，他确实一直在非常努力的向自己展现价值，从萧家的眷烟阁到神弃山的桃溪阵。

白宿回想着小家伙每次面对自己时的样子，平静淡漠的观察，同时又满怀期待的试探，就好像在说，你看你看，我会握手，我会坐下，我会让你笑……所以，可不可以放过我……

可他越是这样，白宿越是觉得想抓住他，这只比人还无公害的小东西。

他问自己，观灵的时候有没有出过错？

答案是，有的。

也就是那一次，他被眼前这个小家伙反向输入了灵力。

他便是……

白司卫至今为止犯过的，唯一一个幸运的小错误。

小紫烟也跟了过来，就飘在旁边，作为一缕香，这样站在另一个角度看着熟睡的自己，本就够怪异的了。

而像这样看着白宿在一旁盯着熟睡的自己，那简直就是怪出了天际。

他在想什么？就在小紫烟还未参悟那张脸上闪过的笑是什么含义时。

那鬼监大人竟俯下身来，轻轻地抱起了他。

白司卫，他，要带我去哪？

香未燃尽，萧若醒不过来，小紫烟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宿抱着自己的肉身走了出去。

而香炉中那支香又太小，只能支撑小紫烟跟到门口，然后他就会被风吹散，又回到香炉跟前，再一点点飘过去，再被吹散，循环往复。

“司卫大人，饭菜……”院子里响起老人的声音，起初声音很大，后面似乎是看到司卫大人怀中抱着的人睡着，又马上降低了音量，“大人，饭菜给您拿来了。”

白宿：“放在门口就好。”

“哎~好~”老人继续说到：“那沐房，我先收拾了。”

“多谢。”白宿说完就推开了正屋的房门。

小紫烟绕着小香炉，使劲的吹着香柱，让其燃的快些。

那老人走了进来，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摇头喃喃，“嗐~想不到…真想不到…”

脸上还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好似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不可说的秘密。

小紫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顾着吹自己的香，好赶紧醒过来，看看白宿那坏家伙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嘿，今日这香着的，真旺啊！”老人看那香烧的还挺旺。

终于，香柱倒下最后一撮香灰。

小紫烟如愿在肉身中醒来，他忙爬了起来，什么都没发生，自己安然无恙且完完整整，没被关起来，也没被锁住，只是那轻纱还挂在头上。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白宿的床上，盖着软软的被子，之所以认出这是白宿的床，是因为他曾在梦中躺过一次了，而且这里很明显有白宿身上的味道。

应该是听到了萧若头上的叮叮当当，知道他醒了。

白宿的声音在卧房外响起：“过来吃饭。”

听到他的声音，萧若的肚子也适时的做出了反应，在花楼吃的再多，现在也确实该饿了，而且，人哪，总是吃的越好，越容易饿。

萧若走出卧室，看到白宿端坐在桌前，摆放好了两人的饭菜。

「他，头发梳的不错。」

这是萧若见到白宿后，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没想到这位鬼监大人很会梳头发，跟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

“怎么了？”白宿见小家伙没动作。

萧若：“你，头发梳的很好。”

白宿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只道：“谢谢。”

萧若还是没动，他指了指头上，小声道：“你现在，可以看着我了。”

他想让白宿拿掉这监视自己的东西，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小狗，而且每走一步，他都得小心翼翼的，才能让它别响的太厉害。

白宿伸出手，银亮的轻纱即刻变成魂织，被他收回。

“这，是魂织变的？”萧若感到有些神奇，挂在自己头上的那个轻纱，竟然是白宿的魂织。

白宿：“不然，你认为他为什么叫魂，织。”

萧若心道，就因为他能被你织成各种各样看管监视别人的工具吗？

司卫大人说话做事总是有道理的，就连起名字也是，还有，他不光会梳头发，还会织东西，实在厉害~

萧若暗自腹诽一番后，坐了下来，开始品尝桌子上的饭菜，虽没有花楼的美味，也没有萧家的合胃口，但朴实的很果腹，况且，他也并不挑食。

萧若看白宿，似乎心情还不错，他试着问到：“白司卫，您，是十年前来的阴行司吗？”

白宿：“你对我很感兴趣吗？”

萧若点了点头：“算是吧！或许十二个时辰后，你就会杀掉我，所以，现在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又不能直接问他关于小香炉和小陪葬品的事。

不过萧若知道，既然他有自己的小香炉，如若也是十年前来的阴行司，那么他是小陪葬品的嫌疑最大，就算他不是，也一定知道什么线索，所以还是要从白司卫的身上下手，旁敲侧击。

白宿沉默半晌，又问到：“这很重要吗？”

“嗯。”萧若答。

白宿：“那，不是。”

萧若觉得他是故意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