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上车的时候，鼻子冻得有些发红，宋清辞把围巾递给她。

今天是寒假后的第一天，早上晚了些才起来，出门出得着急，她套了个羽绒服就出门了。

“等你高考完就可以去考个驾照了。”宋清辞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到。

“我也是这么想的。”关月戴好围巾，点了点头。

“到时候要是拿到驾照了，这辆车就送给你。”宋清辞觉得车库里的那些车里，关月最喜欢的就是这辆，也算是投她所好。

“那……这算是我十八岁的礼物吗？”

“算。”宋清辞其实也不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有想过准备礼物的，可是挑挑选选，觉得都不够合适。

他已经不能像她十岁的时候送一个丑丑的抱枕了。

回到公寓，关月就往房间里冲，宋清辞也没有喊她，进了厨房。他们的相处已经磨合得很自然了。

关月在屋子里找了个白色的花瓶，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支玫瑰花，插在瓶中。

她出了房间门，将花瓶摆放在了餐桌上，调整了一下角度。

客厅的装修风格以黑白为主，白色的瓶子摆在这儿不算突兀，其实还挺好看的，关月想着。

宋清辞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着关月在那儿摆弄她的花瓶，红艳艳的玫瑰花盛开得正旺，他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朋友送的？”他问。

那个叫周谭卓的男孩，听说过年的时候跟家里闹了一场，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并不想了解，但是他不希望周家的情况影响到关月。

关月摇了摇头。

“我买的，一堆里面我就觉得这朵开得最好看。”

没想着送人，她本来不打算买的，当时都已经走过去了，迟疑了几秒又走了回来，挑了一朵最好看的。。

“不好看吗？”她问。

“还行。”宋清辞没有扫她的兴。

关月挺高兴的，大概是一切美的东西都让人愉悦。

她买了营养水，精心浇灌了一段时间，鲜红的花还是随着时间渐渐枯萎。

关月在网上查了查，准备做一只干花，倒挂着让它枯萎了几天，花朵就定型了，关月又很开心的插回了瓶子里。

只是她还是太心急了一些，花杆从花朵下方开始发黑曲折，原本昂首挺胸的花朵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关月在某个早起的清晨，盯着它看了几秒，然后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到三月底的时候樱花就已经全部开了，但是关月没有时间去看。

忙忙碌碌的高三，所有人都在为高考冲刺，关月却抽了个闲暇去考了TOEFL和DELF。

考试安排在周六，挤挤时间还是够的。

考完TOELF那天，她又遇到了周谭卓，他也从考场出来。

关月觉得周谭卓变了一点，又好像没有，或许每个人都在悄无声息的改变，就像她自己。

“关月，你那天只说对了一半。”他喊住了她，关月懒得理，继续往前走，周谭卓也不懊恼，走在了关月的身边。

“你说我懦弱，我认。”这话他说得很认真，随后又开口，“但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关月停下脚步，对上了他的视线。

“你不信？”看到关月停下来，周谭卓突然有些紧张。

“我信。”关月回道。

听到她回答的周谭卓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有想到关月会这么回答。

“那你……？”周谭卓正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关月打断了他。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但你真的能够为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吗？不管结果如何？”

她很认真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想起了宋清辞，想起他当时对自己说这句话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声音。

“那你是不是也能接受我的拒绝？”关月的表情很平静。

她并不想去参与周谭卓的人生，因为她作为一个旁观者，终究也只是情感淡漠的看着。

之所以拉周谭卓一把，只是因为关月看到了曾经深陷泥潭，迷茫不已的自己。

而宋清辞，教会了她如何变成像他一样的人。

“好。”周谭卓嗓音沙哑，低低地一声随风消散。

考试成绩出来，关月的TOEFL考得还不错，但是DELF的结果有点不尽人意，A1的水平让她稍有一点沮丧。

不过……比起一开始在多邻国上傻傻分不清的bébé chat和chat bébé ，她现在觉得A1也能凑合。

“正常，没有那个学习氛围和环境，短时间内想速成不容易。”宋清辞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还是对关月进行了鼓励。

“那我，大概学多久，才能像你这样流利？”关月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同于从小积累的英语，半路开始学的东西少了基础，学的时候多少是有些杂乱无章。

宋清辞没能给她答案，因为他也忘了。

四月底的时候，气氛很明显的就有些不对了，大概是高考前的压力，气氛格外变得沉闷。

关月倒还好，她已经想好了，F大虽然不是首选，但还是在她的选择列表中，至于其他的，就随缘了。

可是有些压力是无形的，周围的人和环境多少还是会有点影响的。

关月晚上开始久违的失眠了。

周六，宋清辞的车停在了图书馆门口。关月拉开车门时，他正打着电话，见她来了便对着话筒说了句"一会儿见"，随即摘下耳机，结束了通话。

关月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迟疑地问："还有其他人？"怕显得唐突，又补充道："我是说，今晚吃饭的不止我们两个？"

“嗯，我的一个朋友，她很好相处的。”宋清辞答道。

她对上他的视线，金丝边眼眶下，他的那双眼睛带着不动声色的沉稳与宁静。

关月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注意到了那双眼睛，那时的他神情冷淡，像是审视一切的旁观者，浑身包裹的疏离感让她本能的想要远离，冷硬的让人觉得有点难以接触。

可是如今的他眉眼温和，关月有些恍惚，他在她的世界里好像从远处走近了不少。

宋清辞的朋友是先到的，一进包间关月就看到了坐在天井窗边的女人。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很美，美得并不张扬，却极具存在感。长发用檀木簪束起，唇色温淡，气质里既有温婉，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女。

关月除了杨霜女士以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你好啊月月。"江从遥笑着伸出手，指尖透着暖意，"我是江从遥。"

"先点菜吧。"江从遥自然地拉着关月入座。关月不好拒绝，坐到了她的旁边。

电话响起，宋清辞起身：“我先出去一下。”

江从遥点头应下，包间里顿时只剩下她们二人。

关月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大概是看出了关月的不自然，江从遥再次主动打破了沉寂。

她送给了关月一本画册。

大概是对方送礼的动作太过突然，关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神的时候东西已经拿到了手里。

她打开来，里头竟然是一本相册，十厘米厚的相册有些重量，翻开的第一页，浩瀚星河映入眼帘，万千星辰在墨色天幕上熠熠生辉。

关月一页页翻过，忽然指尖一顿——眼前这张照片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一条横贯夜空的银河，五彩斑斓的光带撕裂夜幕，将星光倾泻在山峦之间。

去年暑假全家去看摄影展时，她曾在这幅作品前驻足良久。

她记得，这个作品叫《拥抱》。

“很喜欢这张？这是我前年在Cévennes公园拍的，当时喂了不少蚊子呢。”江从遥笑着说道。

关月诧异，她的视线落在江从遥的身上，她很难将眼前这个雅致美人，与想象中扛着器材跋山涉水的摄影师形象重叠在一起。

“我既是拥抱星河的高山，又是漂浮宇宙的微尘，所以我给它取名拥抱。”江从遥说着张开双臂，一手轻轻搭在关月肩上。

关月的指尖还停留在照片上，肩头传来温暖的触感。

再次看到这幅作品，关月仍旧能够感受到那无形的力量，是自由也是放逐。

"年底我要去冰岛拍极光，你要是喜欢，我到时候第一时间发给照片你。"江从遥笑着说到。

“好。”关月点头，将相册放回了盒子里。“谢谢。”

两个人互加微信时，关月点开备注一栏，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从遥姐，你跟宋叔叔……是男女朋友吗？”

江从遥闻言，愣了一下，几秒过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阿月，这话要是让我先生听到，可是会吃醋的。"她点了点手机屏幕，锁屏上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子，“他也是阿辞的朋友，仔细算来，阿辞还得叫我一声嫂子。”

"抱歉，是我冒昧了。"关月有些尴尬，赶忙低头给江从遥改了备注。

“不过，阿辞要是知道你叫他叔叔，估计得气哭。”江从遥还挺想看宋清辞绷不住的表情，想来应该很有意思。

“嗯，他是我爸的朋友。”

这话，是宋清辞自己说的。

饭局结束，江从遥被人接走了，夜色深浓，街边霓虹在车窗外拉出一束束微晃的光影。

关月坐在副驾驶，侧头看着宋清辞专注开车的侧脸，一路沉默。

“怎么突然想起跟从遥姐吃饭？”她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点迟疑。

半年过去，她从未想过踏入过宋清辞的私人生活。可今晚，他却主动将她引入了他的圈子里。

跟她原先以为的，似乎不太一样。

“看你最近好像压力有点大。”他语调平静，没有刻意解释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她的作品？”

宋清辞用着他一贯的方式，悄无声息地站在她情绪的边缘，替她清扫迷雾。

关月垂下眼，指尖在膝头轻轻捻了一下，低声开口：“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