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国,H城。市郊的殡仪馆。
即使在人山人海、一片黑衣的追悼会现场,那个身长一米九、高瘦挺拔、剑眉星目的男生,依然是众人瞩目焦点。
今年27岁的何嘉南,刚从名校H城大学物理学院取得博士学位,得院长、导师们赏识留校当了讲师,并继续留在本学院的流体力学研究所,从事空气动力学研究。
只是一个暖心小动作,就让门口负责登记的女学生捂着脸:“小何老师好帅!”
另一个女生撇嘴:“这种有才有貌还号称母胎solo的,妥妥的钓系男。”
跟在自己导师裴教授身后,何嘉南对黑白照片里的人致以崇高的哀悼之情。照片里的李教授是研究所的导师之一,不久前突然病故。
可另一些低语再次让人心烦地闯进耳中:
“……一个多月前似乎有大盖帽叔叔向李教授了解情况,那之后他一直神色郁郁。”
“那不是8月初的事嘛,后来听说是丢了块新型碳纤,在和材料所那边扯皮呢!”
“材料研究所那边也是郁闷,这东西是人家准备拿去申请专利、作为无人机外壳的,就差这边李教授最后一个报告了。”
“说到他们研究所,我只知道连裴教授也被请过去了,但其他人都好端端呀。说句不好听,李教授该不会真的……”
他不由得狠狠地咳嗽一声,打断了低年级研究生们的议论。
这事他当然也听说,却不知详请。因事发时候正值暑假,他回了家乡,快九月他才再回H市。
吊唁者众。他便出了这殡仪馆的礼堂,沿着墓园到处走走,摆脱一下压抑的气氛。
初秋,本应是天干物燥,今日却下起微雨,把步道两旁的松树洗得一片青绿。闻着松枝特有的能净化空气般的冷淡清新,何嘉南心情好转不少。
此时他的注意力偶然被在前面不远处一个拿着黑伞的、极缓慢走着的身影所吸引。
看上去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生,估计不到20岁,约比自己矮了半个头。
裹着白色棉质衬衣的身体极为瘦削,长袖里伸出的纤细腕骨像承受不住这大黑伞的重量一样,一直微微颤抖。
这个背影,许是再带上刚掠过的松脂微香,在他的脑海里交织出另一个人的形象。
在极其中二的高中岁月,他们曾不共戴天,也曾脸贴着脸。
但此时此景,他只记起两人高三最后一次见面,那人说的话:
“何嘉南,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都没有心?”
语气漫不经心,眼神难掩破碎。
高中毕业八年来,午夜梦回,他不是没想过再拉住那人,问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把话说透,或许世界就颠覆了。
他没这样的勇气。
脚下轻轻的喀嚓声,何嘉南发现原来是踩断了松树的枯枝。
闻声,前方的男孩似乎微微低下头,却没有转身察看的意思。
度量着自己与这男孩的距离,他突然觉得跟得这么近挺无礼的,到墓园里来,谁不想安安静静追思故人,自己怕是打扰到人家了吧?
可就在这时,更扰人的事情发生了,一阵细微的嗡嗡声由远及近:这是个墓园,居然有人在放无人机!拍鬼片吗?有毛病!
何嘉南一直用谴责的目光盯着那台很小的无人机再次飞远。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刚才那男孩蜷缩着跪倒在一边,双手紧紧捂着耳朵。
他吓了一跳,叫道:“喂,你没事吧?”又快步走向那人。
同时却听见一串脚步声迅速接近,下一瞬他的肩膀却被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让他又是一惊。
来人虽微微喘着气,却非常有礼:“抱歉,兄弟,吓到你了。他是我朋友,交给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赶紧退后一步:“哦,你朋友像是不太舒服啊。”
此时这男人已大步向前走到那男孩身边,一手捡起落在旁边的大伞重新遮着他,一手极其自然地搭着那男孩的背,再次回头向何嘉南致意:“我来照顾他,谢了。”
他的目光追寻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却见那男人小心地把那男孩扶进前面不远处的车里、又为他扣上副驾驶的安全带,动作极为呵护。
何嘉南微微发呆,脑海里不可遏止再次浮现出那个高中同学瘦弱的身影。
此时刚才那两人的车驶过他身边,他真就好奇地扫了一眼副驾,但他马上惊呆了:这侧脸、这瘦削的下颌线,与记忆中的那个同学重叠了。
刚那人就是唐晔?
……不会吧。
刚才驶离墓园的那台汽车里,驾车的男人侧目看了副驾一眼:“有跟他们好好道别了吧?”
许久才等到一声糯糯的答复:“……若能与他们一同在此长眠,也不失为最好的归宿。”
男人皱眉犹豫一下,低沉的声线再度响起:“唐晔,事故后经过一年时间的心理重建,我判断你应该回归社会以继续调适。未经你同意,我已向上头打了报告。”
年轻男孩鸦羽般的睫毛垂下,在清秀白晳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你一向比我自己更了解我。你们如何安排,我照做就是。”
柔软而顺从,但古井无波。
“组织终于同意你到一所综合大学任教一年。当然,表面是让你到学校发现些好苗子。”
旁边那双美目瞬间睁大:“大学?”
紧接着,声音终于稍稍高亢,但仍带着一丝少年的粘糊:“陈潮君,知道一个学校人口密度有多高吗?万一……”
男人微微侧目,一边开车,手指抚过这张还没自己巴掌大的精致脸颊:“啧,你是蛟人么,动不动给我洒珍珠。”
“连本职工作都无法再承担,像我这样的,何必拖累他人呢。”男孩把脸再埋进自己两只纤瘦的手掌里。
男人想起他们部委某位大佬顶住的压力:“凭着对RPAS全面智能化的技术能力,唐晔堪称身价等金,且从18岁起这七八年来功劳赫赫。既然身心出了毛病也急不来,就让这孩子暂时转岗吧。”这应该是他们能给予他最好的保护方式了。
这时车子已差不多驶进市区,男人不得不专心看着前面,声音转而低沉:“我是个专业人氏,明知具有表演型人格的你,一举一动都带有迷惑性。但我却凭直觉选择相信你……”
停了一会又说,“看看资料。我相信你会喜欢上那所大学。”
下车时,唐晔腿一软、差点又摔一跤,幸好被男人及时抓住手臂,又被千叮万嘱:“听话,记得按时吃药,有事马上来电。”
唐晔背向他,挥了挥手,嘴边却慢慢浮现一丝冷笑。
我的名字,背负的十字,不愿在科学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烂成一堆骷髅。
尽管,刚才一台小小的QC都能废了我……
要去H大?正好。刚才在那墓园的一个追悼会,竟听见一些传闻,关于那大学的材料研究所。
过了十来天。
何嘉南送些文件到H大校本部,刚踏进总部综合行政大楼,就听见几个师妹嘻笑着“计算机学院来了个小美男,建模脸。”“笑容超可爱,我都要融化了。”
突然蹦到她们面前的何嘉南清了清嗓子。
“去去去!”另一个师妹马上说,“什么够我们何师兄帅?”
享受完师妹的追捧,何嘉南心情大好地进了一楼的人事处。难免大男生的攀比之心,他一边向熟悉的专员打招呼时,眼睛一边骨碌碌地寻找着那个传说中的“建模脸”,还真在沙发那边见到了那名新人。
只一眼,他脑海里便一片空白,却极为顺口叫着:“唐晔!”
沙发那边笑意盈盈的年轻男生抬起头。何嘉南没看错,就是那位总带着淡淡雪松清香的、独一无二的、不知如何定义的,那人。
他把资料塞给相应的人事专员就快步走向沙发。
他想念那清香在怀,本来想来个热情拥抱,但八年光阴似乎带了些无形的阻力,他还是先伸出了手:“唐晔,你怎么来了?”
唐晔也向他伸出手掌,不轻不重的一握,道着“好久不见”,像每一对久别重逢的朋友。
对,他们一定已经可以忽略以前两人间的那点不愉快。
他想知道唐晔去了哪,还想着谈谈自己为什么也来到这个离家乡三千公里的地方,还想着与他聊聊分别八年来各种各样的经历。
正在为唐晔办事的陈姐随口问:“哎,小唐老师,你与小何老师认识?”
何嘉南抢着答:“陈姐姐,这可是我高、中、同、学。”几乎一字一顿,都不能表达久别重逢的万分之一。
唐晔的回答是:“嗯,不过我们并不同班。”语气自然,眼神里却藏着疏离。
何嘉南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一句冷淡的“并不同班”,抹去了两人鲜活的过往。
陈姐似乎察觉什么,正要再问,招聘科的赵科长拿着一叠资料过来沙发这边:“这位……唐晔先生,我看了下你的资料,本科与硕士都在M国的KAL信息工程学院是吧。”
在陈姐介绍赵科长的身份时,唐晔像松了一口气似的,转向赵科长点头、握手,浅笑着说:“是的,我在M国念了7年书。去年硕士毕业。”
看来唐晔还需要在人事呆上一段时间,须立即赶回实验室的何嘉南只好与他交换微信。
而唐晔当时再无别的表示,甚至最后也未通过好友验证。
一边盯着实验,一边刷新手机新增好友,何嘉南一直在纠结,他什么意思?都过去八年多,该不会觉得我会和别人捅穿他高中时做的那破事儿吧?
问过计机的朋友,是来了名新老师,但还未搬至教工公寓,不知人在哪。
过一天又在校园网的计算机学院教工名单下,终于查找得到唐晔的名字,可是私信发过去,却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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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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