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施边月给的地址,周芜找到了那个地方,这个地方偏僻而神秘,古朴风雅的建筑。住在这如果没有什么世俗的**,应该很舒服,依山傍水,一片幽绿。
周芜站在门外,两边门匾上分别刻着八个大字——“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周芜达不到这样超脱的状态。
她叩了叩门,无人回应。
在她再次想抬起手的时候,门内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进来。”
周芜推开门,看到了那位老者。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眉宇间都是阅历和智慧,只是脊背弯曲,都快佝偻到了地上,背上耸起了一座小山丘。
“你来了。”老者慈祥地笑着:“叫我古知就好。”
“你好,古知老先生。”周芜礼貌的回应着,腰微微弯了下去。
古知满意地点点头:“边月叫你来的吧,那丫头可还好。”
周芜实实在在地回答道:“她很好。”
“她好便好,你要解什么惑?”
“一个梦。”
周芜再次讲述了那两个梦,即使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那两个梦的场景和细节她还是记得那么清楚,无论第几次讲述都身临其境般。
周芜说完后,古知神情突变,一改刚才的慈祥善目,他盯着周芜,那双浑浊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让人心里发毛。
他问:“你当真要解梦?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周芜没有半点犹豫,坚持道:“要。”
古知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罗盘,上面的图案和文字周芜都不认识,有点像古埃及的文字,但是又风马牛不相及。
那个罗盘看起来有些年岁了,暗绿得发黑,通体粗粝。古知没张嘴却念念有词,他闭着眼,眼皮上都是岁月刻画的沟壑。
那些咒语周芜听不懂,她只能漠然地看着古知。
“开!”
罗盘转动了,古知也睁开了眼。
那罗盘转动的声音有点像发条,但比发条更低沉也更渗人。
古知叫周芜把手放上去。
周芜放上去之后,罗盘转得更快了,她的手虚虚放在上面,有些不敢触碰这个罗盘,内心紧张忐忑。
古知说:“丫头别怕,这罗盘只是感应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听了古知的话,周芜稍微放下一点心。她把手彻底按了上去,罗盘感应到了,不停地转动着。
“咔哒!”罗盘停了。
古知又紧闭双眼念了一些咒语。
“破!”古知睁开双眼,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随后又微微荡开,恢复了他那和蔼的笑容。
“丫头,找到了。”
“在哪?”
古知苍老干瘪的手指指向北方:“从你所住的地方向北,一直向北会进入一个人烟罕至的通道,两面环山,一直往前开直至视野开阔,就到了。”
这个描述太粗略了,周芜问:“没有具体的地址吗?”
古知笑了:“丫头,你既然来找我了,这地方会有具体地址吗?如果你信我,只需心无杂念一直往前走。”
周芜没有不相信这个老者的选择了,她已经试了很多种办法了。
周芜再次微微弯下腰,双手合十,朝古知鞠了一躬:“谢谢您,古知先生。”她的发丝飘摇在空中,镇定且惘然。
周芜转身准备走,“等一下,”古知叫住了她:“你我有缘,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周芜回过头茫然地看着古知走进房间取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枚玉石,通体莹润,手感冰凉。
古知放在周芜手上:“此去深不可测,以我的力量已无法探寻你的前路,这枚玉可保你平安。”
周芜再次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
**
周芜开车回家,简单取了一些东西,就一路北上了。
周芜开着一辆黑色的吉普车,戴着一个能遮住她半张脸的墨镜。
开了一会儿,果然进入了一个通道。她降下车窗,随手点燃了一根烟。
这条马路很长,看不见尽头,两边都是山,路上没什么人。周芜沉默地开着,烟雾扭曲着四散在空中。
她一直往前开,像古知说的那样,心无杂念,一直往前。
终于在开了4个小时后,面前出现了海,视野开始扩大,面前一望无际的海岸四周散落着几个小渔村。
周芜下了车,随意观察了一下四处的环境,这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渔村。海边散落着一些破旧的渔船,这里的人看起来也是平凡而朴素的。
这里的人都在打量着周芜,从她酒红色的长裙开始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人,探究的目光包围着周芜,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周芜随便找了皮肤黝黑的路人把陈疏的画像拿出来,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路人上下看了一下周芜,有些警惕地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周芜道了谢之后,继续往前走,问了好多人,都说不认识这个人。
也不知道是真不认识,还是不想说。
“这个世界存在这个人吗?”这样的疑问又再次在周芜内心翻腾,是不是只是自己想多了?她又这样问自己。
在周芜要丧失信心的时候,陈疏出现了。
那是一些陈旧的木板搭建的阁楼,周芜敲了敲木板,无人应答,刚准备进去,就和刚准备下来的陈疏四目相对,那是他们分别多年的第一次见面。
此刻已是傍晚,夕阳余晖洒在海面上,泛起层层斑点,好似银河。
陈疏站在渔村阁楼的门框下,比门框略高一点,手撑着门框。投下的阴影盖住了周芜,周芜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利落的短发、结实的手臂、套着很简单的黑色T恤、腿长、他附身过来玩味地看着周芜说:“找我?”
周芜细致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他其实有些不耐烦。
而陈疏也看出了面前这姑娘来者不善,说话直接了当。
她似乎就认定了这是陈疏搞得鬼。
陈疏呢,他不喜欢这姑娘,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盯着别人的时候,平静的让人恼怒。
陈疏不客气地回敬:“我是在救你。”
周芜觉得这句话有点好笑,两个梦,扑朔迷离,救我?
她看着陈疏,琥珀色的瞳孔被夕阳照的一闪一闪的,明明应该是一颗价值不菲的宝石,偏偏这瞳孔那么深那么静,本想取来观赏一番,凑近的那一刻又悻悻地收回了手,没意思,征服这样的东西没什么意思,这种东西就应该被沉在海底,一千年一万年都不要被别人发现。
他真是讨厌这双眼睛,讨厌的想挖出来,让她一辈子都闭眼,这样她就不能看着别人,不能以这样无边无际的眼神看着别人。
陈疏被看得更加烦躁了,正准备开口,周芜抢先一步:“ 你是什么人?”
“你的恩人。”陈疏说
周芜没计较这句话,继续问:“这是什么地方?”
“村庄。”
周芜也没生气,直接点明她的来意:“咱们开门见山,说点真东西。”
陈疏觉得有意思,他哪一句话不是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她的恩人,而这里也确实是一个村庄。
这姑娘到底想干什么。
陈疏撇了周芜一眼,绕开了她从阁楼走了下来,走到海边的渔船那里准备收网,他不想跟周芜废话。
周芜也看出他不想说什么了,她不强求也不纠缠。
她静静站在远处看陈疏收网,他的脊背宽阔,更加无边无际,跟记忆中的他已经差别很大了。
傍晚的海风有点大,风穿梭在周芜的裙摆中。
陈疏见周芜还站在那,在风中摇晃。
他朝周芜喊:“风太大了,回家吧。”
周芜没动,她听见了。
她说:“告诉我,为什么。”
陈疏撇过头去,没理她,感觉自己刚才那一点恻隐之心真是多余。之后就把周芜当空气一样,继续着自己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而周芜就这样默默地观察他,知道他不想回答,她也没开口。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
周芜在渔村里找了一个开窗就能看到海的小店住下,这个房间也是木质的,窗户小小的,房檐很低。
在这里也刚好能看到陈疏的房子,能看到那个阁楼。
周芜看得出这里的人对她有些防备,这块地方不大,几乎是一块与喧哗世界隔绝的地方。没有凌晨还亮着路灯的街道,也没有筹光交错的场所。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质朴。
周芜开着窗,海风扑了一脸,发丝在空中演奏交响乐。
这个世界不大,她的茫然更显得渺小,孤独却像没有边际的海只能涌动着,漂泊着。
陈疏这里的热闹与周芜格格不入。
**
“哥,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别人好歹费了那么大劲来找你,你就晾着人家?”跟陈疏对话的是一个被日晒折磨,皮肤已经黝黑粗糙,与这个渔村融为一体的男人。
“那你去告诉她,把她叫来。”陈疏岔开双腿,结实的手臂放在膝盖上,青筋凸起。随意地说道。
啸谷被噎了一嘴,悻悻地说:“倒也没这个意思。”
陈疏站起来,指了指门:“没这个意思就别多管闲事。”
“我这还不是为咱们好吗?她至少对我们有用。”啸谷显然不想滚,不死心地说服道。
陈疏显然也不采纳,指着门:“滚。”
啸谷不滚,继续说:“哥,咱们好不容易查到一点线索,为什么不能用她?”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你能确定她会配合我们?那姑娘看起来是那么任人宰割吗?”陈疏有些头疼,他扶着门框接着说:“这种人不好控制。”
啸谷瘪了瘪嘴,出了门,出去之前又来了一句:“你俩不是认识吗?”
陈疏“啪”地一声把门关上,谢绝对话。
他上了阁楼,在窗边看到了周芜。
那姑娘的眼神毫不掩饰,直直朝他逼来。又是那令人不爽的眼神,陈疏拉上窗帘,隔绝开来。
接下来的几天,周芜就一直坐在那个小房间的窗外,看着陈疏起床、吃饭、睡觉、劳作。她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跟庄园的主人一样,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陈疏实在不怎么喜欢这个姑娘,偶尔跟她对视上,也会立马撇开,他尤其不喜欢那双眼睛,总是像在逼问什么似的,一种平静的压迫感,让陈疏浑身不自在。
这个渔村的人,更多的对她是好奇。陈疏不可否认她是美的,比她的美更惊心动魄的是她给人的感觉,那种缥缈的抓不住的、遥远的破碎与镇定。尤其是她穿着酒红色的长裙,坐在窗边,像一幅世界名画,华丽而萎靡。
那位艺术家是多么鬼斧神工,他的缪斯得天独厚、浑然天成
啸谷和陈疏一起坐在船上,装模作样的戴着一个草帽,啸谷说:“哥,你真就这样晾着她啊,我看她不达到目的是不会走的。”
“随她。”陈疏眼都没抬地说。
“哥,她真有耐心,你不说她也不问。”啸谷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说道:“她以前也这样吗?”
陈疏看着海面,眼神放射出了很远,他似乎在回忆那段时光,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的?
“不记得了,没说过几句话。”
陈疏真的不记得了,他们之间就像飞鸟和鱼,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里。
啸谷咂了一下嘴。
陈疏撇过头,抬了抬薄薄的眼皮,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你对她那么好奇?”
“她漂亮啊”啸谷直言不讳地说:“她以前是你们学校的校花吧?”
“不知道,不关心。”
“你真没劲。”见问不出什么,啸谷也不再问了。他提议:“中午我们鱼粉吧。”
“行。”
刚到鱼粉店,一进门他们就看到了周芜。她选了靠左边的小木桌,她在嘈杂被热气扭曲的环境里,还是那么遗世独立。
陈疏观察了一下周围,这个渔粉店不大,现在又是饭点,坐满了人,只有周芜对面空着两个位置。
要不不吃,要不硬着头皮过去坐着。
陈疏和啸谷选择了后者。
他们大马金刀坐在了周芜对面,朝厨房:“两碗,老样子。”
“好嘞。”
陈疏和周芜都没有打算说话的样子,啸谷坐在这有点尴尬,于是他没话找话:“来旅游啊。”
“不是。”
他没想到周芜回答的那么干脆,更尴尬了,啸谷尴尬地笑了几声。陈疏在下面踢了他一脚,意思是——“闭嘴”
“啧。”啸谷偏头拧眉。意思是你踢我干什么?就你有腿?
啸谷没理陈疏,继续说:“这挺好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在这玩几天可以净化心灵。”
周芜没说话。
啸谷一个尴尬的笑僵在嘴角,瞬间想咬舌自尽。
他们三个人默默无言吃起了粉,快吃完的时候,周芜开口了:“其实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就代表什么都说了。”
陈疏抬头,对上周芜的眼神:“那您看出了什么?”
啸谷听出了一□□味。
“你需要我。”她的声音起伏不大,语气正常,斩钉截铁。
平地起惊雷。
“你想多了。”陈疏起身拍了一下啸谷的肩膀,啸谷立刻起身,没有一句废话也不敢耽搁,跟陈疏一起走了。
出了门之后,啸谷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了一口气,才开口:“我操,她怎么知道的?”
“她能找到这里,这点事看不出来吗?”陈疏大迈步往前走。
“也对,”啸谷跟上,点点头:“那既然她都看出来了,我们为什么不合作一把?”
“你觉得她是想合作,还是想主宰?”陈疏问。
啸谷说不出话了,陈疏说得对,周芜不会完全配合,她有她想知道的事情,一旦合作主动权其实在她手里。
周芜这种女人,不是偶像剧里的拥有空前圣母心的傻白甜,随便编个理由她就信,更不是武侠剧里一腔热血、为民除害的侠女。她是猎人,拥有敏锐的耐心和迅速的行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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