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母,侄女快满二十一岁了。”王薇如实回答。
“都二十一了?”皇后其实,并不记得侄女年岁,突闻有这么大了,还是有些震惊。
“那……你……可有婚配?”皇后心知肚明,却还要问。
这是王薇最讨厌提及的话题,平日里是一提就翻脸,可眼下人才中宫,哪怕是烦躁在心中,面上却始终保持该有的恭敬。
“婚配……我……”王薇的话被王氏打岔。
“娘娘,是这样……”
“婚配?何时?本宫为何不知,”皇后不高兴了,无视弟妹的话语。
“没有~没有~不是婚配,是尚未等议亲,那小伙子就……就……战死沙场了。”王夫人赶紧解释。
要说王薇这情路,也十分坎坷,与平民之子相恋,对方为娶她,投军谋求功名,可却战死沙场。
而王薇这个死心眼,偏要为个无媒无聘之人守寡。
“死了?”皇后说的直截了当,“未等议亲?是什么意思?下聘了没?结书了没?到底如何,讲清楚!”
“没有,都没有,是两个年轻人……”王夫人说的局促。
“那便是不曾婚配!”皇后定论。
“往后,此言不必说了,京中好男儿多的是,我王氏女,从不愁嫁!”
说完,皇后给柳嬷嬷使了眼色,让她安排好。
瞧着时间,离开宴还有好一会,皇后又挥退平时贴身服侍的宫女。
“你们都先出去,本宫要和亲人说些体己话。”
“是。”一众宫女们欠身告退。
皇后一手拉着王薇一手拉着弟妹,步过半月垭门,来到正对小花园的八角亭,亭外便是绿柳垂杨,真是一处休闲放松的好地方。
“今日天候好,咱娘仨就在外面小坐坐。”皇后站在摆满珍果的桌前,看着满园的绿色道。
王薇哑然,心中预感不对。
落座后,王薇更加少言寡语了,对谁态度都是淡淡的。
可王夫人大堤猜出皇后意思,也不好多言,却忍不住冒着冷汗。
这皇后为人到底是有多自负?给人家女儿做媒,却不先有告知的。
不出所料,骆止莲带着顾烽缓缓而至,偶遇演技极其拙劣。
顾烽那边,也是一副苦大仇深,只容顾夫人一人热络。
“哟~这是王家姑娘吧?果真是侄女肖姑,大美人呢!”骆止莲一语夸俩,嘴皮很溜。
王薇款款起身,屈膝端正行礼,“顾夫人过奖了,王薇愧不敢当。”
她这礼仪,举手投足可堪典范,在做众人很是满意。
“这是犬子顾烽,他平日事忙,好容易回京过个节,却还惦记着边境将士们。”
“臣顾烽,拜见皇后娘娘。”他行礼,故意抱拳生风,“见过王夫人,王小姐。”
“不必多礼,”皇后笑着道。
之后便是一顿热聊,可王氏母女并未如骆止莲预期那样,谢她赠珍贵头面。
“你们年轻人,不耐烦听我们长辈唠家常吧,去~出去转转~”皇后适时道。
不好推脱,王薇顾烽只能起身告辞。
得亏当朝风气开放,男女独行,算不得什么。
二人尴尬,一路无言,走着走着竟越离热闹。
走过台阶,沿着铺陈开来的绿荫,王薇细细感觉有些不同,待走进宫阙深处,但见碧波荡漾的湖泊上,白石心亭掩映在杨枝细柳处,有些破败。
应是太久没人看顾。
她漫步瞬间悲伤袭来,驻足环顾,才惊觉二人迷路了。
“想不到这繁华的皇宫,还有这样的地方。”顾烽道。
王薇瞥他一眼,刻意拉开距离,不讲话。
顾烽回眸,瞧清她的态度,也无言。
二人来到野亭前,才有空互相打量。
顾烽自不必说,身材魁梧,面若凛霜,完全不耐烦的样子。
“将军!”王薇连姓氏都懒得叫,自己寻了处没有落叶的亭廊坐下。
“王小姐!请容顾某直言。”顾烽字字凛冽,全然没有相亲该有的样子。
“请说。”王薇并不惧怕这样的军汉,应对自如。
“顾某已有妻儿,只是……”顾烽这人,习惯直来直往,“只是重重阻碍,她们母子尚未进门,顾某正在努力。”
这倒是个爆炸性消息,可王薇转念一想,点头道:“嗯~以顾将军的年岁,没有妻儿才不正常。”
这话,坦荡的不像能从世家贵女嘴中说出的。
“这样正好,我无意嫁人,将军无意另娶,今日我们只需装装样子,敷衍长辈,他日便再无瓜葛,可好?”王薇道。
顾烽赞同,“如此甚好。”
顾烽一派自若的在离王薇好远处坐下。
“王小姐,可是也有心上人?”
话已挑明,二人倒能平和聊天。
“有!”
王薇干脆利落道。
“可惜这里没有酒,”顾烽言道,“不然我定要与王小姐碰杯,祝你我各自,都心愿得偿。”
“心愿得偿~”王薇喃喃重复,心里有些酸。
“刚顾夫人说,将军驻守西北?”
“是!”
“那将军可知,遵成十六年的后梁关之战?”王薇突然问道。
“……”
后梁关之战!
顾烽突来的心慌,被强行压下。
“知……知道些……可……那时~我只是军中副将……”
后梁关之战是我朝败的最惨一仗,若说不知,才不可信。
“哦~~~”
王薇瞧出顾烽的意思,不再追问,似乎真是随口之言。
二人就这么沉默着,尴尬着,坐在这处荒殿,直至宫人来寻。
前面席面已经大开,皇后派人寻了几回才找到人,待二人相继回到晚宴时,众人嗅到些八卦味道。
尤其是顾夫人,她可是把王薇都当做儿媳妇看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那边相亲酒宴火热,元莨正急的团团转。
元莨就在这样是忧急之下,过了一晚。
两眼一抹黑的等候,总显得比平时更加难熬,他耐着性子看着院中人进进出出,还得时不常的照顾莫皓檠。
就在他忍无可忍,正要强行冲出大门之际,李谙骑快马便急驰而归。
“四殿下,我们即刻动身!”李谙上来,便是通知道。
“动身?去哪?”元莨正心焦如焚,哪里还顾得上礼数,问他。
“您有两个选择,”李谙语气是不容置喙,“回京!或跟我们去岭南!”
“去岭南~岭南!”莫皓檠怀抱大白鹅,从元莨身后窜出来道。
李谙眼神睥睨过他,又回到元莨脸上,在等他的答案。
“回、岭、南。”元莨下定决定。
“好!”此言并未出乎李谙意料,“若四殿下决心跟我们一道去岭南,必须跟我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元莨瞪眼。
李谙无视他的抗议,逐字逐句道:
“一,不可擅离!”
“二,不可多言!”
“三,不可留情!”
李谙言尽,元莨彻底无语,这是什么鬼的约法三章。
“我……”
可刚要张嘴辩驳,便被李谙打断。
“若四殿下不允,在下只能叫人强行送您回京。”李谙说到做到。
元莨闭嘴。
至于莫皓檠,李谙一开始是态度强硬的要送他回京,可架不住他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抱着个白鹅,将李谙磨的忍无可忍,咬着牙答应带他同往岭南。
元莨差剑棋给云归送了书信,却迟迟未得到回复。
几次偷溜未果后,无奈,只得听从李谙命令,集体行事。
他们先行动身,在距遂州十里的小村住下,期间李谙带着元莨夜探私盐存放处,却扑了个空。
这条盐道,是先前探子摸查过的,谢贵妃的意思是,让李谙多锻炼元莨。
因知今夜无大危险,便带他一同,不成想摸了个空。
私盐竟然转移的这样快?
李谙急着从遂州出来,却在这小村不急着走了,他们在这停留两日,有些奇怪。
直到第三日,有支队伍在北边山道慢悠悠的出现。
整个队伍的中间是一匹精气神十足的枣红马,马背上端坐着年轻姑娘。
“云归!”
元莨眼尖,光凭身形,便辨认出她。
今日的云归容色更加清丽,一身淡蓝色的布衣布裙,长发稍挽成髻,在脑后扎头束,淡定的指挥队伍走来。
直至走近了,李谙迎出去,云归只淡淡瞥了元莨一眼,便挪了视线。
她下马穿越前方人潮,动作看起来较往日更为从容舒缓,与元莨的慌张形成鲜明对比。
还没等他迎上去,就听前方的李谙率先开口道:“云少主,一路辛苦!”
云少主?李谙竟和云归认识?
元莨一脸不可置信。
云归走进,抱拳相待,嗓音有些低沉,“安大人……”
这唤的是李谙本姓,看样子,二人相识时间不短。
她说话时,目不斜视,一个余光都没再给元莨。
云归竟然能与李谙这等角色相识,定不简单,意识到这点的元莨,奔向她的脚步有片刻凝滞。
不过这刹那间的踟蹰转瞬即过,他自以为周边无人察觉,却要不过精明人的法眼。
“尽染~”
阔别多日,终于再见。
言书和剑棋赶紧跟上,云归大致打量下这俩陌生随从,只生疏道:
“元公子。”
然后又转头面对李谙。
元莨几乎是眼也不眨地盯着云归的身影,脸上是被刻意冷落后的黯淡,以及心头慌乱。
却听李谙道:“云少主脚程好慢,我等在此静候多时了。”
云归不悦,闻言眉头微皱,“安大人,云归早前已经言明,并不想多行一事。”
李谙恍若未闻,挟恩图报,“我与令尊相识近三十载,此前……如今,我便也仗着辈分,讨一方回报。”
李谙说的坦白。
这趟浑水,云归终究是躲不掉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