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骂完元莨,转头看向这批最后救上岸的百姓,觉得有必要仔细交待如何安置。
元莨怕云归真不理她,赶忙跟上去,小声道:“别生气嘛,这回真不赖我,救人嘛……”
云归心下想的并不是儿女情长,她转头瞪了元莨一眼,没将他赶离身边。
其实莫皓檠也担心,见元莨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他刚想凑过来说话,元莨却撵他走,“该干嘛干嘛去,别挡道。”
专挑软柿子捏。
莫皓檠瞪眼,他偏要挡,故意挤在云归身边,将元莨挤开,谄媚嘴脸对云归道,“丫头,我刚都听言书说了,就是他磨磨唧唧,才落在最后的,啧啧啧~那暗流多凶险啊,小舟差点翻了,真是……”
元莨将擦水的巾帕甩在他脸上,“闭嘴吧你,添乱!”
云归最初的惊惧过去,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再训斥什么,她对莫皓檠道:“好了,你带他先去把湿衣裳换了。”
莫皓檠将湿帕拉下来又甩给元莨,听云归这么一说,他双手掐腰,对这回答并不满意,“瞧瞧,我这自找没趣的样,要我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明明担心人家担心的要死,还不承认……”
他的后话在云归的怒瞪中憋回去了。
元莨却大为舒畅。
“少说废话。”元莨表面说着莫皓檠,实际上早去揽了他的肩膀,大嘴咧到耳朵根后,找他八卦去了。
哥俩没走出两步,元莨又回头冲云归道:“我去去就来啊!”
船上有二三十落水民众,先来者已经占据客舱,但这甲板上还是有一大半人在,云氏带有大夫,都忙得团团转。
李谙换了干爽衣裳上来,对云归这将最后救来的落水者单独安置的做法还是颇为赞赏的。
此刻夜幕已深,雾气四起,云家人在船围各处燃起高约半仗,粗若手指的草香,香火遇到微风,呼呼地冒起青烟。
“这是?”李谙步至云归身边,问道。
“这是药草香,往常用来提神醒脑,这会燃它,是怕雾气中掺杂林瘴。”云归解释道。
“这能有用?”李谙前所未闻。
“呵~”云归轻笑,“希望有用!”
“晚上,真得在这过夜了?”但转念一想,肯定道,“这河道,果然如你说的那般危险。”
云归侧眼看他,责问道:“莫不成我还匡你们?再说……你们为什么脱离队伍?您在舟上,不能什么都怨元莨。”
被问道正题,李谙轻咳,眼神躲避的四处飘。
“我此前跟你说的话你往心里去了没有?他……”李谙顾左右而言他。
云归瞪他,“安大人!”其实更反感依附男人而活,“在下不才,平生所求不过平凡、安稳、自在,至于高攀……不考虑,不沾边。”
甲板上满是惊魂未定的人,看起来有些杂乱,云归见此也烦。
“唉……”云归叹气,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抛开儿女情长,她得思考,怎样善后。
李谙对这姑娘意识是欣赏的,奈何火眼金睛,觉得她迟早打脸,还未等揭穿,就发现了端倪,他悄悄对云归使眼色,示意她往那伸手端汤的落水者处看去。
云归眼尖,看到了那男人手上颇厚的茧。
再往上看去,只见那人面容白皙文雅,可一双手上却满是粗茧,普通农人也惯做粗活,平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不可能抵挡得住风吹日晒。
云归还在心里嘀咕,李谙却早已有了判断,习武者如何用力,他一眼便知门道。
李谙向前迈了一步,勾指招来手下,同时也不动声色地将云归隔在身后。
李谙和云氏这个临时搭起的旅队里,只有云归一个不会拳脚功夫的,就连小荷都能跟人比划两招。
这个认知也造成了大家在每次嗅到危险时,第一反应是将武力值最弱的她搁在最后面。
果然,他就知道,在满是暗流的水面漂泊几个时辰还存活的,绝非善类。
就不该听元莨的!
是的,有锅都是元莨背!
那几个男人就站在临时支起的汤锅前,原本是捧着碗垂着头小口喝,意识到有人正从四面多起,突然抬起脸来,竭力想装的质朴。
当确定是冲他们来时,几个男人疾速对视,不约而同的放下一手摸在腰间。
腰里可能藏着软刃。
李谙见不好,转头对云归道:“躲起来!”
然后下达命令,“拿下!”
那些人霎时变了脸色,一脚踹翻汤锅,在腰间摸寻,露出一炳炳软刃。
甲板上尖叫声一片。
云归原本躲的好好的,却突然想起什么,要往船舱去,走没几步就被一个小孩当头装上,侧腰微疼,于是她拉着小孩,猫腰,沿着船围慢慢往舱门挪。
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她要去找元莨。
快挪到时,小孩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跤,“哎呦~”
惊动到了敌人,于是那人做困兽之斗,冲破重围直向云归这边刺来。
云归一拉小孩脖领,射出袖剑,血肉之声入耳,男子应声倒下,而她自己也因惯性向后倒。
云归脑中“轰”的一声。
“尽染!”
电光火石间,元莨从里面冲出来接住她。
坚实可靠的怀抱,云归有些依恋。
“我没事,你……”云归惊魂未定,却又眼见元莨身后有寒光一闪,她挣扎起身,将元莨向右一扑,这是使了吃奶力气,元莨被她扑得一个踉跄,避开致命剑锋。
可这一剑却划破元莨左肩,行刺的人是名年轻女子。
女人被元莨回身狠踹一脚,口鼻霎时涌出鲜血,整个人变得更加狰狞,复又向元莨扑来,云归惊慌起来,试图寻援,“云九~云九~”
元莨带着云归连连后退,因船舱狭窄,他顾忌云归,只能合身护着。
云归未及站稳,耳边又是一阵搔乱,船舱内部打斗连连。
不知他们究竟救了多少歹人上船。
药草香的清冽气息穿透船缝而来,云归嗅的一激灵。
元莨满身清爽,应是刚沐浴更衣过的,因缺乏警惕,他并未随身带剑。
眼见元莨面前又一道银光划过,不能让他徒手接白刃。云归赶紧将短刀塞给元莨,元莨迅速反握,以刀身接刃,一声令人彻骨的冷兵相接。
那女人软剑刺在了元莨手中短刀上,这短刀是顾家祖传,名刃“锟铻”。
锟铻色赤如火,切玉如泥,敌人之剑险些被克碎。
仗着锟铻之锋,暂克敌人之剑,在又一次逼退女人的攻势后,元莨咬了咬牙,回身将云归再往身上圈了圈,没多久,外面的打斗渐渐声小,脱身的云九言书等人鱼贯而入,那女人腹背受敌,肩腿接连受了伤,挥舞的软剑也多有破损。
云九见破损的剑身上花纹有些熟悉,攻击时略微收力,那女人得了空挡,跌跌撞撞蹿上甲板,见同伴皆亡,她凛然投身入水,霎时没了踪影。
因为顾忌暗流以及雾瘴,云李两方禁止手下去追。
小荷已经被吓傻了,连滚带爬的出来摸遍云归,见血不是她流的这才放心下来。
可云归心思全在元莨肩膀,她见元莨已经满手是血,从他背后转到他身前,仔细查看,只见他肩上被划破的伤口并不算深,可那伤口已有发黑,显然刃上萃毒。
“虫毒!是虫毒!”云归哭腔明显,说着就去拉开他肩膀衣服。
慌乱间,云归还记得扯下腰间荷包,不知从药瓶里倒出多少粒凝香丸,一下子全塞进元莨嘴里。
李谙等人赶来时,见此全脸色大变,剑棋更是一头扎进水里,追人去了,紧接着李谙手下不少人入水。
云九不放心,也放了几个水性好的手下入水帮忙。
“怎么这么慢!”云归埋怨下属道。
“禀少主,那些人兵器带毒,不少兄弟都中招了,所以清理的慢些。”云氏族人如实回禀。
云归将剩下的凝香丸让人拿给中毒的手下服,又喊来医者,她心里发颤,却将希望寄托在医者身上,或者寄托在凝香丸身上,也许凝香丸可解奇毒,也许云家的大夫妙手回春。
大夫在查看伤口之后,又把了脉。最后长叹口气,冲云归摇头,“虫毒!凝香丸只暂时吊气,必须要解药。”
云归一直落眼在元莨身上,他新换的衣服已经被剪开,上半身裸露大片,黑脉从肩膀伤口开始扩散,成蛛网势接连不断,若仔细看,还能见到黑脉之内有星点蠕动。
“这是什么东西?公子皮下有东西流蹿?”言书惊慌,想拿手去按,半天无果。
云归神色是由最初的慌乱到现在的平淡,不知心里经过几番挣扎。
在得到大夫的告知后,云归收回目光,将元莨推给言书。
“小荷,去把妆盒里的东西拿来。”云归吩咐完,小荷赶忙去办。
“老吕!”云归接着大喊。
老吕应声上前,“少主,属下在!”
“将剩余落水者都挪去前方船上,之后即刻启航,出了林瘴等我!”
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暗流,她只想让元莨活着。
直至这时,众人才刚察觉,云氏在这河上的船,其实是有两艘。
“云九,走!”
云归这架势,她要亲自去追解药。
云九得令,点了几个手下,又将小舟放下。
元莨颤痛,喊了一声:“别走!”
云归身形一凛,转身时面色一柔,从他手里抠出锟铻,安慰道:“不会有事的,相信我!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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