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能嫁给元莨,成为宁乐王妃,有严格的身份审核,那么云氏当年隐藏的秘密是否有瞒不住的风险?
可这一查出来,无异云氏的灭顶之灾。
一石激起千层浪,尘封的劣质军械案是否再度要被栽赃到云氏头上?
倘若元莨不在意这些,那皇帝呢?朝堂呢?
当年云氏以断尾之资撇清关系,可这背后又有多少人落井下石、甚至推动云氏父女的身亡,他们会愿意看到旧时重提吗?
就算元莨愿意帮她,可在这样的高压之下,他又能坚持多久?
他的生活本该是安乐无於的。
况且,后梁关冤案尚存疑点,诸多罪臣家眷还在受苦,权情交织,云归自问,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所以……这个宁乐王妃,她是无法安心做的。
思绪纷乱,云归直面元莨,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云归先开了口。
“我从未过问你不想提及的事,”他语气淡然却坚定无比,方才眼中的星光暗了又明,看向她的神情之中竟然喜怒交织。
他顿了顿,下定决心道:“因为我想,来日方长,若你想说,自会告诉我,但你不说,我也不问。”
他停了下来,等着她的反应,然而两人之间,只有静默。
元莨何尝不向往无尘无埃的情感,可就是他这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天家王爷,为了她,他愿意选择性忽略。
“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不了解云顾两家,不是吗?”云归问,声音里雨落留痕,“当王妃,难道光一个顾家女的身份就够了吗?”
“身份?”
元莨垂眸看着面前的人,薄凉勾笑,两人离得近,各自身上的味道纵横交织,扯不断,理不清。
他确实不了解她,却非不能了解,而是不忍去揭那伤疤。
“我的爹娘……”云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两情相悦,我娘连外室都不算,只是……只是弄权者的一届工具。”
元莨被这话唬到了,在此之前,他也不是没有猜测,不过震撼比不上当事人亲口承认罢了。
可他就算不了解她的身世之觞,可也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
他知道她心地柔软,最喜自由。
他知道她在看着涴姐儿时总忍不住的蹙眉抿唇,神游天外。
他还知道每每当她敛眉不语的时候,并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强忍不悦,或者旁出鬼点。
亦同当下,她正百般借口试图推开他。
可是这些,他都没同云归挑明,万千思绪在此刻统统只化作一句:“尽染……”
云归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这种境况下出生的我,自然算不得什么,当年,娘亲去世后我父亲便想给我个正统身份,强行将我记在嫡母名下,可那都是假的,顾氏族谱上写着的四姑娘,根本不是云归。”
“那么,顾四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不瞒你说,我嫡母常念夺夫之痛,恨云氏入骨,更巴不得我彻底消失,若我当真被议王妃,第一个拦路虎就是她!”
元莨说:“怕什么?要娶你的人是我,跟你过日子的也是我!”
云归轻笑,“哼!怕什么?一个未进门便身份存疑的儿媳放在寻常人家已是难容,更何况皇室?到时候陛下和娘娘会怎么看我,又怎能放任他们儿子的婚姻有如此污点?”
“所以……”
“所以你就狠心一次次的推开我?”元莨说:“云尽染,你说的这些都对,可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你就这样默认了我的无能,默认我一定护不住心爱之人吗!”
这话,直戳云归心窝,前车之鉴太多,她的确不敢对情感抱太大希望。
“云尽染,我最后再容你一次,我们之间的事,不应只是我一人主动,我是男人,是皇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能!从今开始,倘若你再往后退一步,我就……”
他靠近了一些,幽暗的眸子掩映不住的落寞与怒火。
灼灼的目光梭巡在她苍白的面上,像一把热焰,焚得她出现幻痛。
触及这些时,云归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敢上前,却也不甘后退。
“我就真生气了。”元莨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离开”二字到了没讲出口。
他心不够硬,一见到她就软了。
晨光终于升高,连绵几日的金钩从破漏的云层中涌出。
下一刻,元莨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深吻之后,他搂着她,紧紧的,在她耳边低喃,“能不能试着相信我一次,就一次。”
这话,充满眷恋。
*
金陵西市的一家小吃摊,生意红火。
自那日争执之后,云归还是执意搬出行宫,选择在云氏产业处落脚,这可方便了王薇和她的交往,她几乎每天都来找云归玩,二人几乎要将这条街的小吃尝遍了。
京城一遭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订亲的事,王薇胸口始终闷闷的。
“听闻陛下再有三日便来到了,沿途随护安排什么的,元莨忙的不见人影。”王薇抱怨道。
的确,这几日她见他面的机会都是少之又少。
元莨一连几日都在州府议事,加上行宫琐碎,可谓分身乏术。
他来探望云归也是半夜,云归有几次是睡到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悄悄摸上了她的床榻,起初还有惊呼,后来次数多了,光靠鼻子闻味,就知道那是元莨。
然而次日一醒,便又会发现寝室空空荡荡。
有好几次她甚至都怀疑,晚上是不是做梦有人抱她。
相思成疾了?朝思暮想,夜寐入梦?
不过,元莨忙是不假,可抻着云归也是听取了王薇建议,好在元莨不敢全采纳王薇所说的桀骜高冷,他每次都忍不住,再晚也想见她。
这也搞得云氏那些护卫见怪不怪,甚至还偷偷塞给他把侧门钥匙,省得他带着剑棋夜夜爬墙,搞得人怪紧张。
“嗉……嗉……”
王薇舀一大勺粉丝汤,毫无吃相。
最近晚上元莨都没来,搞得云归心神不宁,故而任由王薇拉着自己出来到处闲逛散心。
她看着王薇吃的开怀,自己却没什么胃口,兴致缺缺。
“我说,”王薇咕哝,口齿不清道:“你怎么不吃?听说最近你也挺忙,忙着见各分号掌事,我好几次去找你,你都不在,云家下人说你去分号了。”
“都到这金陵了,而且是第一次正式拜见未来公婆,你还不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这么劳累干什么。”
云归听到王薇的话,索性放下匙筑。
“什么未来公婆,我和元莨说清了,只做朋友。”
王薇梁嘴里还含着滚烫的汤汁,被云归这么一说,咕咚一声咽下去了,从舌尖到喉咙,她感觉都被热汤烫得难受。
“我说……哎……”王薇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你们这些小年轻,能不能拎拎清,爱人就在眼前,岂有克制的道理?”
“难不成真要到阴阳两隔,才来悔不当初。”
云归闻言,吓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咳咳咳……”他狂咳不止,“呸呸呸,什么阴阳两隔,说点吉利话吧。”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切……此乃实言,你别不信。”
“你、你……”云归难以置信道:“你说这么深奥,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切,这都是我的切身体会!”王薇叹口气,“姐妹,我劝你珍惜。”
云归终于冷静了,呆愣地看了王薇半晌。
王薇见她这愣头青模样,也不再多言,只抬手唤来了店小厮。
“这两碗多少钱?”她问。
“一碗两文钱,一共四文。”
“价钱公道,味道也好!”王薇大方的多给了些打赏,继而让人退下。
片刻,她才转过头来,看着云归笑得双眼放光,“云少主,咱继续逛吧。”
“……”云归自愧不如,也挺佩服王薇的精力。
王薇拉着她,走了一会,嘴上尽是打趣,“你就不想着给元莨带点?这些日子他忙的脚不着地,你不心疼?”
云归懵了一会儿,没接茬,任由王薇拉着走。
“说起来,我还有事想问你。”
王薇忽地停步,回头看着她道:“听说……”
她顿了顿,仿佛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她这个消息,“顾熳,随圣驾来了金陵。”
“她……”这对云归着实算不得好。
“应该是我之前我借口拖延婚期闹得,顾熳冲我来的。”
“拖延婚期?”
“你不想嫁给,顾烽?”云归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王薇直言至此。
“坊间都说,你和顾烽无论家世、长相、才学、前途,都相当般配,嫁给他,或许……”
“……”讲不下去了。
云归看着王薇逐渐沉下的脸,摇了摇头,“不想嫁,但……身不由己……”
“哦~”云归恍然大悟地点头,“唉,都不容易!”
王薇的眼皮跳了跳,道:“算了,还是不说我的糟心事了。
其实,她这段日子是受元莨之托看着云归,因为他怕她临阵脱逃,回头皇帝问起来,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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