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星星点点洒在窗台上，窗外的枝桠里夹着些野花疯长，蝉鸣混着楼下晨起大爷大妈的谈笑声此起彼伏。

锅里的水泡咕咚咕咚冒起，荀舟划开手机屏幕，点开软件，调大音量，流利的英语对话声传来，手机关闭搁置一旁。

转身从袋子里抽出一把挂面放到锅里，又从冰箱里拿了四个鸡蛋，单手熟稔地连续打了四个荷包蛋，再把洗好的一篮青菜倒进锅里，加两个火腿，调火，盖上盖子。

阳光穿过纱窗照进厨房里，女生随手扎着的丸子头蓬松凌乱又不失青春气息。

等待的时间里荀舟靠在灶台旁盯着不远处发呆，流利的英语对话声在厨房里显得有些大。

防盗窗有些生锈了，拐角的图钉微微凸起，还记得是小时候爸妈不放心自己和弟弟两个人在家，特意安装的防盗窗，怕发生什么意外。视线再移到窗外，高大的香樟遮住了半边太阳，周围散发着光晕。

时间差不多了，荀舟转身关火，解掉围裙随手搭在椅背上，走到卧室门口，敲一敲房门。

“荀柏林，起床了，等会儿还要出去。”

说完也没等回应直接转身回到厨房盛面，刚坐到餐桌上，对面卧室的房门被“咻”地打开。

荀柏林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一脸困倦地揉了下眼睛，趿拉着拖鞋进浴室，随后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荀舟一边吃面一边刷手机看英语文刊。吃到一半的时候，荀柏林一身水汽地出来，随便用毛巾擦擦湿漉漉的头发，而后进厨房给自己盛碗面出来，毛巾歪搭在肩头，一屁股坐在荀舟对面。

阳光射进屋子里，窗外的麻雀穿梭在枝丫绿叶里扑棱扑棱扇动着翅膀，树影婆娑倒映在餐厅的窗玻璃上，姐弟俩均左拿手机，右手持筷吃面，毫无交流。

天花板传来“吱呀”的摩擦声，楼上人家的谈话隐隐约约传来。

“师傅，沙发再往左边移点儿。”

“诶对对对，就现在这位置刚好！”

浑厚洪亮的男声传来，还不时夹杂着男生与女人的对话。

“妈，我为什么不能住校啊？”

声音清冽爽朗，但情绪听起来不是很高。

“你还好意思问？初中我被你班主任找过多少次？毕业前几天还被找了。”

荀舟对别人家事情不感兴趣，但小区建造时间比较久了，楼层隔音不好，心思还是被分了去。

听来应该是初三毕业生，和自己一届。

“上次你在宿舍偷用电器吃火锅，还有上上次你在宿舍开什么party，怎么就你成天那么多事儿……”

感觉这个同龄的新邻居像是个问题学生。

荀舟余光注意到对面的弟弟突然放下手机抬头望向窗外。

“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这男生声音有点耳熟。”荀柏林摇摇头，话题结束，客厅又恢复安静。

一墙之隔，热闹喧扰与安静无声，对比鲜明。

这时两部手机均震动一声，聊天页面上方出现消息，是家的群聊。

荀舟点开。

妈妈：“@。@…… 粥粥小林，工作调整，今天我不回来了，应该还要在外面多待两三天，等要回来了我再说，你们俩出门还有晚上记得锁好门窗啊。”

荀舟回了句“好”，荀柏林也紧接着回复个“OK”的手势。

一眼望去群聊，每次都是妈妈发些文字或者语音，荀舟和荀柏林简单回复，每次间隔一两天，空空荡荡稍显冷寂。

荀舟指尖向上一滑，页面换到了文刊。

“姐”，荀柏林突然打破沉寂，盯着自己手机屏幕，眉头紧皱，“你成绩被传到网上了，我们班群里都在聊你。”说完把手机竖到荀舟面前。

荀舟抬头，就见自己的成绩单在一公众号的文章最上方，标题为《惊！今年的中考状元居然毕业于红枫中学！》

眉目微沉，荀舟接过手机。

今年的中考状元分数破历史新高，总分达到738分！一共测试的七门科目中，共有五门满分！

……

视线下移，文章下面开始介绍红枫中学。

私立贵族学校、直升高中部、出国留学、继承上亿家业……

随便扫过几眼，文章内容半真半假，更多为了博取大众眼球而夸大学校不同的一面。

红枫中学确实是私立学校，初中部可以直升高中部，大部分学生都会出国留学，但是，“人均继承上亿家业”什么鬼？

荀舟觉得有些好笑，接着往下翻，文章中部位置看到自己。

蓝底证件照，女生扎着高马尾戴着黑色眼镜，旁边还附上了自己对母校栽培的感恩发言。

从初一转学进校成绩垫底，到排名突飞猛进，最后在老师的鼓励培养下一举拿到中考市状元的头衔。

情感真挚，长篇大论。

只不过，没一句是自己说的。

荀舟面无表情地把文章拉到最下方，点击“举报该文章”，然后把手机递给弟弟，接着拿起自己的手机搜到一样的文章，二话不说直接举报。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共也没两分钟。

荀舟拿起筷子接着低头吃面。

感恩你个大头鬼。

那两天楼上时不时会传来移动家具的摩擦声，只不过声音并不刺耳，持续时间不长，而且自那之后荀舟再也没听见那个男生和他妈妈的吵架声，暑假很平稳过了一大半。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荀舟和荀柏林应荀安女士的要求，背着书包去试听一节英语课。

听说补习机会难得，老师毕业国内某顶尖学校，教书经验丰富，一起上课的学生也都是梧城一中的高一新生。

梧城一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每年的高考省状元都是梧城一中的，一本率高达98%，每个年级一千五百人左右，等级制划分，从高一开始周日到周四晚自习上到十点，最好的班就是强基班，其次实验班，平行班。在全省家长眼里，踏进梧城一中，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重点大学。

清晨，天空瓦蓝瓦蓝的，阳光透过云层折射成彩色镶在云边。

荀舟和荀柏林从电梯里出来，随即就看到一户门大喇喇敞开，对上门牌号是一样的，便一前一后进去，转头就看到大厅里有个台子摆着电脑，还有电脑后露出的一点脑袋，看不见脸。

荀舟上前敲了敲台子。

“你好，请问早上八点……”

话还没说完，那脑袋抬起偏了偏露出来，穿堂风吹过，台面上的纸页翻动，阳光洒在男生乌黑的发旋上，蓬松凌乱的刘海下一双眼睛迷糊，双眼皮宽窄适中，延伸到眼尾，眼角微微上挑，显得锐利。

荀舟声带有些发紧，还未出口的半句话被堵住。

“陈彧？”荀柏林走上前。

陈彧？

荀舟回神。

好像有点印象，之前荀柏林在家没少提过他。

说是学校有一变态，成绩逆天，两年时间就拿到数学竞赛的省奖，关键长得还帅，自己暗恋的女生喜欢这“变态”差点没把他气死。因此荀柏林“悬梁刺股”，成绩突飞猛进，最后中考超常发挥进了一中实验班。

两年时间就竞赛拿奖，除了天赋极佳还要有常人所没有的心理抗压能力和努力。

荀舟暗自打量弟弟说的这个“变态”。

男生眼底下有淡淡的乌青，不过脸上除了黑眼圈，好像找不到其他不妥。眉毛浓黑，高挺带有一点驼峰的鼻梁，线条凌厉的面部轮廓，最好看的是他那双的丹凤眼，对视的时候世界都安静了，好像稍有不慎就会深陷其中。

怪不得人家女孩喜欢他。

荀舟移开视线，默不作声听着俩人的对话。

“荀柏林？”男生说完没忍住打声哈切，然后直接起身绕过前台走近。

“你来这上课？”

“是啊，你也在这补课？”

“那倒不是，我姐夫是这英语老师，我暑假闲得没事过来帮帮忙。”陈彧回，然后扫了眼荀舟，嘴角微微扯起，半笑不笑，眼神询问荀柏林，带着些许八卦。

荀柏林无奈解释道：“这是我姐荀舟，跟我们同届。”然后转身对荀舟说：“这是我初中同学，陈彧。”

荀舟仔细看一眼弟弟的“情敌”，见他笑着朝自己打招呼，还说自己听说过自己的名字，露出的牙齿整齐而白，嘴角的梨涡浮现，于是笑着抿唇点点头，随即目光移开。

因为课快要开始了，三人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就结束，荀舟和荀柏林匆匆进教室上课。

老师还没来，班里有点闹哄哄的，但不至于吵，大部分人还不熟，只有教室最后一排里窝着的两三个男生在聊天。

荀舟进班的时候不少人把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好似未察觉，找了两个位子和荀柏林一起坐下。

没过多久，一个男老师拿着十几打讲义进来。戴着金丝眼镜，白衬衫配黑裤，手腕戴着一黑色腕表，气质温和，乍一看还以为是学生。与荀舟起初设想的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家长信任的形象丝毫不符。

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家长抢着报课，看来真的很有实力。

“我是你们的英语老师朱承怀，暑假一共20节课不出意外的话都由我来上，隔一天上一次，这是讲义，每节课都带着，另外每个人再准备一本活页本……”

凉风从空调口吹出来，窣窣作响。

荀舟集中精神，拔开笔帽开始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