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正在孕育大胆，街边男女两抹黑红，笔直站着，僵持不下着，眼神暧昧不清，似**。
发丝间那枚玫瑰发卡亮闪闪，红艳得妖媚，若心尖血。
“路迟青，我只是想你别抽烟。”夏梅茵声音有些凉，被风过滤。
路迟青视线淡淡瞥她。
夏梅茵和他眼碰，继续开口说：“你刚才在舞会里已经抽有两根了。”
风直直吹，燥热中带点凉意，对面有家修车铺，五六口人在破西瓜开吃，隔条马路都能闻见清爽西瓜汁液渗出来的味。
路迟青眸光闪烁了下，垂着眼笑，声线哑了几分：“心疼我啊？”
“不允许心疼你啊？”她反唇，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妩媚。
微风吹来街市的鱼腥，臭味很难闻，灯光又昏黄不明错落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如同火焰一般，开始在彼此心中燃烧。
路迟青把烟塞回裤袋，一脸你说什么我听什么的认命样儿：“今天不抽了，烟瘾犯也不抽。”
他这么好说话，夏梅茵似有似无笑了，扬起嘴角时似纯白的莲瓣，她的笑声浅淡到下一秒就被飞驰擦过的车轮子卷走。
这种暧昧之境确实也适合表白。
路迟青心想。
爱了就爱了，一瞬人生，苍狗长风，何不所向披靡？
如此想着，路迟青很持重地寻思半晌，真假参半说：“我妈以前也是这样严格管着我爸抽烟的坏习性，夏梅茵，要不以后你来管我呗？”
夏梅茵纳闷道：“直接去戒烟所不是更管用？”
路迟青：“……”
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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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夏梅茵回了趟白家，她和外公约好每周回家参加家宴。
今儿白家热闹至极，客厅上，夏临翊膝盖腿上坐着七岁半上小学一年级的外侄女，两人嬉戏耍闹好不乐趣。
外侄女是白燕奥大哥白燕庭第三胎女儿，在生第二胎男丁的时候就盼着是个女丁，结果第三胎还是男丁，在豪门之家，男丁再多也没用，白燕庭得女心切，在怀上第四胎时白家上下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最后果真如愿，有了白可矜。
夏临翊很宠她，要什么给什么，这会儿听说她在读那间私立学校下周去埃及博物馆研学，经费一百万，夏临翊立刻应下，一百万打过去，也当是送予她八岁的生辰礼物。
见夏梅茵回来，夏临翊冲她笑笑，放下白可矜，“妹妹，这周过得如何？”
夏梅茵嘴角上翘：“还不错。”
夏临翊深深看她几眼，默了默说：“看出来你是真心实意开心，至少比上周开心。”
夏梅茵笑笑。
白燕奥也从楼上下来，一身优雅打扮，手里夹着报纸。
她踩着清脆高跟走过来，眼神落在夏梅茵身上，直截了当：“听说你这几天和一个男生走得亲近。”
“所以呢？”
“你可以在大学期间恋爱，但希望你不要入情太深，保持分寸感，这是妈咪给你的忠告。”
“谁跟你说的？”夏梅茵怔愣几秒后反应过来，“你监视我的生活？”
白燕奥眉心皱起：“这不叫监视，说话别这么难听。”
夏临翊插话：“好了好了，妹妹回趟家也要听你教训？”
白燕奥转移视线，抱臂：“你是她哥哥，理应看着点，我不想自己女儿因为私生活混乱成日登头条。”
夏临翊不满道：“她已经长大了，她有自由追求爱情的权利，妈咪，难道你还要给她包办婚姻？”
“这不叫包办，能配上我女儿的人，一定要先过我的眼。”
“……”夏临翊无语叹气，“妈咪，我为了白家已经牺牲过自由了，我要求你还妹妹婚姻自由。”
“她还小，婚姻的事以后再说。”白燕奥冷声打断，脸又转回站着一句话也不说置身事外的夏梅茵身上，语调冰冷，“你可以狂热投入到一段年轻恋爱中去，妈咪不会拦着你，但你必须清楚，你最后的归宿一定不会是你最爱的那个人，爱情是橱窗里的物品，如果你看中它，只要手袋里有足够的钱，一定会将它买下的，可你不能只拥有一件物品，因为你无法靠它活下去。”
夏梅茵很久才开口，语气里质问意味明显：“你的意思是要我以后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这个问题就像你当初问我要自由，等有一天你不会再执着于爱与不爱的时候，就知道你现在这个问题愚蠢至极。”白燕奥走进饭厅。
虚伪薄情。
夏梅茵在心里总结。
生于豪门从不是自由选择，她不喜欢豪门之爱，豪门没有爱，他们只会用金钱购买爱情，又用爱情赚取金钱。
白家和关家可以为了利益从而建立联姻和有名无实的爱情，而她的哥哥就是妥妥的牺牲品。
上流社会中何为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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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梅茵作为总负责人参加的国际关系项目取得圆满成功，今天导师和几个论文组同学一起在麓山南路的阁楼花园餐厅庆祝。
一群活人带着中年导师玩得很嗨，唱歌蹦迪仿佛年轻二十岁，期间夏梅茵灌了不少酒，倒在沙发中央杏眼朦胧，有个女生强势把她拉起来一块玩牌儿，她摇手说不想动，女生没僵持，转身继续玩去了。
口袋里手机叮咚震响，是一条陌生人信息，没有备注名，只有一串阿拉伯号码。
夏梅茵浑身难受，这酒是项目组一个男生从家地里刚出土的陈酿，她觉得味道不错，喝了有四五杯，这会儿后劲上来了，整个人上下如漂浮在海船，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连打开手机都费劲。
短短三个字，就已经知道对方是谁。
——在哪儿？
夏梅茵不太想回，他们用的是信息，可是她已经无法睁开眼睛打字了。
眼皮沉重地往下盖，人要困傻了。
他又发来一句：在你宿舍楼下，蚊子真多。
夏梅茵想了想，直接拨来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简直像个客服，二十四小时恭候着。
声音是愉悦的，干净又清脆，像清晨树上缀满露珠的青枣，含着隐隐笑意：“已经睡下了？”
夏梅茵支棱着脑袋，含混着说：“我不在宿舍。”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一男生上前贴心给她递来杯蜂蜜水，“喝这个会好点。”夏梅茵闭着眼点点头，道谢。
那边忽然没了笑，“你在哪里？”
夏梅茵半掀起眼皮，意识越来越模糊，苦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回他话：“和同学还有导师聚会。”
“给我地址。”
夏梅茵脑子乱成港岛密密麻麻的房子，已经没法思考了：“我记不起来了，路迟青，我头好疼，好想睡觉。”
说完这句话，手机啪嗒掉在沙发边上，这酒后劲又涌上来了，比前头还要烈，她控制不住自己歪倒下去，脑袋砸在沙发枕。
半个小时后，一双炙热有力的手将她沉甸甸的身子扶起来，语气很僵硬：“夏梅茵，看我。”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听话地看向他，厢房灯光迷离耀眼，她看清那双熟悉的眸子，蓦地笑了一下，咕哝他名字，双手攀住他的后颈，然后像船只回到避风港一样胆大包天地把自己塞进他怀里去，小脸仰着，眼睛始终落在他的下巴之上。
两人动作暧昧，眼神对视的时候任谁都看出亲昵过火的意味。
而夏梅茵确实是喝醉了，单纯无害的样子和平时判若两人。
路迟青没忍住怒火，低着头，两人的鼻尖撞在一起：“你喝醉都这样主动投怀送抱么？”
夏梅茵已经失去理解能力，故意蹭蹭他的鼻子。
路迟青：“……”
扮猪吃老虎么不是。
路迟青没忍住报复性捏了捏她的脸颊以示惩罚，“起来，我带你回去。”
夏梅茵头摇成拨浪鼓：“求我。”
路迟青愣着看她好半晌，哭笑不得：“你脸皮呢？”
夏梅茵没理会，眼神带着蛊惑：“你求我就起来。”
路迟青看出来这丫头在酒后乱言呢，他叹气：“你同学和老师都看着，丢不丢人？”
包厢里，导师和一众同学吃饱狗粮后目光投向四处，装作看不见。
夏梅茵伸出舌尖，润了润发干的嘴唇，黑晶晶的眼将他绑着，不放过他。
路迟青气息悠长地笑了下，败下阵来：“求你求你求你。”
从拽哥身上得了便宜，夏梅茵这会儿心满意足拎着包站起身，脚步踉跄，顺势栽倒他肩膀下方。
这一冲击，撞得路迟青胸膛一震，大手下意识包抄住她腰，护着，她又从那怀里借力站直，头发微凌，嘴角咧笑，笑得傻气，不忘同大家伙道别：“祝大家玩得开心，老师再见，同学们……呕……再见！”
金碧辉煌的大马路边，夏梅茵再也忍不住差点吐出胃酸。
路迟青拍她后背，“你这是喝了多少？”
“忘了……”
路迟青不放心看她一眼：“能自己上宿舍楼么？”
“不能……”
“给你开个房？”
夏梅茵一言不发，屁股坐在石墩旁，把名牌包甩给他。
路迟青接住，膝盖蹲下来点地，手肘屈起撑在大腿上，整个人被她眼神笼罩着，手支着半脑勺微抬下颌看向她，那面无表情且很不开心的样子，谁得罪她抢她钱似的，不像撒酒疯，倒有种女朋友闹别扭的既视感，路迟青才看没几秒好脾气地笑了笑：“又怎么了，大小姐？”
夏梅茵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眼睛，下达命令，“你背我。”
“你求我。”
夏梅茵挂着一张横眉怒目的金刚脸。
路迟青施施然道：“求我，我就背你。”
她不服，呼吸发急：“那我不走了，我今晚就坐这。”
“随便你啊。”路迟青不吃她这套。
“……”夏梅茵定住穴位般，思考对策。
路迟青就耐心十足等着她使法子。
醉酒的她好似打开性格中最深藏不露的一面，变得可爱又娇媚，她似想出绝招，脸色一改，笑得很顽皮，拖腔带调叫他：“哥哥。”
路迟青呼吸一愣，眼神不知不觉变了，里面似点燃克制的爝火，喉咙里又干又紧，然而她还嫌撩拨得不够过火，微微俯下身两手支着大腿根处托下巴冲他眨星星眼。
她有纯洁的微笑，又有蛇的狡猾，笑与媚态同时进攻。
这招绝，让一个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男生如何招架得住。
路迟青缓了好一会儿，扫清喉咙后凶巴巴说：“夏梅茵，你以后不许喝酒了。”
她哪听得进去，唤他：“迟青哥哥。”
“你……”
“迟青哥哥我腿好疼，背我好不好？”
“……”
“迟青哥——”
“……好好好，背背背。”
从这里回施德堂要经过坚尼地城海岸路，夜色深邃，浓得如一壶倒翻的酒，路灯似月，路面泛着青绿色反光，这一带远离车流闹区，显得有些静谧幽暗。
路迟青迈着两条长腿稳步朝前走，身上女孩头倏地往前耷拉，混着酒精味温热的气息全扑洒他脸上，她蹙眉，干呕一声，路迟青斜眼瞪她，带了点儿气笑声警告：“别吐我身上啊。”
夏梅茵头脑阵阵发晕，含含糊糊问了声：“吐了会怎样？”
路迟青下巴往前一点，不留余情说：“我把你扔进海里。”
夏梅茵不敢呼吸了，人也不敢乱动了。
见她被吓着，像只安分消停的胆小猫儿，路迟青又觉得自己不对了，想念聒噪乱动耍性子的她了，不得不改口：“行，你吐，随便吐。”
噗嗤一声，她笑声格格，犹如风吹银铃，状似无意说：“我肯定不会吐你身上，你的衬衫看起来挺贵的。”
“没事，它又不停产，你吐一件我买一件不得了。”
夏梅茵觉得有点道理，反正总裁钱多，不反驳，眼睛瞄向深不可测的海边，这片海域叫索罟湾，对面是梅窝码头，渡轮在海浪中飘着，甲板上有男女在狂欢，喧嚣传到了陆地上。
她忽然开口：“你来过这片海么？”
“没。”
“我经常来这里坐。”
“那你挺孤单的。”
“啊？”
路迟青脖颈挂着她那只包，双手使力拖住她臀线往上颠了下，迎着晚风淡嘲淡讽：“你没见么，刚一路走过来，撞见的情侣没十对也有九对。”
夏梅茵嘟囔：“谁管他们干嘛，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散心。”
“没事，以后我陪你来散心。”路迟青说。
夏梅茵听了这不着南又不着北的话，没想着回，她仰头深深望了眼天空，看周围璀璨霓虹，这港岛的万家灯火，有时候比天上的繁星美丽得多。
她嗐一声，喃喃道：“你给我开间房吧，不想回宿舍了。”
“为什么？”
“现在这个点影秋应该睡了，她这几天为了考试一直失眠，不想吵醒她。”
“对她这么好。”
“舍友嘛。”
“喝醉了都记得心疼舍友，就是不会心疼竹马。”
“路迟青，我没醉。”
“你醉了。”
“路迟青，别吃醋。”
“……”
最后，路迟青听从她安排，在德辅道附近找了家万怡酒店，订的头房。
夏梅茵躺在床上，眼不离他，眸里好似披着潋滟水光，像一朵犹怜小白花。
他无奈又宠溺看她，手里敲着本台上放着的美国物理学期刊，拿来敲她脑袋，力道很轻。
“睡觉吧。”他轻哄。
夏梅茵侧身双手枕着脸，又朝他眨眼，俏皮公布在眼底：“路迟青，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路迟青坐在床头，低眸嗯一声：“你说，我听。”
夏梅茵酒后吐真言道：“就是，我遇到一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如果我错过了，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么好的人了。”
路迟青长久和她对视，笑着摸她头发：“不会的，你本身就已经最好了，所以无论你遇到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吗？”
“没有骗你。”
“路迟青。”她眼珠子转呀转的，仿佛在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很久很久，终于作了这样的决定：“和我在一起吧。”
一句话响下来，炸在他耳边，路迟青一双漆黑的眼看着她，瞬间沉默下来。
她又低低地说：“我已爱上你了。”
宇宙大爆炸的崩裂声莫过于此。路迟青仍情绪不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反应的痕迹。
感情似雨，而盛开的玫瑰不怕骤雨，没听见理想中的笃定回答，她愤怒之火在眼睛里燃烧：“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路迟青低眸瞥她，手指动了动。
夏梅茵板着脸踢开被子：“你拒绝我，就是拒绝全港有头有脸的白家千金，白绍濂的外孙女，你知道每天有多少男人追我吗？”
酒醉后的她谲幻多变，不能把握，开始语无伦次大喊大叫，“路迟青你大混蛋，你知道我主动一次有多困难，也只有你路迟青，送我花，送我玫瑰发卡，换作别人就是送我皇冠我都不会主动的！”
整个空间沉寂好长时间。
她的眼睛太有侵略性，又带着浓浓委屈，路迟青逃避似的，伸手啪一声锨熄壁灯，灯光昏暗下去，始终没敢再看她的眼。
夏梅茵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很久没试过在一个人面前无理取闹了，而他还如此不珍惜……倏而喉间一哽。
路迟青点上一支烟，一连抽了好几口，昂着头，将烟圈吐向天花板，被这些问题侵扰得无法静下心来，很久，很久，才用冷静的口气说：“等你酒醒再说，如果你还记住这事儿，我就答应你，如果你不记得……”
夏梅茵一脸憋屈，看他。
“那就换我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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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牺牲品|星星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