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离开廊檐,并未返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径直走向王子日常起居的侧殿。她步履从容,脸上依旧是那副符合她身份与野心的沉稳。
在侧殿外的小厅里,她看到了正与王子笑语盈盈的高慧。高慧穿着王室提供的精致裙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与温柔。王子坐在一旁,眼神温和,显然对这位“救命恩人”颇有好感,但也仅止于此——他清楚自己的身份。
公主的出现让厅内轻松的气氛微微一滞。
“殿下。”公主先向王子行礼,姿态无可挑剔,随即目光自然地转向高慧,脸上带着一丝符合礼仪的、浅淡而疏离的笑意,“高慧小姐也在。”
“公主殿下。”高慧连忙起身,姿态恭谨,眼神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深知这位公主在未来将是真正的女主人,地位远非自己现在这个“恩人”虚名可比。
王子笑道,语气带着熟稔:“你来得正好,事务都处理完了?”
“一些小事而已,不劳殿下费心。”公主优雅地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目光扫过桌面,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方才卫兵带来了几个海上来的幸存者,安置在西边露台那了。其中一位姑娘伤得不轻,容貌看着却有几分绝色。”她刻意在“海上”二字上稍作停顿。
高慧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其他的玩家。
公主的余光将高慧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对王子说道,语气平和得像在讨论天气:“听说也是遭遇了风暴的商人。我已吩咐人好生照看,毕竟与王兄遇险时间相近,或有些关联,待查明后再做定夺。”
王子点了点头,显然对此安排没有异议:“你处理的很好。”
公主微微颔首,随即自然地转换了话题,与王子商讨起即将到来的外交典礼,语气专业而干练,充分展现了他们之间的默契。
高慧被彻底晾在了一旁,像个多余的摆设。她看着眼前这对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妻,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同盟气场。她意识到,自己那点“救命恩人”的小心思,在这稳固的权力结构面前,是多么微不足道。
又坐了片刻,公主便起身告辞,她与王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在她离开,经过高慧身边时,脚步未有丝毫停顿,只是那眼神极快地掠过她,平静无波,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警告,仿佛在说:“认清你的位置。”
直到公主的身影消失,高慧才感觉那无形的压力骤然减轻,她暗暗松了口气,手心却已满是冷汗。
王子似乎并未察觉方才的暗流,只是对高慧随意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高慧讷讷地应了一声,行礼退下。走在华丽的回廊里,她心中一片冰凉。
夜色笼罩着王宫,海风带来微咸的气息。小美人鱼被安置在舒适但位置偏僻的客舍里,双腿那刀割般的疼痛在寂静中愈发清晰。她辗转难眠,最终,忍着剧痛,悄悄挪到房间外的露台上,倚着冰凉的栏杆,望向远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那里曾是她自由的家园。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她惊慌回头,看到王子正站在露台的入口处。他似乎是夜间散步途经此地,月光照亮了他年轻英俊的脸庞和乌黑的眼珠。
四目相对的瞬间,小美人鱼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下意识地想用长发遮掩自己,并因为无法开口问候而窘迫地低下头。
王子显然也猜出了她就是白天公主口中的幸存者。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走上前来。
“晚上好,”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看来我们都睡不着。这里的海风能让人平静些,不是吗?”
小美人鱼只能抬起她深蓝色的眼睛,温柔而又无比悲哀地望着他。那眼神像包含了整个海洋的忧伤与秘密。“啊!但愿他知道,为了要和他在一起,我永远牺牲了我的声音!”
王子被她这无声的凝视所触动。他靠近了些,倚在她旁边的栏杆上。
“你是这样安静,”他轻声说,带着一丝好奇,“看起来那么孤独。”他试着说些什么,但小美人鱼眼中瞬间涌上的泪水让他收住了话语。
他看着她强忍泪水、微微颤抖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别害怕,”他的语气更加柔和,“在这里你很安全。虽然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承受了许多。”他顿了顿,像是做出了一个决定,“你愿意,明天陪我一起去骑马吗?树林里的风或许能吹散一些忧愁。”
小美人鱼愣住了。她看着王子真诚而温和的眼睛,巨大的喜悦和更深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一个混合着泪光的、极其动人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看似浪漫的相遇发生时——
在不远处另一间客舍的阴影里,宋书泱和顾望墟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沈确在他们身后小声吸气:“哇,王子这就对她有意思了?”
宋书泱眉头微蹙,低声道:“王子夜间散步会那么巧合来到软禁着来历不明人员的偏僻居所吗。”
顾望墟猜测着:“如果故事主线的力量真的很强,那也可以解释。不过现在看来这是好事,好感在增加,我们的任务进度应该也可以增加一些。不过那位公主不会坐视不管。而且高慧应该也在宫殿里面,她的任务也和小美人鱼的期待相悖。”小美人鱼无法说话,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这份“爱情”的基础何其脆弱。
宋书泱的目光越过露台上那对身影,落在了更远处主堡的一个窗口。那里,似乎也有一道身影悄然隐在帘后,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自那晚露台的相遇后,王子似乎找到了一件值得倾注温柔与好奇的新事物。他开始频繁地邀请那位“沉默的幸存者”陪伴左右。
王子信守承诺,为她准备了一套用最柔软小羊皮制成的精致男子骑装。当她换上骑装,将如月光般的银发高高束起,展现出一种不同于平日柔美的飒爽风姿时,王子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惊艳,甚至带着一丝新鲜的、仿佛发现宝藏的占有欲。
然而,华丽的马鞍对她而言简直是刑具。翻身上马的动作牵扯着双腿无形的伤口,大腿内侧与马鞍的每一次细微摩擦,都像是粗糙的砂纸在打磨着神经,让她脸色控制不住地发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王子只当她是不惯骑马,亲自为她牵马缓行,指着沿途风景,耐心讲述着骑士的传奇与花草的典故。
她只能侧耳倾听,用那双盛满了星海与痛楚的蓝色眼眸,适时地表达着喜悦与好奇。她的沉默,此刻成了最完美的屏障,也是最佳的倾听姿态,让王子得以卸下心防,尽情倾诉他身为王储的抱负与烦恼。
有时,他们会下马步行于林间小径。她忍着锥心之痛,努力跟上他轻快的步伐。尖锐的沙砾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嵌入她无形的伤口,每一步都在柔软的袜套上洇开淡淡的血痕。王子偶然回头看见,惊问:“你的脚……”
小美人鱼的心猛地一缩,几乎是立刻用力摇头,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的完美笑容。她甚至忍着因此加剧的、几乎让她晕厥的剧痛,提着裙摆,在那铺满落叶与尖石的地上,硬生生转了一个轻盈的圈,用肢体语言急切地表示自己安然无恙。
王子果然被这强撑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所迷惑,心中怜惜更甚,自然而然地将其归咎于不合脚的鞋履与她过分娇嫩的肌肤。他温柔地责备她不该逞强,甚至考虑下令让所有道路都铺上最柔软的地毯。
在王子与小美人鱼于林间骑行,享受着温馨时,宋书泱、顾望墟、山狼和沈确四人却还被变相软禁在西侧客舍之中。
他们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客舍的小院和相连的几个房间。门口总有至少两名面无表情的卫兵把守,美其名曰“保护贵客安全”,实则监视意味十足。连送餐和打扫的仆役都行色匆匆,不敢与他们多言。
沈确第无数次扒在窗户缝隙边,眼巴巴地看着外面有限的天空,哀嚎道:“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出去透透气啊!”
他的抱怨没人接话,但无疑道出了众人的心声。山狼抱着手臂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并非真正放松。顾望墟则在有限的空间里慢慢踱步,试图从卫兵换岗的规律和偶尔传来的外界声音中拼凑信息。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王子温和的嗓音。
沈确立刻压低声音:“快听!是王子!他们回来了!”
几人瞬间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他们听到王子带着笑意的声音隐约传来:“……今天玩得开心吗?你就像林间的精灵。”
然后是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属于小美人鱼那忍着剧痛、努力放轻的步子。
他的声音更近了些,似乎停在了客舍外的廊下,“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一个更特别的地方。”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王子独自离去的声音,沉稳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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