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什么?你说楚煊……他他他……”

一道震惊尖锐的男声呼啸而来。

三班生疑惑的转头看向最后,那位主角还没过来,位置上空空如也,书桌上摆着几本教科书,堆落繁杂。简煜正垂着头摆弄手机,今天罕见的没有穿校服,黑色的连帽薄卫衣,搭配了条宽松牛仔裤,呈现出温文尔雅的复古感。

听到声响后,简煜慢慢抬起头望向声源处,乌黑的头发随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阳光透过云层散落在脸上,黑色的镜框下是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浅浅的内双,眼尾弧度上扬。

“楚煊数学137!”

又是一道惊悚声音,依旧无人答应。

三班生像失魂一样盯着简煜,说惊恐也不为过,一个个愕然失色,难以置信的凝视着。

简煜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别扭的将脸转向另一侧。

“学神怎么没穿校服?”有人在懵逼中开口询问。

简煜一眼淡淡的去看他,见那人他丝毫不认识,他盯着那人的脸,静静的想了想,悠悠地解释:“洗了,没干。”

“刚才有人说楚煊数学多少分来着?”简煜偏头看向讲台上的众人,他一声不吭的关了手机,又吐了几个字,“能再说一遍吗?”

看成绩的男生闻言愣了愣,耳朵里像是有针扎一般,恍惚间,他看到简煜勾唇笑了下,弧度很小,在被朋友用手肘击他后,他忽的回过神,脑子不清晰的重复了一遍:“137分,年级前50啊……只有数学。”

简煜听完又将头低了下去,心说他物理应该会考的很好。

几分钟前,简煜突发奇想的将楚煊以前的成绩单给要了过来。

【2024年高一下学期期末考成绩】

考生:楚煊

语文:51

数学:87

英语:87

物理:92

化学:64.5

生物:77

……

像是察觉到过于炽热的目光,他懒懒的掀了下眼皮,楚煊没躲开,两人的视线毫不例外的碰上。

简煜慌乱的合上手机。

楚煊看他的眼神多了一层审视,思绪一片空白,他原地愣了三秒,烟雾又倏地炸开,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简煜穿便服,但这穿搭风格和每次台下的一样,慵懒复古,眼神又死死的追寻。

从下到上。

无疑不透露着一股熟悉感。

领口宽大,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更添几分性感。

“你怎么……”

简煜猜到他要问些什么,昨晚浴室情况惨烈,白色泡沫飞的哪哪都是,花洒像是烫手,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挂在柜门上的衣服不湿那就是玄学,罪魁祸首笑的贱兮兮的,从身后抱着他不撒手,嘴上说着要给他搓澡,结果就是伸手乱摸。

“校服不是你弄湿的,你表现的这么惊讶做什么?”他说的声音极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以听出来是有些生气了。

回话之际,楚煊慢吞吞地坐了回去,他想了想,开口问:“你身上的衣服是和祁御拼团买的吗?”

简煜一愣:“你惊讶这个?”

“跟情侣装一样,我能不惊讶吗?”楚煊向后一仰,空出大片位置,他伸手朝着另一面指了指,简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祁御和他穿的同款。

碰巧在这时,祁御转头和江宇讲话,再一抬眼,两人对上视线,祁御目光向下望去,脸上的笑立马僵住了,两人纷纷愣在原地,谁都没有做出反应。

祁御转眼,楚煊正面无表情的瞪着他,嘴角抽搐着像是问他怎么回事,他顶着一张被冤成木然的脸,眼皮发紧,他抬手捂着眼睛转过头,半晌,他不服输的回瞪了楚煊一眼。

他掏出手机打字。

[橘猫林林:我怎么会知道买到了同款,还偏偏都在今天穿啊!这样吧,咱俩换换衣裳?这总行吧。]

楚煊踌躇了会儿,回:[不换,你还是回寝室换件别的吧。]

[橘猫林林:……你还害怕?]

[知鱼:不是,这件衣服是他给我挑的,我不想换。]

[橘猫林林:……]

[橘猫林林:巧了我也不想换。]

这次考试成绩出来的异常缓慢,全然是意料之外的结果,徐浩将成绩条依次发下去,简言意骇的说了几句出现的偏科问题,又着重表扬了江宇。

江宇在被点名之前正埋着头吃东西,突然的一声自己的名字,他手一抖,要偷偷传给云炫贤的大块面包掉落在地上,正巧落到书楠右脚旁边。

书楠单手拖着脸,小拇指和无名指长长伸着,在脸颊处点来点去,又偷偷摸摸的上升,遮住了半边脸,他无聊的左右崴脚,一个不小心,鞋面上黏了许多黏糊糊的东西。

他皱着眉低头去看,就见一块奶油面包静躺在他鞋旁边,奶油已经四分五裂了,是被压过的痕迹,他心中一惊,抓起卫生纸擦了一把鞋面,是黏糊糊的质感。

书楠正生气是谁扔过来的,结果听到江宇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亲爱的书楠同学,你的鞋子应该没事吧?”

书楠转头看着他,冲他莞尔一笑,下一秒,江宇脸上赫然出现了两道崭新的白奶油印,随之而来的还有书楠崩溃的声音:“我新买的鞋,你怎么吃个东西都吃不好?再不行,你让你同桌喂你吧,手干脆别要了。”

江宇又被书楠在脸上拍了两张干净的卫生纸,他为了表示歉意,一手摁着卫生纸,另一只手又给他递了一袋肉松面包。

书楠面无表情地看着江宇递过来的面包,一种想要在糊他一下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着江宇怎么着也不会因为歉意给他刷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接过面包,又道:“多给我几袋。”

江宇愣愣的将他所剩无几的面包全部给了他,随后又听到徐浩喊他名让他站起来,他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选择,在书楠转过头后,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脸上还粘着卫生纸,最上面的一角还不堪重负的弯了下去。

云炫贤伸手拉他却没能成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后知后觉感到丢脸。

徐浩定睛一看,左脸不知是贴了什么东西,模糊一看像是纱布,他关心的问道:“你的脸这是怎么了?是在哪里碰着了吗?严重不严重啊?”

班里笑声四起。

楚煊闻言眯着眼睛去看,伸手碰了碰简煜的手臂,幸灾乐祸地说:“老徐的眼镜是不是没度数啊?这卫生纸他怎么看成纱布的。”

他嬉笑着转眼对上简煜的视线,隔着眼镜镜片,他突然间就笑不出来了,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该死,他忘了简煜也是一位戴眼镜的主。

他倏地想到那句“没看清过正脸”,再加上自己记忆中的眼睛同样没有眼睛这类屏障包裹,一切就有说的开了。

livehouse里人群拥挤人声嘈杂,最主要的还有五彩斑斓的灯光乱射,就算是戴上眼镜也不一定看得清析,更何况简煜不加任何装饰,单单一个口罩就遮住他一半容颜,并且他丝毫没有要上前互动的表现,换做是谁都有些困难。

楚煊将身子往下缩了缩,偏头靠在简煜肩上,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镜的样式,目光向下,落到右耳上,有几个难以发现的孔洞,他盯着看了好久,一字一句的启唇:“什么时候开始近视的?”

“先天性遗传。”

简煜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但想想这是个很平常的问题,所以他答的轻轻松松,语气没有多少起伏,仿佛是在讲述着别人病情的医生,痛苦与他毫不相干。

楚煊想问他为什么去音乐节时不戴眼镜,但话到嘴边又难以开口,他直起身侧盯着那与他位置相似的耳洞,轻手抚了上去,最先落在耳轮的位置,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在这里试验的。

“为什么要打耳洞?”他哑声询问。

几年前的一天,他有在个人微博里分享过第一次打耳洞的经历,这与简煜耳洞的位置一模一样。

酸涩感像一杯杯柠檬水,毫无防备的在心中炸开,风吹散思绪,一束月光落在心中的凹槽,霎时补缺了残漏的心脏,他伸手抓住久违的心酸与沉默,雪花晃过梦境,忧郁、酸涩、沉沦、爱意与不甘,统统在此刻晕开。

斑驳的铁链困住过往,心疼的洪流涌过伤口,骄阳的背后藏着破碎的梦想,颓废病情早已病入膏肓,意外来的毫无征兆,结束时又干脆果段,死于遥远的死亡。

如今,极力伪装的枯木再逢春光。

“很明显吗?”简煜感到诧异,抬手从上到下抚过整个右耳,最后在耳垂的位置顿住了,楚煊手指略有粗糙,正停留在耳垂那里。

简煜收回手,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楚煊同样收回手,双手摊开在他面前,左手是因退团后每日每夜弹琴麻痹自我导致的手指弯曲,右手手心是陈年旧伤。

一切总是那么可笑。

记忆让人又爱又恨。

在他看来,恨似乎要大过爱。

接触音乐本意就是为了更好的治疗,本以为可以深陷其中,结果半路杀出来几个眼红怪,不要逼脸的硬要砍断这条救生索,痛与恨交织,一张大网笼盖世界,将他短暂的隔离。

没了音乐这剂良药,苦涩的药片仿佛要切割喉咙,他狼狈,他不堪,打火机砂轮发出轻擦声,一切化为废墟,火光中,他微微侧头去点燃香烟,脸部轮廓在昏芒中硬朗分明,薄薄一层皮肉包裹他不堪重辱的过去,漫不经心扬起的嘴角,他自己都忘了是真实还是虚幻。

“其实和你右耳后的纹身差不多,只不过不是为了告别,是纪念。”简煜无心讲给他听,但眼中的情绪抵挡不住,无刻不在出卖他的真实感受,“最后因为要考高中,为了标准的等级,只好摘下。”

楚煊微微抿了下唇,闷不做声的点了点头。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剧烈的疼痛使他内心不停地滴血。

简煜明明什么都没说,但他好像什么都懂了。

人的记忆不用永恒的,那些刻在内心深处却久久用不到的,终将会被时间抹去,它们会被消磨,在某个空间留下永恒的断片。

在记忆中,爱将永存。他的爱赋予他生命和记忆。

不枉他处心积虑的找寻。

-

吵闹的环境犹如一次无形的枪机现场。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中翻腾碰撞,炸/弹似的,震耳欲隆。

喋喋复喋喋,滔滔复滔滔。

苏诺塞着耳机趴在桌子上睡觉,两臂交叉,头斜枕在上面,侧着脸,微眯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翅一般覆盖在眼脸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握着书角。

兴许是周遭环境太吵闹,他烦躁的抓了抓短发,将脸偏向另一边。

此刻烦躁的心情,就像用十除以三得出的结果一样,无穷无尽。

楚煊踱步经过走廊,来到苏诺班级门口。

他随手拦住一个刚迈出班级的女生,语调轻微的问:“同学,请问你一下,苏诺是这个班里的吗?”

高一新生也只在贴吧里听说过那位荡然肆志的校霸,嵌着耳钉,染着一头银灰色的头发,成绩年年倒一,但长很帅。

楚煊的突然出现,让走廊上的同学都很好奇,纷纷朝那边望去。

女生抬头看向他的脸,有几秒的愣神,只见那人五官如雕刻般分明,一头茂密的头发下,眉毛叛逆似的上扬,眼神微微地弯起,薄唇紧抿,右耳耳轮耳骨处闪着两枚钻石耳钉,给他的帅气加上一丝不羁。

女生看得入迷,脸庞在不知不觉间泛起一片红晕,盯着楚煊的脸犯花痴。

楚煊见女生一直没回话,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语气里带有一丝疑惑:“同学,你怎么了?”

女生这才回过神来,但并没有回答楚煊问她的问题,反而开始介绍自己,说话的语气中稍带着台湾腔:“你好,我叫邱婉莹,今年16岁……”

楚煊对她的回答有一点迷茫,明明是普通话,却被她讲得奇奇怪怪,好在他能听懂个大概。楚煊目光定在她脸上,眉毛微蹙起,出言打断了她:“我好像没有问这个吧?”

可邱婉莹像是没听见他说的似的,依旧自顾自的说着,楚煊多少有些不耐烦,在她还想开口时绕开了她,抬手叫住了一个正打算出门的男生:“同学,请问苏诺是你们班的吗?”

男生停下了步子,点了点头,回:“他是。”

楚煊:“你能帮我把他叫出来吗?”

男生似有些顾虑,犹豫片刻后才答应下来:“哦,行。”

男生一路跨步到苏诺座位前,他蜷着手指,敲了敲苏诺的桌面,语气稍有些无奈:“苏诺,外面有人找你。”

男生喊了两次,苏诺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他指了指门外:“喏,就那个染头发的找你。”

苏诺“嗯”的应了一声,随意地撸了一把头发,这才坐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五官渐渐清晰,他睡眼惺忪的向门外瞥了一眼,等看清那人的脸时,身子僵了一下。

楚煊……

苏诺快速地别过头,眸光聚焦到裴子旭脸上,小声的对他说:“你出去告诉他说,我没空不见。”

裴子旭虽然不知道这俩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但还是“嗯”了一声。

听到满意的回答,苏诺餍足的眯起眼睛,怒火中烧的因子变缓了几分,随后心满意足的趴了下去。

门外的楚煊眼睁睁的看着苏诺从起来,再到看了他一眼露出厌恶的表情,随即不知道对男生说了什么,最后又趴了下去。

楚煊像是已经猜到了苏诺对男生说了什么,还没等裴子旭开口转告,就一脸阴沉的绕过他走进班级。

苏诺旁边的座位上没人,似乎是出去了。楚煊走到那儿坐下。

此时,裴子旭看着面前正一脸花痴样儿的女同学,嘴角抽了抽,随即转身靠在门边望着那俩仇人,心里飘过十万个有病。

下一秒,他听到邱婉莹问他:“同学,你认识那个帅哥吗?”

裴子旭现在更气了,他偏头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开口:“我们认识吗?请不要乱认关系。”

在他要进班之际,众目睽睽之下,邱婉莹向他伸出手,日影融融,她唇角漾起笑,宛如春花明媚。

“我是邱婉莹,今年16岁,来自中国台湾,情绪稳定很好相处。”她看着柔柔弱弱,笑容却温软,“我们两个认识一下?”

裴子旭若有所思,他目光盯着邱婉莹伸出的手不动,好久才有了些动作,大庭广众之下,他伸出手,先和她左右击了一掌,又握拳上下碰了一下,随即动作停止。

“你好,叫我裴钱就行。”他的目光静静地停留在她身上,清俊的唇角禽着笑意,“‘裴回轻雪意’的裴,赔钱的钱。”

话音刚落,没等邱婉莹从震惊中缓过身,他收回笑脸进了班。

裴子旭走到苏诺前面的座位坐下,静静地看着那两位。

班里同学第一次见陌生帅哥进自己班,出于好奇,目光也逐渐转移到他身上,班里顿时安静至极。

楚煊抬眼看向裴子旭:“叫他。”

裴子旭也在看他,准确来讲是不怀好意的瞪,眼神平静的像湖,目光直白又极具攻击性,闻声他挑眉,咧着嘴笑,他问:“你在命令我啊?”

“算是吧。”楚煊漫不经心的答应,“你们不是同学吗?”

“是有怎么样?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裴子旭伸手拍了拍楚煊的肩头,一副不服输、看不起的表情,“你以为你谁啊?还有脸命令我?”

楚煊不动声色的扬了扬脸,好整以暇的望了眼苏诺,不紧不慢道:你问我啊,他哥好朋友。”

裴子旭闻言收回手,转眼换了一副微笑,随后漠不关心的看他到底想干些什么,他盯着楚煊的耳朵抿了抿嘴,心说还真稀奇,这耳朵上跟嵌了座皇宫一样,一个、两个……好像已经超过十个了。

楚煊:“叫他。”

裴子旭:“不叫。”

“你为什么不自己喊他?”

“会吵架,严重的话可能会打起来。”

裴子旭:“……那更要你自己来了,加油。”

无语转化为幸灾乐祸仅仅用了一秒。

楚煊没在吭声,左手托着脸,右手不安分的伸向背后,像拽小孩似的勾着苏诺衣服后领将他拉了起来。

苏诺愤愤的转过头骂了一句:“你神经病。”

他以为是他同桌拽的他,等骂过了才发现那人是楚煊。

他沉默了,瘪着嘴将目光转向正看戏乐呵的裴子旭。

楚煊松开手,靠在椅背上侧过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轻笑出声:“你的没空就是在睡觉?那你现在醒了,应该就有空了吧。”

苏诺抬手整理了衣领,随后愤愤的盯着他,语气中带着审视:“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煊笑嘻嘻地表示:“来找你。”

苏诺“啧”了一声,看楚煊这副表情觉得他有些欠,既欠骂又欠揍。

楚煊向四周望了望:“出去说,这里人多。”

苏诺静了一下,拒绝:“不去,有什么事就现在,就在这里说。”

楚煊若有所思,最终决定:“出去说。”

苏诺不遗余力:“我说了,不去。”

裴子旭绝对松弛,拿着手机,镜头对着两人,他一边往嘴里塞东西吃,一边伸手摁了下录像点。

他严谨指出:“怎么不打?”

楚煊沉默,良久,难得长了一分钟的良心为别人说话:“他的脸你就别拍进去了,拍我右侧行吗,我觉得我这边比较帅。”

裴子旭认真的想了想,挺有礼貌的回答楚煊:“不行,我需要的是公平公正的战争。”

苏诺伸腿使劲踹了裴子旭一脚,他一个踉跄,手机摔在桌上,他挑眉看向苏诺,像是在问他做什么,苏诺无视他的目光,伸手将手机拿走,冷嗤一声:“你以为给你拍宣传呢?还拍右脸,一巴掌拍上去还差不多。”

楚煊眸子轻轻一转,眉梢好看的扬起:“没办法,你同学表现得太热情了,一时就忘了这是在学校,不过巴掌就算了,我们回归问题行吗?”

苏诺:“……哦,你说。”

楚煊做了个“请”的手势:“出去。”

苏诺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楚煊轻笑了一声,偏头去看他:“你当真不出去,要我在这里说?”

不好的预感,苏诺拍桌而起:“我出去。”

……

走廊的尽头是杂物间,远处阑珊的阳光渐渐投射,金线从身后延伸,苏诺将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阳光在他具有立体感的五官上打下一处阴影。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苏诺皱起了眉毛,面容依旧冷着,他想了想,道,“你不会是因为昨晚那件事要报仇吧。”

楚煊“哦”了一声,他偏了偏头,耳洞钉着的银色耳扣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他顿了顿,道:“不是,我哪有这么小气,我来问一些关于你哥的事。”

苏诺直接赠给他六个字:“家丑不可外扬。”

楚煊被他的回答逗笑了:“你哥学习这么好,这么会是家丑,你是和你哥有什么仇吗?”

苏诺开始狡辩:“我哥让我这么说的。”

楚煊将信将疑的盯着他:“哦?”

苏诺放弃了,他垂下眼,说:“什么事,你问吧。”

楚煊用动作表示他一点也不着急,他转身站在苏诺面前,弯下腰,仔细地盯着他的脸观察,良久,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伸到苏诺眼前,道:“咱俩先加个好友。”

苏诺咂咂嘴,心说事怎么这么多。

他极不情愿的“哦”了一声,随即插兜去找手机,他打开二维码,本想对楚煊说你扫我,却没想到楚煊先一步把二维码打开,他听到楚煊说:“你扫我吧。”

“……”

加完好友后,苏诺嫌弃的看了眼出现在他列表中的楚煊,脏眼,他又重新把手机塞进口袋,问:“你是不是喜欢苏祈冉?”

楚煊放手机的手一顿,蹙着眉低头去看苏诺。

苏诺见楚煊有些迷茫,他解释说:“经常有人来加我好友,但大多都是来求苏祈冉的联系方式的。”

楚煊“哦”了一声,说:“不认识。”

苏诺半信半疑的看了眼他,突然想起那天穿女装时楚煊也在那里,那表情很明显是认出他了,他身子不由地一颤。

见很久没有苏诺怼他的声音,楚煊想了想,淡淡的开口:“怎么?你很失望吗?”

他斟酌了一会儿,又说:“不过说真的,你业务还挺繁忙的,你这要是去当服务员,不得是个销冠吗?”

苏诺嘴角一抽,认为和楚煊离得近至少会影响他百分之五十的智商,以及会引发自己百分之百的坏脾气,因此他迅速的后退两步,抬眸,凉凉的扫了一眼他,控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他说:“你问我哥的事做什么?”

虽然两人交集不多,认识时间恰恰一年多罢了,苏诺不足以用行动表情来解剖分析他的作为,不过他敢肯定,楚煊不像是个会安好心的家伙,楚煊看着没谱,其实嘴毒的很。

打个简单的比方,别人和他聊天,他能一句话将人气死的程度。

不好的回忆始终是个尖刺。

偏偏还在高中遇到。

楚煊嘴角微微上扬,他俯身凑近苏诺,一双深邃的眼睛似笑非笑,这种情形,苏诺很难不注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没安好心,一瞬间的心悸。

下一瞬,他听到楚煊的声音,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我想当你嫂子。”

虽说在楚煊开口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在听到声响之后,心脏还是沉沉的顿住了,心塔高,风不止,楚煊的声音像风铃声一样不停歇。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向你了解你哥了吧?”楚煊直起身,静静地看苏诺的表现,他闷着头,一言不发。

楚煊内心的情绪愈发强烈,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心说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他。

苏诺呼吸一滞,偏头瞄了他一眼,四肢百骸像是被黏土入侵,一刻不能动弹,他冲楚煊僵硬的点了点头,好像是知道了但又不完全知道。

楚煊悬着的心有几秒的松懈,看到他有了动作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随即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说:“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记得回,还有以前的事情……我给你道歉,你……”

“道歉就不用了,反正你是输的一方,只不过……”

苏诺脑子现在是懵的,他眸光骤然一缩,话语中透露着不安,声音微微的战栗,似乎在承受内心巨大的压力,他偏过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我哥应该是直的吧……”

楚煊挑了挑眉,问:“你哥之前谈过女朋友?”

苏诺从来没有听他哥提起过喜欢不喜欢一类的词语,但又不代表本人完全没有。

他垂手而立,眼底一片冷色:“哦……应该没有吧。”

楚煊眯起眼:“那男朋友呢?”

“我哥是直的,肯定没有谈过。”苏诺宁愿相信他哥是无性恋者,也不愿相信他哥会喜欢男的。

楚煊露出苦恼的表情:“……”

“你就这么确定吗?”

苏诺无话可说。

因为家庭离异的原因,在他四岁那年就不曾再见过简若柳和简煜,苏邵言更是另娶妻子,亲妈妈身边带着一个与他同龄的女孩,爸爸告诉他说这是妹妹,他不喜欢,说要找哥哥,却被苏邵言驳回。

因为年龄小,苏邵言还忙于工作,因此并没有人在他身上多留意,他明白这一点,他有想过偷偷跑出去找,想过去警察局寻求警察叔叔帮他打电话给妈妈,但结果并没有成功,最后还是被苏邵言给抓了回去。

压抑、窒息、溺亡、不安,再或是兴奋、激越、高亢的日子他独自忍受了九年,那种感觉,很难受又很难说,他渐渐的,开始自闭,陷入自闭,他根本无法忍受突如其来的情绪,多少次想哭,却每次想到哥哥的话又将眼泪憋了回去,总有那么一瞬间,连呼吸都是致命的。

他多少次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多少次被救了回来,就有多少次的痛苦,他将自己麻痹,不再与任何人交流,活着,对他来讲是一种无法诉说的绝望。

他想靠岸,但却像只迷途羔羊,找不到港湾在哪里。

情绪上头的时候,不是崩溃,是安静。

封闭的房间里,他在为自己做着一场又一场无声的辩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成了他最想逃离的地方。

他去看了心理医生,说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说他想要离开,医生问他想离开去哪里,他说他不知道,就是想要离开,他说他有时像是打了麻醉剂,怎么打怎么骂都没有反应,等过了那顿时间,他又会短暂的生气、暴怒,甚至想亲手杀了自己,医生问了他几个问题,最后说他有双向情感障碍。

之后他开始吃药,开始注重自己的情绪、身体以及异样,他努力使自己走出那份阴霾,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发觉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情感,就像迷雾散去,黎明来了。

初一那年,他时隔九年第一次再遇简煜。

在那之后,他的笑容变多,短暂的正常期在逃离家庭的时候才会有。

……

简煜对他的好,他总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这只是在弥补,弥补九年来过错,没有任何感情,就像一个冰冷的机器。

他一言不发的享受着这份来自他欺骗自己的好。

就像是,爱,已经毫无意义,他想要的,只是一份来自家人的注意。

作者不是专业的,但会尽量去了解有关双相的专业知识,到时候再回来及时改正

致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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