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务室在三楼，走廊上是来来回回随便游走的学生。女同学较多，来往的同时，眼睛还时不时的往窗户里面瞟，眼神里最多的是爱慕。

医务室里现在只有一位老师。老师是一位男老师，姓柳名舟南，同样是学校在别的学校挖过来的。因为原本是南京大学的理科高材生，所以被学校安排在高三A班教课。

柳舟南身高腿长，府着身子在桌子上写着字，身上穿的白大褂拖到大腿根部，大衣口袋里装着一个小本子。他刚来学校时头发有点长，大概是这两天去理发店修了头发，长度短了不少，眼睛上框这一副眼镜，看着年龄也才刚刚二十几岁。

曲安澈跟着简煜进来的时候，打开门的那么一瞬间，一群女同学蜂拥而至。

可惜都被简煜半路截胡了。

他语气不冷不淡，但还是夹杂着一种不耐烦的情绪。

他对着那帮女生说：“你们都有病？”

等他把话说完，其中的一个女生不自在的笑了笑，说：“你这样说话，总觉得不太……”女孩尴尬地笑笑，斟酌的用词，“妥吧。”

简煜将她们堵在门口，他身子靠在门框处，一只手抓着半开着的门板，另一只手插在校服口袋里，低头去看说话的女生。

他轻嗤了一声：“哦？那你说，我应该怎么说你们？”

没等女生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床沿边不知所措的曲安澈，去皱着眉去看那些女生，语气变得没有那么好：“你们还有事没？我朋友，他还需要拿药……你们要是是来找那个高三的老师，那我劝你们待会儿再来。”

简煜：“听懂了没有？”

“……嗯。”

简煜没有在搭理她们，抬手便关上了门。

柳舟南待她们走之后，走到简煜和曲安澈身旁，问：“你们是谁要来拿药，说一说身体有什么状况？”

曲安澈没有说话。

简煜：“哦，有药膏没有，能够祛疤的。”

“先说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要外用的还是内服的？伤口具体是在哪个位置？”柳舟南顿了顿，又继续追问，“怎么弄出的伤口，伤口在身上都有几天了，之前有没有用过什么药物？”

简煜沉默的看着喋喋不休的柳清泽，他听完柳舟南的各种问题，开始挑着问题回他：“应该是外用的，伤口……全身都有，之前没有用过药。”

柳舟南点点头，又道：“伤的挺重，怎么弄的？”

简煜偏头看了一眼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曲安澈，说：“互殴，我打的。”

柳舟南：“……”

第一次见施暴者带着被他打的那个人来拿药的……他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他觉得问面前的这位施暴者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对他笑了笑，转头去问一声不吭的曲安澈。

他看着曲安澈的脸愣了一下，转头瞪了一眼简煜，没好气的说道：“都是同学，你怎么对他下手这么狠。”

“……”

简煜沉默不语。

半晌，他才淡淡的开口：“嗯……下次我尽量轻一点。”

柳舟南：“你还敢有下次。”

简煜：“……不敢。”

他又补充道：“以后都不会了。”

柳舟南这才放过他，将注意力放在曲安澈身上。他顿了顿，说：“你先把衣服脱了。”

曲安澈：“……”

“没那个……必要吧。”曲安澈小心翼翼的问。

柳舟南：“怎么会没有那个必要，我需要看看你身上的伤口有多重，都在哪个位置。”

他似乎是看出了曲安澈的顾虑，说：“都是男生，你就别害羞了，赶紧脱了。。”

曲安澈抬头去看他：“我没有。”

等他反驳完，他知道了自己是逃不过脱衣服这节了，所以他就低头认命了，脱就脱。

只是感觉好丢脸。

“裤子也脱了。”柳舟南又补充道。

曲安澈：“……哦。”

时间转眼便到了七点三十五，太阳也挂在了天空的最高点，走廊上的同学也渐渐多了起来，人声鼎沸。

校医务室里面却出奇的安静。

曲安澈被迫光着身子坐在床沿边上，他的大腿上被简煜搭上了一条白色的毯子。

简煜将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不自在的捏了捏手指关节，笔直的站在曲安澈旁边，不自在的与柳清泽大眼瞪小眼。

“你……”柳舟南看着曲安澈身上零零碎碎的伤口，被气到说不出来话。

他原本还以为简煜说的那句“伤口全身都有”只是一个谎话，闲着没事干就想说一个夸张句，来展现自己的势力，却没曾想过他说的是真的。

“这位下手很重的同学，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柳舟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他对简煜说的。

简煜不自在的抬了抬手，将目光瞥向紧闭着的大门处，说：“我说这都不是我打的，老师你信吗？”

柳舟南：“……我信。”

他沉住气，又道：“那你说说，他身上是怎么回事。”

简煜：“被打的。”

柳舟南：“我当然知道是被打的，是被谁打的？”

简煜：“反正不是我。”

“…………”

柳舟南摇了摇头，低声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在理会简煜，开始观察曲安澈身上的伤。

他问：“你试着抬一抬手臂，疼不疼？”

曲安澈看了一眼简煜，简煜没有吭声，冲他点了点头。

随后，曲安澈照着柳舟南说的话举起手臂试了试，一种酸楚疼痛的感觉一股脑的冲向神经条。

他有点受不了，就放下了手臂，回他：“疼。”

“被谁打的？说实话。”柳舟南没好气的看向简煜，问：“他当时在场不在场？”

曲安澈摇摇头，还是没有说出来是谁打的。

柳舟南也知道自己在怎么问，这两个人就像两个哑巴似的啥都说了就是不说这一身伤是被谁打的。

他们这是在有意的隐瞒事实。

走以前，柳舟南塞给了简煜一瓶药膏，交代他给曲安澈身上的伤口抹一抹，抹均匀了，可别抹了跟没抹一个样。

简煜“哦”的应了一声，柳舟南便要出医务室。

“等等老师。”他前脚刚踏出去，简煜便出言叫住了他。

“嗯？”柳舟南依言停住了脚步，转头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简煜：“一个不够。”

柳舟南脸上挂着一个很大的无语：“……”

他叹了口气，又去旁边架子上拿了两个，塞进简煜手里，说：“三个总够了吧。”

“嗯，够了。”简煜又补充道，“两个就够了。”

“……”柳舟南叮嘱道：“你们两个呆在这里那也不要去，听懂了没有？”

简煜：“嗯。”

柳舟南走后，医务室又是一阵的沉默。

“他为什么不让我们走？”曲安澈问。

简煜拧开药膏瓶口，在棉签上挤了一点，绕过床铺走到曲安澈身后，开始给他背后的伤抹药。慢悠悠的回他：“可能是去向上级报告了。”

“什么意思？”曲安澈不明所以。

简煜给他解答：“你身上的伤……太重了。”

“……哦。”曲安澈眼神飘远，抿着嘴没在吭声。片刻后，他的眼睛闭了闭，问，“他们会只以为是校园霸凌吗？”

简煜愣了一会儿，回他：“……应该会。”

不过……应该不会查到家里。

曲安澈将腿圈了上来，伸手把毯子向上拉了拉，毯子遮住了他的全身。他垂下眼，将下巴缩进毯子里，没有在说话。

这种沉默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个人的到来。

曲安澈身上的伤口都不大，但很多、很密，伤口密密麻麻的像是要连在一起，又在最后的阶段停下划痕。红色的印子像血一样留在身上。

简煜抹了一遍又一遍。

“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人用的力气很大，门砰的一声撞向白色的墙，又条件反射的回撞过去。

来医务室的人是裴子旭。

裴子旭手掌抵着回撞过去的门，抬眼便看见简煜和曲安澈。

“…………”裴子旭嘴角抽了抽。

靠，这种时候还有人在医务室里。

他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他是该走，还是该留下。

裴子旭在里面看了一圈，医务室里只有简煜和曲安澈两个人，老师也没有在里面。

他短暂的考虑了一瞬，做出了决定，他将身体侧了一下，又关上了门。随后，就像暂时性眼瞎一样没有看床上正在抹药的那两位学长，抬脚走向架子旁开始找东西。

没等他说话，简煜先开口了。

他问：“昨天的游乐场好玩吗？”

“别提了，压根就没有去成。”裴子旭一边找东西，一边分出一些精力回他。

“哦。”简煜又问，“为什么？”

裴子旭回头看了简煜一眼，可简煜压根就没有抬眼，他将目光转向那个身上披着毯子的学长，深深的看了一眼，又转头继续去找东西。

他回：“你真想知道吗？”

简煜抹药的手不停：“嗯。”

裴子旭：“你弟事太多。”

他想了想，不能当着人家亲哥的面说他坏话，又补充似的解释道：“周六的时候，你弟醒晚了，身边还多了一个我不知道是谁的人。昨天的时候，你弟说他嘴疼，还说什么他不想丢脸，所以就没有去。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简煜：“……哦，是吗？”

“那事确实挺多的。”

“这里的老师呢？”裴子旭找不到自己要的东西，有点恼火，问，“你们来的时候，这里也没有老师？”

简煜：“嗯……”

“唉……不，有老师。”他后知后觉。

“和楚煊做同桌，就被他传染了，这也能说错……”裴子旭站在架子面前小声的咕哝着。

简煜提醒他：“……裴子旭，你骂我可以再说小声一点，我能听的见。”

裴子旭有一种做坏事却被家长抓包的感觉，所以他选择了自行闭嘴。

片刻后，他不自在的咳了几声，问：“那老师去哪了？”

简煜：“谁知道？”

裴子旭：“……哦。”

“你用的什么药？”

“抹的。”简煜回他。

“药还有吗？”裴子旭抬脚走到曲安澈面前，垂着眼去看他，抿了抿唇角，说，“喂，药借我一点，行不行？”

简煜抬眼瞪了他一眼，他闭了嘴。

片刻后，他整理好语句，很温柔、似乎又有一些哀求的语气对他说：“学长，求你借我一些药行吗？”

曲安澈沉默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随便。”

裴子旭随即便“哦”的应了一声，眼神瞥见了他手旁边的一个多余的药膏，随手抓了起来，“谢谢学长。”

他问正忙着抹药的简煜：“这个，你还用吗？”

简煜没有吭声。一会儿，他将手里的那小半瓶也伸手递给了他，说：“不用了，这半瓶也送你。”

裴子旭接了过去：“……哦。”

简煜从床上站了起来，对着床上的曲安澈说：“行了，你可以把衣服穿上了。”

曲安澈：“……嗯。”

他嘴上答应了，身体还是怔怔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还不走？”简煜皱了皱眉，没好气的看向傻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的裴子旭。

裴子旭“哦”了一声，抬眼很真诚的问：“这个能往嘴上涂吗？”

“…………”

简煜：“不知道。”

-

等他们两个回到班里，三班的人都已经全部到了，一部分同学围成一个圈拿着手机开黑打游戏，剩下的一部分在学习或补作业，最后一下部分在睡觉或者是发呆。

楚煊就属于第三种的，他是拿着手机发呆。

等简煜回到座位，拉椅子的时候发出了一些椅子腿蹭地时的声响，楚煊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楚煊偏开视线去看已经落座的简煜，神魂不定的揉了揉眉心。

他问：“你刚来吗？”

简煜略显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回他：“不是，刚陪着曲安澈去校医务室了。”

他倏地想起了一件事，那位老师好像说过不让他和曲安澈走……

“医务室？曲安澈他怎么了？”楚煊问。

简煜顿了下，低喃道：“生病了。”

楚煊听完他的话，“哦”的应了一声，咕哝着：“也难怪。”

简煜挑了挑眉，问：“难怪什么？”

楚煊想了想，回他：“我记得昨天晚上很多人都在班级群里艾特他，他就像死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私信也没有回。”

简煜：“……”

“你比喻句说的真好，下次就别这样说了……”简煜叹了口气，又说，“以后先学学怎么说话吧。”

楚煊：“……哦。”

他在心里打结，心说，我说的话很……有病么……可能吧。他说话似乎是真的不太讨人喜欢，别人应该都挺厌烦的。

他在脑子里想了半天，片刻后，他将头重重的栽倒在了课桌上。

一会儿，他听见简煜的声音，他说：“楚煊，帮我向徐浩那里请个假，我有点事。”

楚煊这才虚弱的转了一下头，幽怨道：“你能有什么事？还需要请假？”

简煜沉默了一会儿，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我家里有点事，你帮我请一天假吧，明天我就回来。”

“这么长时间啊。”楚煊哀怨道。

楚煊没有再做过多的挽留，从课桌上爬了起来，额头因为他磕到桌子上从而红了一片，他点了点头，问：“那我说什么理由，说你家里有一点是吗？”

他对着简煜提醒道：“我觉得如果这样说的话，老徐会没有丝毫犹豫的落下我们的课，打车冲刺向你家里去，去打听个所以然，然后呢，等你明天回来的时候，他就要开始讲大道理了。”

好像有道理，是徐浩一贯的作风。

简煜想了想，说：“你就告诉他说，我有病，不治会死。”

楚煊反驳：“不行，那他会冲进医院的。”

简煜突然想到以前苏北天来找他，给他说的“爷爷生病了，一直都想见你”，他虽然一点也不想提及这件事，但似乎是真的没有其他理由了。

简煜一顿，随后吞吞吐吐的对楚煊说：“那就说我祖父生病了，我……爸让你给我去看望我祖父。”

楚煊继续反驳：“这也不行，老徐会说他要陪你一起去的。”

简煜：“…………”

老徐怎么这样。

“那算了，我逃课。”简煜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说。

楚煊脸上闪过一丝的惊愕，问：“你要……逃课？”

简煜你可不能暴露身份啊……o(╥﹏╥)o

小剧场：

裴子旭自言自语：“为什么这个学长说话声音这么像哭过……应该是错觉，嗯对，肯定是错觉。”

无意间听到的曲安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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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