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妖风吹了不仅一阵,密密麻麻的风种透过微张的窗户渗进来,夹杂着细细的雨点,毫不避讳地甩在了起身去关窗户的楚煊脸上。

真他妈操蛋啊。

纸条在同学脚下一动不动,像是认定了主人。

楚煊伸手敲了敲那人的桌面,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第一次试着求别人,他说:“麻烦你帮我把那张纸条捡起来还我行吗?”

被他央求的人是江赌寻,挺开朗白净一理科学霸,楚煊记得他,高一那会儿总和自己物理考试争第一的那位。

他不会记仇吧,楚煊想了想,心说毕竟自己当时和他争的也是人破血流的,谁也不让谁,就非要拼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局,来来回回拉扯了近一年,竟然还是同班同学,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闻声,江赌寻睡眼惺忪的偏头去看他,他瞳孔很深,眼眸如墨,给人一种探究的意味,男孩儿大概也才十六七岁,头发似乎是刻意的烫成卷毛,他长了一双特别标准的细长眼,微卷的睫毛颤了颤,眯着眼睛去看说话的楚煊。

似是看到熟人有些震惊,他眯着眼,一时没有回话。

“你刚睡醒吗?”

江赌寻眨巴了一下眼睛,淡淡的回他:“哦,楚煊啊,你自己来捡。”

楚煊:“……”怎么还区别对待?

江赌寻揉着眼睛打算等楚煊自己来捡。一分钟,两分钟,一点动静都没有,江赌寻不再假装揉眼,抬眼去看楚煊。

就见那人侧着头盯着自己,哦,不止一个,还有不明所以的简煜。

最终,他败下阵来,弯腰捡起纸条,匆匆瞥了一眼后又重新丢到了楚煊桌上。

楚煊转手递给了简煜。

江赌寻:“……”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简煜翻了两下将纸条给拆开,低头去看上面的内容:

“简煜,你看到这个内容请不要嫌麻烦,拜托你转述给楚煊,就说,谢老师要他在晚自习下课时将物理作业收一下。

“如果雨下的大了,那就等到明天再交到理化办公室。

“我是柳在曦Vulgar,署名不是我写的,表情不是我画的,这张便利贴也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攥稿人而已,我是男的!!!

“这字迹也不是我的(除了那句韩语),是我同桌代写的(我没有强迫她,是她自己说无聊,要帮我写的),她是女生。

幼稚。

简煜对于这位韩籍华裔的同性朋友有很大的宽容,再怎么说也是外国人,中华上下五千年流传下来的文字,要说学,那也要有一定的时间限制。

期望也不能太高,能用嘴交流就行。

简煜转头发现楚煊正在盯着自己,慌忙偏开视线,那张小纸条已经被他蹂捏的不成样子。他对楚煊长话短说:“谢老师让你收作业。”

楚煊点点头,下一秒,楚·银毛物理课代表·煊上线,他问:“是现在收吗”

简煜看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挣扎的落下来,密集交错,像细密的蜘蛛网,剪不断,挣脱不出。

黑暗中,闪电犹如一道银蛇,在空中穿梭,霎时间点亮了整个世界。

他转过头,道:“明天早上。”

楚煊再一次的点头,问:“物理作业是什么?”

简煜:“……”

“就那半张试卷而已。”

楚煊:“哦噢。”

楚煊故作镇定得去翻找那张试卷,一边翻桌子,一边问问题,他本想问“我们班里有韩国人吗”,但又想了想,KPOP不是摆设,于是他换了一种问法:“我们班还有人学过韩语吗?”

简煜将那张还没来得及扔掉的纸条塞进他手里,示意他打开看。

楚煊照做,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内容,心说为什么不直接传给我。

柳在曦?好韩一名字。哦,原来是男的啊。

等他胡思乱想完,就听见简煜说:“天生就在学韩语的韩国人,就在那里写韩语,说谢谢的那位。”

“你还能看懂韩文啊?”楚煊凑近去看那行自我介绍,像是在吐槽,“就他这名字的复杂程度,考试的时候还没写完,我物理选择都要做完了。”

看懂看不懂韩文倒是没什么,只是这名字在一众00后的中国高中生之间脱颖而出,说复杂,“在”是个例外,说容易,就“在”一字沾边。

“我要是不懂还怎么和他交流?是用手语瞎比划吗?”简煜回他。

楚煊愣了会儿,问:“他不会说中文吗?”

简煜:“……”挺好一问题。

“说是肯定会说的,但有些发音不是很标准。”他说话活像一个专教汉语的口语老师,最后给柳在曦学生总结了四个大字,“有待提高。”

楚煊想了想,“哦”的应了一声,又道:“似乎也对,我说他怎么不和别人聊天,原来是听不懂。”

他顿了顿,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又说:“我看他和书楠关系挺好的。”

俩老外关系能不好吗?一个美籍华裔,一个韩籍华裔,还都是混血,还都混的发达国家。唯一的不同之处,一个混的欧美的,一个混的东亚的。

不过书楠中文比他好,毕竟学的时间比他长。

“他们两个早就认识,关系好也正常吧。”

楚煊:“他不是你发小吗?”

简煜:“是啊。”

“但他也不能一整年一整年的都待在中国吧,总得回美国看看他的亲戚朋友。”话落,他又觉得楚煊会问“柳在曦不是韩国人吗”,随即他又开口道,“他小学在韩国上过,虽然就一年半吧,反正和柳在曦关系挺好的。”

“哦,也难怪。”楚煊恍然大悟。

身世之谜解释清楚,下课铃声接踵而至。

远在天空之外,黑漆漆的乌云欺压着月光,微弱的月光晕染着周围的云朵,黑色的世界多了一丝白光。

大雨倾盆而至,洗刷着残留的夏热炎热,独属于秋季的那份凉风纷至沓来。

近在教学楼旁,呜呜咽咽堆满了学生。

听话带了伞的学生找到自己小伙伴飞奔至宿舍楼,一下五除二的探头钻进楼内,静听着大雨的磅礴,是少有的自然景观。

相反,倒霉蛋们聚集在原处,商讨着有没有能人试一试,看能不能战胜这大自然的力量--开疾跑搜的一下窜过去。

半天,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牺牲自己,来了个科普专家,他道:“大自然的力量可不是人为就可以战胜的,大自然生命是旺盛的生命力和丰富的**,是日积月累下的,人类哪会有时间一直等待。”

“说得简单些,人类所有的成就都是建立于有大自然这个条件下而成功的,个人认为呢,撑死了等于同归于尽,就算我们与所欲为,只要地球在存在,自然都可以重造的。”

“记住一点,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就别妄想和大自然比了,都来接受我的雨伞吧。”

科普专家是他们的物理老师,谢画筠。就像学生们评价的那样,父母给他取了一个艺术气息的名字,除了和蔼可亲的性格,长相、身材以及学习都没有一项是沾边的。

学生被突如其来的谢老师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转身抱在了同伴身上,嘴里喊着:“妈妈呀,有鬼在讲话。”

谢画筠笑笑,将伞递给他同伴,说:“记得可千万不要让身上的小朋友掉下去。”

那人点了点头,摸了一把挂在自己身上人的头发,很作死的打趣道:“儿子不怕,妈妈在呢。”

“唉,谢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有人问他。

谢画筠举了举手里的雨伞,道:“这不是担心你们没有带雨伞嘛。”

有几个女生围了上去,“谢老师怎么这么好,不仅人长得帅,学习又这么好,还特别关心我们。”

女生拿了一把伞,带着朋友朝雨中走去,转身给谢画筠比了个加油鼓气的动作,“祝你考研顺利。”

谢画筠冲她们莞尔一笑,继续分发剩下的雨伞。

还有来了不止他一位老师,这届的学生带伞占比真的不多,每每三人合打一把一起回去,这让他们忙了还一会儿。

等学生们快走完了,楚煊简煜从楼上下来了,熄了灯,他们的身后一片漆黑,大阳能灯的光亮充足,灯光打下,他们的周围散发着金色的光晕。

楚煊手里把弄着一把纯黑色的伞,是在他们要下楼之前,江赌寻硬塞进他们手里的。

楚煊双手推脱:“下面谢老师在发伞啊,我们用不着,你……”自己留着用吧。

没等他讲完,江赌寻已经把伞给了简煜,并答应他的推脱,说:“那行,你爱要不要。”

楚煊:“……”

在楼下,楚煊在顺着墙壁滴水的边缘撑开了伞,很普通的一把黑伞,看容量正是能容得下两个人的。他向简煜招了招手,两人共同打着一把伞在雨中踱步前行。

刚走出去三步,迎面撞上了撑着雨伞来找简煜的苏诺。

三人纷纷停住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沉默不语。

苏诺身后,黑暗中,池也打着伞匆匆赶到,后又在苏诺身旁驻了足。

三张脸同时望向他,池也一脸蒙圈的站那儿。

“看我做什么?”他是看着苏诺的眼睛问的。

苏诺没有理他,移开眼望向教学楼,在他不怀好意的瞥了楚煊一眼后,转身走了过去。

祁御也是倒霉蛋里的其中之一,现在他的救兵来了。

此时的他正隔着十万八千里地和楚林聊天。

[橘猫林林:外面下雨了回不去了怎么办。嘤嘤嘤jpg.]

楚林绝对的偏心祁御。

[Romance:你可以把我哥的衣服扒下来挡雨,他的衣服防水。]

[Romance:你还没有在雨里吧?!]

[橘猫林林:那倒没有。]

他抬眼看到了不远处、正向他这里来的苏诺。

他低头回复:[或许现在要了。]

他的本意是想说“有朋友来接他了,他可以回去了”,可是被楚林误解了意思。

他收到了楚林的信息轰炸。

[Romance:可不能干傻事啊,外面的雨下的那么大,怎么能在雨里跑呢?要不然我去接你吧!现在时间还有车啊。你回家住一晚,不然会感冒的。]

[Romance:感冒可是很难受的,哦对了,要是严重的话还可能染上发烧,那怎么行。]

[Romance:……]

楚林连续发了好多条消息,长话短说便是:你比我哥重要得多。

[橘猫林林:原来林林这么担心我,好感动。]

楚林在另一边都快急坏了,网络另一头,祁御还有心思打趣他。

[Romance:我是认真的!]

[橘猫林林:好好好,接我就不用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会平安的到达寝室的。]

[橘猫林林:回去我会打视频报备的哦!笔芯jpg.]

不大一会儿,祁御和苏诺同时出现在正蒙圈的三人面前。

池也:“……”我还以为你是来找简煜的,早知道就撒泼打滚万般阻挠,不放你来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萧珩就不能来把他给弄走吗?

心想曹操曹操到。

他带着混血儿来了。

七人齐聚一堂。

七脸尴尬毫不夸张。

祁御带着他见他表哥应有的质问微笑。

你不来接我反而去接一个不是表弟的人?良心呢?

萧珩将伞沿拉的很低,祁御看不到他的上半张脸,更不要说表情了,他就能看到那张紧抿着的嘴唇,很显然不想理他。

几人无话可说,沉默的走到宿舍楼下,随后纷纷进了自己所在的楼层。

此时的教学楼一片寂静。

江赌寻这才从教室下来,正打算走的谢画筠注意到他,喊了他一声,他在踏进这雨中前一秒停下脚步回头张望,没有防备的对上谢画筠的视线。

随后他又匆匆转过身。

“谢老师是打算亲自把我送回去吗?”

谢画筠心说,这小孩还是一样的喜欢和他开玩笑。

他向前走了几步,和江赌寻站在了同一条平行线上,将雨伞倾斜,笼盖着江赌寻,被风挂起拼命拍打脸颊的雨水被大伞阻隔。

“谢老师怎么对我这么好?”每次江赌寻同他讲话的声音都截然不同,这次是清冷的,腔调懒洋洋的,话中带着微微的倦意。

谢画筠刚和这孩子接触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很有当声优的潜力,之后经过了解,小的时候被某家配音公司邀请过,所以就稍微学了点其他声色音线。

理科艺术生是真的少见,江赌寻就是那位稀有物种。

所以就被音乐社的学姐、播音界的学姐争着抢着邀请他。

一中社团多种多样,他转眼报了电声乐队,他担任Guitarist(吉他手),偶尔还回去辩论社观赛。一来二去的就被熟知了。

“老师照顾学生不是应该的吗?”谢画筠又说,“不对你好对谁好?”

“你自己。”江赌寻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你刚说什么?”谢画筠是真的没有听清。

“哦,没事。”江赌寻问,“你才21岁?”

谢画筠记得当时自己问江赌寻年龄时他的回答,他现在要公报私仇,他微笑着摇头,随即道:“准确的来讲,我21,281岁。”

“哦。”江赌寻深深地睨了他一眼,之后没再说什么。

走到宿舍楼下,他又问:“谢老师是03年生的?”

谢画筠没有否定。

“记得晚上好好休息。”

江赌寻点点头就上了楼,明明就才比我大4岁而已,哦……忘了,准确说应是4.123岁了。

-

宿舍楼是寂静的,安静的令人惊悚,但还好灯光是暖黄色的,光源一招打开,便如同太阳一般散出光芒。

云炫贤在上周稍微修剪了头发,长发狼尾一般,额头两侧留着薄薄一层刘海,后侧留着有层次并蓬松的发型,不必细看,后脑勺处的层次便看得一楚二楚,外层比内层要短几分,还微微卷了几下。

瑞凤眼和长发狼尾的适配度刚刚好。

很罕见的,他最近不怎么经常带眼镜了,改换了隐形眼镜。

这在江宇眼里,很显然的是认为他换了一种风格,说和以前不同,五官也没有任何变化,论差别,只有眼镜这号物品。

大风的声音遮掩着流水声。

浴室里白蒙蒙一片,江宇裸着上半身,□□在腰间为了一条白色浴襟,若隐若现的腰线在镜子中倏地清晰。

他正对着镜子吹头发。

呼呼呼--

吹风机的声响同外面混为一谈。

他将头发吹了个半干状。

等他换好睡衣从浴室走出来时,正巧到了宿舍熄灯时间,江宇开了手机灯光照路,到了床边,一股脑的栽了下去。

他将头没入柔软的被子中,一会儿,突然传出几声低笑,转瞬即逝,江宇伸手摸索台灯,摁了开关,暖黄色的光照亮了房间。

屋外突然传来略带急促的敲门声,江宇以为是他幻听了,没动。

耳边的手机突然冒出消息。

江宇从被子中抬起头,去看消息。

是云炫贤发过来的。

他翻了个身,从摆烂的姿态中清醒,随后屈腿坐在床的正中央,低头去回消息。

[my:已经睡了吗?]

[JY:还没有,怎么了?]

[my:劳烦开个门,我现在在你寝室门口。]

江宇急忙下床去开门,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江宇侧过身,招招手示意让他先进去,云炫贤后脚刚踏进去,随后他便关了门,朝着里面走去,问道:“你怎么现在来这儿了?失眠了?”

他的语气依旧如此,同他以前对云炫贤的态度一般,呵护至极,声音也温柔了几分。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嗯?”江宇没理解这句话。

他光着脚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说:“你坐。”

云炫贤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现在累吗?”

江宇单手撑着桌沿,将脑袋靠在上面,一脸纯真的去看他,问:“我要是说我累呢,云炫贤小朋友是要哄我睡觉吗?”

明明表现的一点也不疲倦。

云炫贤:“你想听睡前故事吗?”

江宇饶有兴趣的望向他,随后又一脸委屈下来,说道:“你真的只想讲故事吗?要是我说我不喜欢,你就能做点其他事情了吗?”

云炫贤顿了顿,空气似乎凝聚了几秒,几秒后又像爆炸般裂开。

他俯身向前,吻住了江宇的嘴角。

他的吻像是一首狂欢之夜的压轴乐曲,来不及思考的,错不及防间,将他的身体点燃,他的心跳变得没有规律,但又热烈的跳动着。

作为一个被踏进泥潭又重获新生的他,他的脑子似乎永远都是一张错杂无序的思维网,有他最珍惜重要的东西,也有最想舍去的记忆,他总是清明的,可是在这一刻,却模糊一片。

那张大网似乎被一双手撕破,而那双手便是云炫贤拼死伸进来的。

一切似乎都是有机可源,缠绕他多年的过去化为一滩污水,肮脏又熏臭。

那个吻在唇边停留的时间不长,温柔而有短暂。

“怎么样,喜欢这样的睡前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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