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闽灿当然没有忘记他说过的这句话，因为这是他这辈子觉得最可笑的话。

“我是属于你的？你好有意思，在家里闲着没事，随便跑出来认儿子玩？你怎么不去帝国宫殿里，指着宝座上的那个老头说这句话呢？你不过是见我病了，无力反抗，所以才在我身上找乐子。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他冷笑了一声，狠狠甩开他的手。

韩辛成沉默地听他说完，淡淡回道：“如果你不是属于我，我不会帮你做这么多事。”

“谁求你了吗？”

“你没有求我吗？你跪在我的面前，低声下气求我的样子，你难道已经不记得了吗？”

韩辛成的双眸里，带着失望与愤怒。安闽灿不理解他的愤怒，自己明明说过更过分的话，都没有触怒他，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句，点燃了他的怒火。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笛声，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往黑暗处走去。

许是冷静了，韩辛成恢复了温柔，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不该这么快结束。刚出医院就要与我分开，你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一点，我毕竟帮你做了事。”

安闽灿沉叹一声，说：“是，我是请你帮我做事了，你也答应了，也做到了，这个交易不就结束了吗？你还要我做什么？难道因为你帮了我，我就要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

“我是自由哨兵，我平时很忙的，麻烦你不要再纠缠我。”

“可我是你的向导。”

安闽灿嗤笑一声：“你是不是向导，等我查清楚了再说。我提前警告你一声，如果你是假冒的，是会受到处罚的。”

韩辛成咬着棒棒糖的棍子，许久没有说话。

在安闽灿再一次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说：“请我喝杯酒吧，算是我帮你做事的报酬。”

安闽灿本想直接拒绝，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好，喝完酒，我们就分开，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

*

午夜时分，也只有酒吧还在营业。

商业街里的酒吧，总会在太阳落山之后聚起一群放荡不羁的人。

安闽灿推开门，门上的铃铛响起清脆的声音，引来所有人的注目，三个正在窗边打牌的雄壮男人更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凌冽如刀。

这三个人一看就知道是猛兽类Alpha，他们的**是所有Alpha里最强的，身形也是最魁梧的。因为总是不知轻重，所以他们很难寻找到合适的Omega。

猛兽类Alpha几乎每天都处于易感期，又因为没有固定伴侣，因此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漆黑的夜晚聚在一起，守在酒吧或者KTV这样的娱乐场所，等着哪个倒霉的Omega自己撞进他们的怀抱。

只要有一个就够了。

安闽灿非常清楚猛兽类Alpha的恶行，他在做实习哨兵的时候，曾经跟着学长们处理过几起Omega被杀案，凶手无一例外都是猛兽类Alpha，死因无一例外都是因为身体太过柔弱，无法承受对方的力量，最终体力不支而亡。

“这样的人，来白塔做哨兵多好。”安闽灿那时候说。

学长告诉他：“他们光有体力，没有智商，跟畜生差不多，白塔以前招收过猛兽类的，既无法很好的完成任务，又喜欢闯祸，只能说有害无利。”

尽管猛兽类Alpha名声很坏，但安闽灿并不反感他们，因为这些人很懂事，绝不会去招惹自由哨兵。

但安闽灿忘记了，自己如今已经不是自由哨兵了。

他瞥了一眼三个男人，便在他们的目光里，带着着韩辛成毫无顾忌地走到吧台边坐下。

“你想喝什么？”他问。

韩辛成笑道：“你看起来经常来酒吧的样子。”

安闽灿耸耸肩说：“也不算经常来，但是每次出完任务后都会找家酒吧喝一杯。与那些污染物面对面，会感到很不适。”

“你非常讨厌污染物吗？”

“嗯。不该存在的生物，就不应该存在。造物主很有意思，地球支配权明明已经交给了人类，却还要叫醒那些已经沉睡了上千年的旧日支配者。真是恶趣味呢！”

韩辛成愣了一下，低声说：“原来你知道污染物是旧日支配者的后代。”

“知道呀，知道又怎么样。旧日支配者曾经的辉煌早已不复存在，没什么可敬畏的。”他伸手撑起下巴，看着面前的酒柜，问，“你能喝烈酒吗？如果能喝，可以试一试爱尔兰咖啡。”

“好喝吗？”

“我挺喜欢的，而且我觉得很适合你。”安闽灿扣了扣桌子，喊来调酒师，点了一杯爱尔兰咖啡，和一杯钻石威士忌。

调酒师是一位偏O属性的Beta，贴身的执事制服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中性化的脸上既有Alpha的英气，又带着一丝Omega的娇美，一双狐媚的眼睛，从刚刚起就没有从韩辛成身上挪开。

安闽灿察觉到他的目光不怀好意，感到有些不悦，微微蹙起眉，拉着韩辛成起身，换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怎么了？”韩辛成问。

“没什么，那个酒保，我不喜欢。”

“唉？”韩辛成低笑了一声，“人家挺好的，怎么就不喜欢了？难道他是污染物？”

“不是污染物。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原因。”

角落里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上方的一盏暖黄色小灯，照着安闽灿的脸。他低垂着眼，微皱着眉，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你们哨兵脾气真怪。”

“觉得我脾气怪，还要拉我来喝酒，你去找脾气好的人陪你。”

韩辛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是在跟谁生气吗？”

安闽灿一愣，伸出两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小声说：“没有。”

“哦。”韩辛成没有追问下去，叹了口气，问，“昨天下午的时候，跟你聊得那么开心的，是你男朋友？”

“昨天下午？”安闽灿想了想，“你是说陆清哲？他怎么会是我男朋友，只是一起入队的队友罢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今年才十七岁。”

“十七岁怎么了，这么乖，没成年就不准备谈恋爱？”他笑道。

安闽灿一本正经地回道：“跟有没有成年没关系，我就是不喜欢谈恋爱。爱来爱去的，还要照顾别人，很麻烦。而且我是自由哨兵，不需要有人陪伴。”

“也不需要我吗？我不需要你照顾，我可以照顾你。”

“……”

这些天与韩辛成的相处，让安闽灿开始喜欢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他总是会在他的咖啡味里沉醉，会期待着他有意无意地肢体接触，会在睁眼的瞬间，下意识去寻找他的身影。

他承认自己对他是有一点好感的，但正是因为有好感，所以才下定决心要远离他。

白塔里的自由哨兵，一旦进入易感期，就意味着离退役不远了。

因为在第一次易感期之后，他们会非常容易染上O型信息素瘾，通常坚持不到三年，就会提交退役申请书，然后迅速与一个勉强能相处的Omega结婚。

安闽灿引以为戒，不断告诉自己，恋爱只会影响他的战斗力，他必须要在自己完全陷落之前清醒过来。

“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人。”他轻声说。

*

调酒师不一会儿便端着轻托走来，为他们送来三杯酒。

深棕色的爱尔兰咖啡，金色的钻石威士忌，还有一杯粉色的PinkLady。

“我没有点这个。”安闽灿指着PinkLady抬起头说。

“是那边的几位哥哥为你点的。”调酒师微微一笑，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他们看上你了。”

安闽灿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窗边的三个男人微笑着对他挥了挥手，他觉得有些恶心，转回身把那杯粉色的酒推到一边，淡淡地说：“我不要，还给他们。”

“可是……”调酒师面露难色，“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又没让你去杀人。”安闽灿端起酒，帮他放在托盘上，“谁点的给谁送去，别来恶心我。”

调酒师犹豫了一会儿，端着酒离开了。

但很快又回到他的桌边。

“他们说您必收下。”他又把酒放在他的桌面上。

安闽灿听见身后传来口哨声，咬了咬牙，举起酒杯将酒全部倒在了地上。

口哨声瞬间停止了。

“可以了吧。”安闽灿将空酒杯狠狠塞进酒保手里，冷冷地说，“告诉他们，别再来烦我。”然后坐下，猛喝了一口威士忌。

酒吧里安静得可怕，连舞台上表演的乐手都放下了乐器。

安闽灿并没有在意，将威士忌一饮而尽，然后手撑着头抱怨道：“他妈的，真是糟心，最近就没什么好事！”

韩辛成的手指灵活地哒哒哒敲在杯身上，目光冷淡看着那三个面容凶戾的野兽Alpha，轻声说：“安队长，那三个人，好像被你惹怒了。”

他话音未落，安闽灿猛地站起身，捂着嘴跑去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