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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羿睁开眼,身边的小鸟还睡得熟,热气氲得他双颊通红,别看他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小脚却很不安分,不停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柳长羿的脚踝,真不知道他到底醒没醒。
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被叫醒,每次醒来他都会静静地躺在一旁,等铃铛也醒了,就可以在亲吻他以后起身。
但今天,柳长羿却提早进行了亲吻的步骤,并眷恋不舍地将铃铛从怀里扒拉出来,看他眯了眯眼睛,又消停片刻,待他呼吸平稳,才再次动作起来。
柳长羿打开门,泉梅正在门口等着。
“怎么了?”他问。
泉梅还以为要等很久,见柳长羿突然出来,面露惊讶,后恢复如常,“师父,公主来了,等了有一会儿了。”
公主冷月华虽是冷凝华的妹妹,但比起哥哥,这个做妹妹的要更得父君宠爱,不提她从小在先帝身边长大的情谊,就说她那满腹的墨水,都是先帝一点一点亲手喂给她的。而冷凝华却是养在柳长羿身边的,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天上和家人一聚,和自己的妹妹更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比起冷凝华,冷月华对柳长羿的尊重倒是更甚,她掐着时辰来仙缘岛,就怕柳仙人出门去。到了以后发现柳仙人还没起,就恭恭敬敬地站在宫门外等候,让她进来她都不进来。
敬重归敬重,情谊却是没几分的,她和自己的哥哥都不常见面,和柳长羿见过的次数更是掰着指头就数过来了,真不知道这次造访所为何事。
“师父!”泉梅叫住他,“师父,您去见公主,我可以跟铃铛出去玩吗?这伤养了五六天了,应该好了吧?”
“伤是痊愈了,不过怕精神还没养好,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吧。”
“好!”
大清早被晃醒的铃铛正准备呲牙,突然听到泉梅说想带他出去抓鱼,一下子来了精神。
对于并不多喜欢鱼肉的山雀来说,抓鱼重在玩,而不是吃,以前小芝叫过他好多次,但他都碍于职责而错过了。如今卸下了一身的包袱,总算是能亲身体验一下。
“不过我们要避着点。”泉梅提醒道,“今天天气好,湖边抓鱼的可不止是我们,那些妖怪,化形的没化形的,都在那边,若是往妖怪堆儿里凑,就不是捕鱼,而是打架了。你冒冒失失的,可千万别凑上去。”
铃铛指了指自己。
泉梅愣神片刻,猜测道:“……你是想让我跟着你?”
铃铛摇摇头。
“那你是想问如果你抓不到怎么办?没关系,又不指着你抓鱼过日子。”
铃铛又摇摇头,他啃了啃拇指,思索半晌,突然变成变回一只山雀,在屋子里飞了一圈儿,又化回人形,再次指了指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泉梅干脆拿来了纸和笔,“写下来。”
铃铛:那些化形的小鱼怎么办?
泉梅左看看,右看看,“这和你刚刚刚比划的那些动作有什么关系?”见铃铛又要再比划一遍,泉梅连忙摆手:“好!停!别说了!那些已经化形的小鱼会在这几天跑到山林里躲着,避开这个时间段。万一不小心抓到了,你可记得一定要放走啊!不然若是被人吿到明镜堂去,师父也很难救你出来。”
铃铛:明竟糖?
“呃……不是这么写的。”泉梅敲了敲他面前的铜镜,“这个。”
铃铛又在纸上写了个“净”字,觉得不对,提笔划去,改为“敬”。
“……不说这个。”泉梅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纸推开,“明镜堂,就是……主持公道的地方,如果你有什么冤屈,可以去那告状,你要是无缘无故杀了已经化形的妖怪,别人可以去告你。呃……审别人公不公正不知道,审咱们白泽宫那肯定是公正无私!从重处罚!所以嘛~你注意点。”
他看铃铛低头咬指头,以为他吓着了,有些愧疚,轻咳两声,“哎呀好了,瞧你那胆小的样子!走啦走啦,抓鱼去。”
“铃铛!”
两人刚走出院子,就被柳长羿叫住,话音落下的同时,手中的棋子也落在了棋盘上。他侧身,冲铃铛点点头,就见他小跑着到了身边。
“给公主行礼。”柳长羿笑道。
铃铛回忆着平日里泉梅见到柳长羿的样子,拱手,行了个蹩脚的礼。
冷月华则是起身,郑重地回了个礼。
风吹起冷月华的衣裙,铃铛抬头,好香的味道,是杜鹃花。
“公主莫要见怪,他刚来白泽宫没多久,礼数还没学周全。”柳长羿帮他解释道。
“这都是小节,不拘于此。”冷月华面带微笑,完全不像是放在心上的样子。
柳长羿略带抱歉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边手脚无措的铃铛,“公主说月底天庭要办赏花宴,有美酒,美食,还有些平日里见不到的花,你可想去?”
如果去天庭的话,是不是可以顺便看看明镜堂在哪。
铃铛这么想着,愣愣地晃了两下脑袋。
“想去啊……”柳长羿假装思考,余光注视着铃铛满脸期待的样子,“那就去吧!”
“柳仙人往日都不爱凑这些热闹,今年肯去,还得感谢这位小公子了。改日,我带了谢礼再来。”冷月华再次起身,双眼含笑。
柳长羿也站起身来,“公主客气了,不如将这盘棋下完再走?”
“我也正有此意。”
柳长羿轻轻推了推铃铛放在腰间的手,轻声道:“你去玩吧,当心些,别又摔了满身伤。”
“铃铛?这名字是谁取的?”冷月华待铃铛离去后,开口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他自己取的。”柳长羿随口答道。
“柳仙人忘了,一百年前,您送了我一只猫,还是您给起的名字,就叫铃铛。那只猫到现在还在我房里养着,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养得圆滚滚的。”冷月华的尾音上扬,带着说不上的欢喜,从清早见面到现在,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些许放松的神情。
“当时是看它脖子上挂了个铃铛,怪好看的,就取了这个名字,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
“我于柳仙人而言,不过是诸多神仙中的一个,但我面对着您时……总觉得自己像个仰望神仙的凡人。我敬重您,就像敬重师长、父兄那样,我对您的心,与对父君是一样的。”冷月华面上的笑意得体大方,但又不自觉地透露着满心的真诚,压制不住的喜色堆在眼角,即使翻盘的机会渺茫,可她还是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棋局。
“您是公主。”
“众神平等。”
“……也许吧。”
“众神平等,这话原是柳仙人对我说的,如今……倒是再没听人说起过。”
柳长羿抬头看着她,没接话。
“抱歉,难得能与柳仙人闲谈,话有些多了。”冷月华起身,行礼,“柳仙人赢了。来了这么久,兄长还等我回去禀报呢,便先告退了。”
泉梅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海边,就顺着宫门外的湖泊找了个有鱼的浅水岸,抬头就能看到紧闭的大门,若是遇到危险,只需大喊一声,就能惊动宫门外的守卫。
一条小鱼摆正姿势,拿出一副势必要从泉梅的□□冲过去的架势,结果还没发力,就被泉梅一个俯身抓在手中。得了战利品的泉梅面露喜色,得意洋洋地冲着铃铛挥了挥手,谁想到铃铛却背对着他,一个眼神也没回过来。更奇怪的是,他弯着腰,侧着耳朵,这姿势,难道是在听水波的声音?泉梅疑惑地啧了一声,将刚刚抓到的鱼扔到筐里,弯下腰准备抓第二只。
一只跌跌撞撞的小鱼闯入视线,泉梅舔了舔嘴唇,看来今天可以做一锅鱼汤给师父喝了。他再次悄无声息地靠近水面,瞅准时机,就在此刻!噗——高大的身躯溅起不小的水花,吓跑了一众鱼儿。
泉梅跌了个大跟头,屁股上还挨了一脚,他气急败坏地看向罪魁祸首,吼道:“你疯了!”
原本分布均匀的五官此刻挤作一团,平日里乖巧听话的铃铛此刻气涌如山,他呲着嘴,露出尖锐的虎牙,像是饿极了的野狼,终于寻找到了鲜嫩的鱼肉。
泉梅连在一起的眉眼逐渐恢复、张开,连带着嘴巴也不由自主地打开,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根本不知道哪里招惹了他,一时间,连逃跑都忘了。
铃铛一脚踹下来,被他堪堪躲开,他回过神儿,大喊道:“你到底干什么!是嫌我抓鱼了吗?那我不抓了!诶!别打!你干什么!”他边喊边躲,奈何铃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是他轻易就能躲开的,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铃铛的身影,饶是这样,也挨了不少巴掌。
就在他准备大喊“师父”的时候,铃铛突然停下了,不仅停下了,还急急忙忙地跑走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泉梅左顾右盼,什么都没看到。罢了,他此刻已经没有力气管这些了,他相信铃铛是不会让他死在这儿的,不然也没法跟师父交代。他就静静地躺在这儿,想等休息够了再回去。
坏了!那斯不会是去找师父告状了吧!
泉梅一个鲤鱼打挺从水里站起来,筐子也不要了,扶着险些闪到的腰,跌跌撞撞地就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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