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第二十小队完成任务。”
“各自归班。”
“是!”
白耘小步跑到自己班级队伍,已经有五人,稍息姿势笔直站立。
白耘胸膛急速起伏,刚刚急速冲刺,周身血液快速奔腾起来。训练服里面的短袖全部湿透,湿乎乎黏在身上。
厉柳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本子,正在记录他们的完成情况。只是脸色似乎没了往日的温和,带上了一丝严厉。停下笔的瞬间,穿过前面五个人,直接定在白耘身上。
白耘微垂眼皮,自知理亏。昨晚的事情,厉教官已然知晓。他眼尾余光扫了一下旁边的九班,财桦还没有归队,不知道现在怎么个情况。
最后一分钟的哨声响起!
山坡上冲下好几队队伍,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大家情况似乎都不怎么好。财桦背上的背包斜挂在左肩上,右边的肩带已经被扯断,耷拉着。腰上得的那条束带倒是好好地。
结束哨声响起的最后一秒,财桦稳稳站在他们班最后一个。
不出意外,白耘和财桦两个被单独留了下来。厉柳走之前拍了拍白耘肩膀,眼神已然没了刚刚的严厉,带上了一层自求多福的意味。
白耘垂下眼皮,心脏复又打起鼓来。昨晚已经给自己做了足够心理建设,无论傅教官怎么加倍训练,他都坦然接受。
厉柳无声的拍肩,似是让他觉得可能心理建设应该做少了。
野训一结束,压城的乌云骤然散开,晨间的暖黄光线倾洒而下。被浓雾层层裹住的山林,灵动起来,叶片撒上一层金粉。
白耘和财桦,笔挺站立。姿势标准,不敢有一毫米的偏差。阳光将他们整个包裹住,后背却一阵发凉。许是汗湿的衣服贴在肉上,许是背后有一道暗笑的视线。
两小只视线都不敢相互碰撞一下,更别提说话了。现在这种情形,就是昨晚多嘴造成的。现在再让他们多一下嘴皮子,怕是不敢的。
“我就不浪费你们时间,现在开始吧。”
两人背后传来一道清冷嗓音,和昨晚要他们从厕所出来一样一样的。两人后背又是一僵,视线空中一碰:来了!
“要求很简单,刚刚从哪里来的现在就回到哪里去。”傅沉嘴角一弯:“时间的话,就半个小时好了。哦,对了——,”他缓步走上前,阳光下他的眉眼没了昨晚的凌厉,倒是有几分慵懒。他继续道:“提前一分钟到,就少一次打啵。反之,迟到一秒钟,就多一次打啵。记住了吗?!”
白耘和财桦,后背一挺:“记住了!”
“OK,现在开始计时,出发吧。”
“是。”
是字第一字母刚出口,白耘和财桦就不顾一切往前奔去。林子还是那片林子,蜇人的树叶还是那层树叶。两小只在疯狂跑,少一分钟少一次训练,多一秒就多一次训练。
傅教官不愧是傅教官!!
能让全体特训营瑟瑟发抖不寒而栗,确实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财桦一把推开前面碍事的枝叶,喘着粗气:“你说,要是我们提前十分钟就到了,是不是就不要再受罚了!!”
“可能吧。”白耘脑袋往左一偏,堪堪躲过了一条满是尖刺的枝条。他道:“希望如此。”
“呵呵——,我觉得傅教官人还挺好的,只是叫我们跑回去,这不就是洒洒水一样简单吗?!”
没有设置特殊情境的密林,展现出了最原始的面貌:枝丫疯长,可以用的上山遮天蔽日,一小缕一小缕的光线从叶缝中,挤进来。林中的植被泾渭分明的同时,又相互依附缠绕在一块儿。
斑驳光线从疾驰的两人身上,掠过。训练靴此刻成了最大功臣,无论脚下的是什么,都义无反顾直接踩上去,只为能节约一秒是一秒。
唰唰唰——,是枝叶划过训练服的声音;
咔嚓咔嚓——,是训练靴踩断枯枝的声音;
呼呼呼——,是两小只急速奔跑的喘息声。
财桦:“这把稳了!”
稳字刚落地,了字还在嘴边。前面应该是一片葱翠成墨的林子,霎时间被冰层覆盖。寒气直扑两人而来,身体本能一顿。
这比刚刚的大雾来的还要棘手!
低温,饶是再有意志力的需要冬眠的动物,碰到能唤醒身体本能的气温。也得在身体和意志之间,来回搏斗。
白耘脚刚一踏上,被冰层冻住的地面,脚下一滑。身旁的财桦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才阻止屁股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命运。
“夸早了!”财桦哈着白气说道:“能被封魔,确实不能小觑。”
骤寒的温度,让他的四肢速冻。白耘一手扶财桦,一手抓树干,艰难起身,他道:“我们还是快走吧。”
两小只的速度,俨然没了刚刚的敏捷快速。
林子里面的植被都被冰封覆盖,妥妥一末日冰封世界景象。森白的寒气,似是无孔不入的提醒他们的身体,该睡了。
两小只撑着脑中最后的理智,操纵身体,在冰封中艰难行进。
地上被冻上一层薄冰层,一脚踏下去,就是一个冰坑。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我们——,我们还是说说话,”财桦上眼皮已经和下眼皮,浓情蜜意了,他道:“让脑子清醒一下吧。”
“说什么?!”
白耘情况没比他好多少,就是一股意志在支撑,至于能支撑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之前汗湿的短袖,在训练服里面已经冻成冰,贴着皮肤,冰得渗人又硌得慌。
“他们肯定又在打赌。”
“他们?!”
财桦双手合成一个碗状,把嘴巴和鼻子裹在里面,对着里面哈了一口热气,道:“你别看着周围的同学每天正正经经,除了学习就没啥事情一样。其实,他们可会私底下找乐子。”
“找乐子?!”
“你——,”财桦偏过头,看着双手在耳朵上摩擦生热的白耘。疑惑问道:“你来人类社会几年了?!”
“两年多。”
“好吧,难怪你啥都不知道。”财桦好为人师的劲头蹭的上来了,脑子里面都是普及人类社会基础知识的热情,他道:“这个找乐子呢,也就是没事儿放松下的意思。我们在这里学的东西那么多,任务重得跟山一样,总要自己给自己适当放松调整下。”
白耘点点头,表示赞同。就像是孔叔叔常说的劳逸结合。
“有人在私底下,就组了一个赌局,要是谁被傅教官罚,他们就开始下注,看那个人到底能在傅教官手下能撑过去几天。”
“这不是赌博吗?!”
财桦摇摇头:“也不算,毕竟不赌钱。”
“那赌什么?”
“就是赌输的那个人,给赢的人洗洗臭袜子之类的。”
宿舍不是有洗衣机吗?!为什么要手洗?!他没问,人类社会还有太多他不知道的奇怪知识点。
财桦继续道:“估计这次,他们在我们两个之间下注。”
“我们?!”
“嗯,看我们谁能留下或者看我们能坚持几天之类的。”
“不会的,”白耘定定直视前方,一片晶莹的冰雕,里面墨绿的叶片被纯净透明的冰层裹着,就算他是不喜低温的蛇类,也会觉得很好看。他笃定道:“我们都不会离开。”
“对,我才不想刚进来,就被踢出去呢。”
“嗯,我们快点儿。”
斗志一旦点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脚步依旧僵硬,却越发坚定。弟弟说:要是不想待了,就给他打电话,他接自己回去。
他才不是一条知难而退的蛇!
白耘一把扒开挡在前面的树枝,被冰冻的枝叶。此刻像是被套上一层保护层,保护白耘他们不被枝叶上的尖刺划伤。
两小只嘴巴被冻得乌青,像紫葡萄。一大口一大口的白气从嘴里呼出,刚刚激起的斗志,引着他们坚定向前。
五分钟!距离截止时间还有五分钟!
眼前的景象越发熟悉起来,过了这棵树,再往前跑一段路,就是他们每天练习长跑的终点。
这棵树也是野训训练范围划分点,只要越过这棵树,就不能使用法术,营造训练场景。
这棵树也被特训营的学员,称为:天使恶魔树。
站在外面,它就是能将他们所有人摧残的恶魔;站在里面,它又成了给与所有人希望的天使。
此刻,它就是白耘和财桦的天使!
两小只蒙头往前冲,只要一脚踏过去,冰封世界就在此刻坍塌。脚尖刚越过那条线,阳光顷刻洒在两人身上,温温地暖暖地,很安心。
身体豁然爆发出一股蛮力,烧得他们一个劲儿往前冲,僵硬的膝关节丝滑运转起来。脚下被踩断的枯枝,奏响的是胜利的冲锋号。
一个修长身影斜斜靠在树干上,手撑在腰腹,手里拿着一块计时器。大拇指贴着上面的按钮,透出毋容置疑的严苛。
“十、九、八、七——。”
倒数的声音依旧清冷好听,确似催命符一般,敲在两小只脑袋顶上:迟到一秒就多一次打啵!
“五、四、三。”
三米,距离还有三米!
“二!”
半米!
“一!”
“报告,任务完成!”
三声同时响起,在空气中完美交汇。
傅沉按下手中的计时器按钮,道:“不错!一分不多一秒不少。”语气有点惋惜:“这该如何是好呢。”他轻笑一声:“那就再练练吧。”
两小只!!!!????
“这次呢,还是同样距离。但是时间呢,”傅沉嘴角一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二十五分钟。”
财桦震惊,没管住嘴巴:“什么?!”
傅沉斜眼一瞟:“什么?!”
财桦死死抿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在吐出任何一个不适宜的发音。
“规矩还是和之前一样,提前一分钟到,就少一次打啵。迟到一秒钟,就多一次打啵。没有问题的话,就开始计时了。”
傅沉手指刚按下计时器,两小只连是字都没答,双腿已经狂奔起来。一个是字可能就浪费一秒,浪费的那一秒就是决定生死的那一秒。
白耘和财桦刚一踏过天使恶魔树,一脚就踩在了一片黄沙上,脚下一软陷了进去。
寒冰没了,高温来了!
蛇不喜低温是真,但高温也不是很适应。他俩都是在山清水秀环境宜人的林中长大,自是水土丰沃之地。
哪见过这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漫漫一片黄沙,目之所及皆是黄沙!
“他绝对是故意的!!”财桦胸中一团浊气无法发泄,对着脚下的沙子,狠狠踩了下去,似是踩在某人似笑非笑的脸上。他恶狠狠道:“难怪他没有女朋友!!”
白耘现在已经没法问,为什么故意加练和女朋友有关系。他的嗓子已经在冒烟,水壶里面的水已经见底。
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次加练,他必须将仅剩的水资源保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白耘此刻非常想他的乾坤袋,里面可以装好多东西,想装多少就多少。如果他现在身上带的是乾坤袋,他想怎么喝水就怎么喝水。
财桦嘴上抱怨,脚下没停。他俩都不敢停,整整提前五分钟!!
天上的太阳无比灼热,汗水刚渗出来,和干燥的空气一接触,蒸腾殆尽。
前方的沙丘连绵似是被定住的海浪,绵绵不绝一望无垠。
嘴唇干裂,裂开一道道口子。牙齿轻轻咬下去,甜腥在嘴里蔓延,稍微能滋润干涸如沙漠的口腔。
白耘望着望不到边的沙漠,高温虽不能让他们脚步僵硬,但是黄沙绵软,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窝窝,像是无数只手拖拽脚踝,大大耗费体力。
脚踝!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一个个深深的沙窝,每次都要用力拔出来。他现在无比希望自己没有这一双脚。
没有脚!!没有脚!是不是能更快?!
白耘一把拉住财桦,嘶哑声线:“我们滚!!”
“滚?!”
“下坡的时候,滚着下去,应该能节省不少时间。”
财桦看着脚下一个陡坡,目视毫无杀伤力,只有脚知道他的威力。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什么面子里子的,都比上打啵的破坏力。
“嗯,滚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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