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耘抱着鞑凰走出房间，背后的门缓缓关上。

车停在地下车库，管家在车门边垂手候着，一见着他们便迅速且专业地打开车门。

白耘知道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世界上没那么多恰好。

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右手边的敖玄，轻轻道：“谢谢弟弟。”

假期是安排好的，钟天鸣也是被安排好的，今晚的鞋子也是被安排好的。

他是高兴的，鞑凰能被找到，他也能打钟天鸣一顿。

可是还是有点小疑惑，是谁把鞑凰的皮送到钟天鸣手上？！发起投票的那个幕后黑手又是谁？！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他的目的是江榭或者鞑凰本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多此一举，将鞑凰的皮千里迢迢运到国外。

他的目的就不是江榭和鞑凰！

皮恰好寄给钟天鸣，钟天鸣又恰好因为他躲到国外去的。

白耘回顾这几年，基本上都是处于封闭状态，也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得罪人或者不小心得罪人的概率很小，就算不小心得罪，也不至于到害命的地步。

所以这件事情不是冲着他来的！

妈妈说过，她不赞成弟弟和他进入国安局精怪局。

乌伯伯也说过，人心永远是最复杂最深不可测的。

白耘眼角一定，是一节骨节匀称的手指。他的心突突跳了两下，是弟弟！

一定是弟弟！

他的目的是弟弟！！

这人不能直接伤害到弟弟，所以想从弟弟身边的人下手。

欺软怕硬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白耘抓住敖玄的手，焦急问道：“弟弟，这个人的目的是不是你？！”

敖玄回握住白耘的手，将它握在手心，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轻声安慰：“哥哥不用担心，他伤不到我。”

语气更加焦急：“所以他就是想伤害你！！”

“大概有这种想法吧。”敖玄满不在乎：“估计他也只能想想。”

“想想也不行！！大脑是很容易被暗示的，想多了就以为是真的。”

看着白耘着急上火，敖玄眼尾愉悦一挑，轻轻道：“可是哥哥，我们不能控制每个人的思维和想法。”

“我——，我——，”

白耘被握住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弟弟说的是对的。每个人或者每个精怪都有一个大脑，每个大脑思维模式都会不一样，旁人不能左右。

只是，他只是不想弟弟受到伤害！

敖玄轻轻侧过白耘的脸，墨黑的眸子紧盯着他带着无助愧疚的眼眸，安抚着：“哥哥不用担心，没有谁能伤害到我。”

“可是——。”

“哥哥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嗯！”白耘身为哥哥的责任心和职责，翻涌而上，无限膨胀开来。他郑重道：“我一会好好保护弟弟。”

敖玄揉了揉白耘的发顶，笑道：“哥哥一定要帮我，把这个人抓住哦！”

白耘算了算假期，还有一半！这两天海岛天都阴沉沉地，风挺大，但是没有下雨。两天他都窝在别墅里面。

他将鞑凰放在一个紫檀木箱子里面，箱子外面是手工雕花，一只小狗在田野里撒欢。白耘将箱子放在落地窗前的桌子上面，可以直接透过玻璃看见外面灰蓝奔腾的大海。

鞑凰和他说过，等他拿到身份证，江榭会带他到海边玩。

或许鞑凰能来到这里，是他自己希望的吧。

白耘看着窗外的天气，海平面上显出一线蔚蓝。海面上的波浪，奔腾渐缓。他查了下飞机信息，能够正常起降。

手指停在手机通讯录上方，鞑凰两个字上面。他没有江榭电话，但他知道江榭一定拿着鞑凰的电话。

许久，他点了下去。

连着嘟嘟了好几下，电话才被接通。一个口齿不清大舌头的声音从话筒里面传出来：“喂？谁？！”

白耘道：“是我，白耘。”

对方愣了一秒，嘶哑着嗓子：“你他妈还有脸打电话来！缅怀他，嗯？！他听不见了！！你装模作样有意思吗？！他死了，已经死透了！”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在提醒白耘，可能也在提醒自己。

“对不起！”

江榭自嘲笑起来：“又是这一句，又是这一句。”

白耘听到江榭哭了，笑中带泪。他听出了愧疚，听出了懊悔，听出了白耘不懂的感情。悔不当初或者迟了，可是什么迟了为什么迟了？！

白耘不懂！

他听着江榭在电话那头，哑着嗓子：“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他！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那么笨，满脑子就知道我是他主人，要讨好主人不能让主人伤心。打他骂他欺负他逗他，都不离开。就那么笨笨地，笨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为什么什么都不懂，”江榭哑着嗓子：“你们精怪为什么连这个都不懂，活了几百年，连这个都不懂！！”

白耘静静听着江榭的发泄，他听不懂！但他了解鞑凰，鞑凰说这是骨子里面自带的，要保护主人一辈子。鞑凰说的一辈子是自己的一辈子，江榭的好几辈子。

只是这次，他食言了！

白耘听见江榭哭得很伤心，撕心裂肺。他看向窗边的紫檀木箱子，轻声说道：“他在等你，在海边。”

外面天已经黑掉了，厚厚地云层，界限不分明的散开着，中间藕断丝连的空隙，一道道清亮光线撒了下来，映在起伏海面上，粼粼余晖。

白耘躺在沙滩躺椅上面，身上盖着薄毯子。夜晚的海边，海风带来的不止咸湿的海风，还有降了几度的体感温度。

海浪啪啪啪打在沙滩上，又唰地一声退了下去。

鼻尖耸了耸，孜然和着油脂的香味，逆着海风的，突袭而来。

白耘回过头，就见着管家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后面的人，一个戴着隔热手套端着一个烤炉；另一个手里端着一盘串好的肉串和处理好的海鲜，摆放整齐，泾渭分明。

烤架上已经放了几串肉串，滋滋冒油。

管家将东西摆放好，便出去了。

白耘手刚伸过去，想给架子上的肉串翻下身。一只手便先他一步，捏着竹签子，翻动起来。

“哥哥，我来吧。”

“弟弟。”

“嗯。”

“我给江榭打电话了。”

“嗯。”

白耘盘腿坐了起来，将身上的毯子紧了紧，他低下头，抬起眼皮，偷偷看着敖玄，道：“他应该明天就到了。”

电话是他偷偷打的，没有跟弟弟说。那天江榭用铁锹指着自己，弟弟就很生气，只是一直忍着。

敖玄拿起刷子蘸了蘸调料，细细刷在肉串上面。没被肉兜住的调料，掉在炭火上，嘶拉嘶拉燃起一朵朵明艳火花。

“嗯，我知道了。”

手指绞着毯子边边，白耘小声商量：“明天我把鞑凰给他，你在房间里面不要出来，我怕他情绪不好。那个——，”那了半天，最后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一串滋滋冒油的肉串，出现在白耘低垂的视线范围内。香味直冲鼻腔，白耘脑细胞还没反应过来，舌头就已经分泌口水了。

他抬眼，看着敖玄轻笑的嘴角：“怎么了哥哥？！”

接过肉串，白耘咬下一块。肥瘦相间搭配恰到好处，瘦肉劲道焦香弹牙，肥肉肥而不腻。上面涂刷的酱料，带着薄荷的清爽。

唇齿留香！

白耘腮帮子鼓着，忙中偷闲：“好吃，好好吃！”

敖玄伸手将他颊边，因咬肉串粘上的灰渍，用指腹擦拭掉。他道：“哥哥，慢点吃。”

指腹划过皮肤，白耘被美食带偏的思路又回归。他鼓着腮帮子，牙齿研磨肉块，想尽快将它们吞咽下肚。

随着最后一次咀嚼运动，嘴巴里面只剩肉块残留的香气，白耘缓缓问出：“可不可以让江榭在这里待几天？！”

他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沙滩，就他和敖玄两个人。管家说一片沙滩都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人沙滩，外人不能进的。

“鞑凰还没见过大海，我想要江榭和他在这里待几天。”

“好。”

“谢谢弟弟。”

“哥哥晚上没有好好吃饭，是因为这个吗？！”

白耘乖乖点头：“嗯。”接着他小声说：“我怕江榭又冲你发脾气，但是又想鞑凰能好好地看看海。”

“这种事情不值得哥哥烦恼，”敖玄把白耘没有穿袜子的脚，用毯子盖了一下，道：“哥哥想要为朋友做什么事情，哥哥都可以自己做主。”

“那就让江榭和鞑凰睡客房！”白耘指着朝着海面的房间，开心道：“正好他们两个可以睡在我们房间旁边。”

“……，管家已经给他们安排好，在另外一栋房子。”顿了顿，敖玄接着道：“能看到海，他们可以单独两个人在一起。”

江榭和鞑凰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是要比他们四个人在一起好。至少，就能避免江榭和弟弟吵架或者打架。

白耘猛地点头附和：“弟弟真聪明！考虑得真周到。”竖起两个大拇指，歪歪头：“给你点赞。”

“谢谢哥哥的肯定。”

“弟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哥哥问。”

“江榭说他喜欢鞑凰，想和鞑凰在一起。”白耘回想了下，说：“他们不是在一起吗？！住在同一栋房子里面，天天在一起。但他又说鞑凰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主人。”继续嘟囔着，语气带上一丝不悦：“他还说鞑凰笨，可鞑凰成绩在班里都是前十的，怎么会笨！！”

敖玄拿起一只活虾，放在烤炉上面。虾腿抖了两下，便彻底不动僵直着，外壳渐渐变红，里面的肉缩了缩，看着像是透明焦黄的外壳膨胀起来。

他轻轻道：“这个在一起有其他的意思吧。”

牙齿刚一碰到鸡翅，立马就松开了。白耘嘶了一声，随即嘟起嘴巴，对着上面还在滋啦滋啦的鸡翅，吹气。

眼睛眨巴眨巴，“还有什么意思？！”

敖玄嘴角抿了抿，道：“哥哥，知道恋爱吗？！”

“知道的。”白耘用牙齿撕下一块鸡翅肉，咀嚼两下，将肉推到腮帮子里面，舌头有了空闲，连忙回话：“就是雄性和雌性，嗯——，”他歪着脖子，想了想，道：“就是他们想要生宝宝之前的相互接触的活动。”白耘看着敖玄，疑惑出声：“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想和鞑凰谈恋爱。”

白耘嘴巴咀嚼的动作顿时定住了，嘴巴张着。眼睛好久才反应过来，眨巴了两下。连带着嘴巴也开始活动起来：“他想和鞑凰生宝宝？！”他又一个疑问出声：“他们都是雄性，雄性怎么生宝宝？！”

“……，可以不生宝宝。”

“不生宝宝也可以谈恋爱吗？！”

“可以的。”

不生宝宝也可以谈恋爱？！

白耘牙齿机械嚼着嘴里的肉块，脑细胞疯狂运转。他知道喜欢的意思，就像他喜欢弟弟，喜欢妈妈，喜欢身边的朋友。

现在看来这个喜欢和他想的喜欢不大一样！

江榭这个喜欢，还有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想要生宝宝的意思。

情侣！相互爱慕！就是他误会弟弟和蒋校医，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的那种喜欢！白耘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喜欢，是不关乎性别的。

“我明白了！”

轻声问：“哥哥明白了什么？！”

“雄性和雄性可以在一起。”

“嗯，还有吗？！”

“还有——，”白耘定定看着敖玄，脸上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宽容谅解。他抓起桌上的湿纸巾胡乱擦了一把自己油乎乎的手，抓住敖玄的手，语重心长道：“弟弟，不论你喜欢雄性还是雌性，哥哥都支持你！”

敖玄拿起湿纸巾，擦掉白耘嘴角的油渍，墨黑的眸子定在他炯炯发亮的眼眸上，“那哥哥，喜欢雄性还是雌性？！”

白耘皱眉，想了会儿。他现在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想和弟弟在一起，不分开。如果弟弟不需要他或者弟弟找到了其他共度一生的人，他可能——。

生物的本能之一，就是繁衍后代。小宝宝也很可爱！

白耘扬起笑脸，看着敖玄，道：“弟弟，以后记得给你的小侄子包红包，要大大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