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装什么装啊,看春宫册的人,会看这样的书?”
她不屑轻嗤一声。
李星野终于抬起头来,沉静的目光凝着她。
“想看?”
一下戳中她心思,她连忙点头。
“这本书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李星野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说道:“关你什么事?”
这混蛋!她简直是气得牙痒痒。
她都怀疑他知道她在找这本书,故意拿出来勾她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能找到,我也能找到。”
她气不过的说。
“是吗?我记得好像这是孤本了。”
李星野懒洋洋的说。
颜明卿那个心痛啊!!!
这么好的书怎么会是孤本了,不可能啊,可惜了,可惜了,居然在仇人手中,还是只会看春宫册的仇人。
“那你看得懂吗?荣王爷不是只对春宫册感兴趣吗?”
她傲娇的懒洋洋说。
李星野冷冷一笑:“谁说本王就只看春宫册了,本王会看的书可多了,难道一一告诉你不成。”
颜明卿气得牙痒痒,想看啊!
可眼下两人敌对着,如何能从仇人手中借到想看的兵书了。
真是愁死她了。
她决定先缓和两人敌对关系。
“那个荣王爷,你刚才说我没看到朝廷本质是什么意思?我实在不懂,一直都想找机会问问你了?”
李星野埋头看得认真,没理会她,当她是空气。
第一次被人当空气的颜明卿觉得很不爽,这人就是故意的。
她气不过的转身想走,反正跟这混蛋就没法在一个屋子待着。
“想看?”
李星野忽然又说。
颜明卿气结,这混蛋果然就是勾着她的。
“想看,王爷会借给我吗?”
“这可是孤本,当然不能借。不过,你想看可以坐下来一起看。”
李星野淡淡开口。
一起看?这怎么看?
颜明卿虽然不愿意,但是想想只这一个方法能看到心爱的兵书,便什么都不想了,搬了凳子过来与他并排坐着。
“你从第一页看吧。”
李星野将书推到两人中间。
颜明卿兴致勃勃的翻到第一页认真看了起来。
李星野瞟了一眼她认真看书的专注样子,无声无息的笑了一下。
“这里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有这种可以不损耗一兵一卒就可以打胜仗的策略吗?”
看到某处,她歪着头发出疑问。
李星野浅浅一笑,声音清朗:“你父亲威虎将军在北疆野狼谷一战,一万颜家军对抗北狄五万铁骑,就是没损耗一并一卒,迫使北狄掉转马头回王庭,不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听了他的话,她心中诧异,他居然对他父亲的过往战役如此熟悉。
“我倒是听我爹说起过,不过他就说了个大概,并没有多宣扬他的战绩。”
“那你爹倒是谦虚得很,这场战役在史书上都配留名的。”
颜明卿好奇,催促他:“那你讲讲呗,我爹这人不爱说他自己的事。”
李星野看她一脸求知欲极强的样子,便正色道:“好,给你讲讲。那是从化三年的事情。那时父皇刚刚建立新朝,百废待兴。北狄瞅准了这个机会,联合了草原上五个部族,组成了五万轻骑兵准备围攻朔方城。当时黑云堡守卫大将军正是你父亲,黑云堡是朔方城第一道屏障,此时堡内可用将士只有一万人马,分别是三千弓弩手、三千重甲步兵、两千轻骑、两千工兵。”
“这样的人马根本不足以抵抗擅长骑射的五万北狄联军,你父亲决定先用一招请君入瓮的策略将联军精锐前锋引入野狼谷。他命一千轻骑在谷口挑衅联军五千前锋,佯装溃败,丢盔弃甲,退入野狼谷。此时谷内崖顶已经埋伏了弓弩手,覆盖滚木巨石。谷道挖了浅坑暗桩用以延缓骑兵撤退。”
“前锋精锐被困野狼谷的时候,后方联军已经在暗自揣测,而你父亲又派了一千轻骑突袭联军粮队,焚毁七成粮草,散布北疆主力已断后路的谣言,又令工兵在谷内唯一溪流上游投放巴豆粉和黄连,联军驻扎的下游用水之后腹泻不止,大大伤及元军士气。”
“此时联军已经处于粮草不足,将士士气大损的时刻。联军主帅,当时北狄王庭的左贤王呼延拓主闪电战,长驱而入。他的方案无疑是正确的,若他们进攻,黑云堡的人手根本不可能守住。但此时你父亲又出一招,将自家的粮草送到了联军面前,此时饿极的联军士兵开始哄抢粮食,呼延拓根本没法阻止。只因他们这个所谓的联军是来自于不同的部族,人心本就不齐,他若是强行下达军令,势必造成兵变自相残杀。三日后,联军就撤兵了。”
颜明卿都听呆了,她从未像这一刻般为父亲骄傲过,原来她那位看起来闲散已无斗志的父亲,居然还曾有这么辉煌的过往。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当时应该没多大吧?”
她看向李星野。
李星野懒洋洋的回答:“我自然有我知道的方法。所以说你还嫩着了,光看兵书有什么用,只能纸上谈兵,真正的战场是变化无穷的,兵者,诡道也。”
他点了点颜明卿的脑袋:“靠的是这里。”
颜明卿不服气的看着他,半晌,又泄气道:“我也没机会上战场啊。”
李星野双手抱胸斜睨着她,半晌,回答:“也不是没机会。”
“你说的什么意思?”
颜明卿诧异至极的看向他。
“没什么意思。说笑而已。”
他淡然回答。
颜明卿疑惑极了,还想追问,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王叔的声音。
“世子,世子,该回府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楼梯处,又回眸看向李星野。
此时李星野也在看着他,烛光中的他眼眸灼灼。
“还想看的话,明日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
李星野语气温和的说。
颜明卿想了想,傲娇的回了句:“再说吧。”
她走下楼梯去。
李星野嘴角一丝浅笑,听着她的脚步越来越远,消失在阁内。
王叔撑开青竹伞,遮住她头顶,两人走了出去。
颜明卿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二楼窗户处,透过雨水涟涟,她看到那人站在窗户旁也在垂眸看着她。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眼眸深深,那双沉静如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想对她说的话。
她的心漏掉了一拍,脸微热,赶紧转过头去,与王叔一起快步往外走。
...
回到家中,父母亲正等着她回来一起用膳食。
她一走进来就看到母亲端坐在高位上,父亲拿着一只鸟笼正在与里面的八哥逗趣。
“爹。”
她几步走到父亲面前,两眼放光的看着他。
颜润生被儿子突然热情的一声爹给惊住了,停下逗八哥的动作看向儿子。
只见自家儿子一双眼睛发光的看着自己,里面居然有种名叫崇拜的东西。
“这是怎么了?你好久没这样看着为父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爹,原来你那么厉害,你都不跟儿子讲野狼谷一仗的过往,儿子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他难得对父亲撒娇的说话。
谁知道父亲和母亲脸色同时变了。
“谁跟你说了野狼谷的事情?”
母亲薛怀玉突然提高声线对她喊。
颜明卿吓了一跳,母亲平时虽然对她严厉但从未这么对她大呼小叫过。
“干嘛啊这是?都把儿子吓到了。”
颜润生安抚自家夫人:“不就是野狼谷战役的事吗?听说过也不奇怪。”
薛怀玉瞪了颜润生一眼:“有人又重提此事,我当然要问明白此人到底是何用意。当初你就是因为这场战役被人弹劾说与北狄勾结才以少胜多守住了黑云堡,结果就被召回燕京,夺走了兵权,沦为闲职,我当然需的知道这人重提旧事是何目的。”
颜明卿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情,现在才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被召回燕京,失了兵权的真正原因。
“是荣王,我与荣王在谈论兵法的时候,他告诉孩儿这个战役的,但他并没说父亲与北狄勾结什么的,反而他很欣赏父亲作战能力。”
她有些不知所措。
“荣王。”
颜润生与薛怀玉对视了一眼。
“那个纨绔王爷,你怎会与他谈论兵法?”
薛怀玉咄咄逼人的询问。
“凑巧,刚好在万卷阁遇到。”
颜明卿一直对母亲怀有畏惧,母亲是一个极其强势要强的女人,她永远记得七岁那年,母亲要她看兵书,她将兵书摔在地上,愤怒质问母亲,为何自己不能穿襦裙?为何自己非要看这些深奥难懂的兵书?为何自己要整日习武练习射箭那么辛苦?
母亲扳着她的下巴,指向院中那群争抢食物的麻雀。
“看到没有?最先吃到谷子的,永远是敢挤进中心的雄鸟。”
母亲将摔在地上的兵书捡起来塞入她手中,又继续说:“这世道是男人的猎场,可谁说女人就不可以上桌分肉。”
“好了,好了,吃饭吧。别因为外人闹得自家人不愉快。”
颜润生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下人送上温热的膳食。
她又恢复了那个对父母亲毕恭毕敬,母亲所希望看到的端方持重的颜明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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