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阿郎见了阿四,对阿四挺欣赏的,让他去了城外庄子做管事。阿四机灵,嘴甜,脑子好使,打从他来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肯定前途不可限量。这不,果然这好事就让他遇上了。”
“哎呦,阿四可真有出息。可他走得也太急了,都没和我们告别。”
“就是就是,虽说是好事,也不用这么突然吧,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庄子管事已空缺多时,终于有了合适人选,抓紧过去也是应该的,况且阿郎也催得急。都散了散了,别净顾着打听这那的,不知道干活儿。”
虽然昨日经历了那么大的阵仗,但今日袁宅下人们已恢复原状,几个老妈子一早便照旧聚众闲聊,发现陈氿不见了,遂把管事团团围住,问东问西的。
管事把老妈子们打发去干活后,一眼瞟到从桓晋房间走出来的纪莘,叫道:“姜苓,你过来!啊,不用了,你站那儿吧,我过去!”
纪莘站在廊下等管事走近后,问道:“管事找我有事?”
管事笑眯眯地问:“你手上的活儿都干完了吧?”
“做完了。桓郎君习惯事事自己动手,需要我做的实在不多,我也就是在桓郎君出门后打扫打扫房间罢了。”
管事笑得越发开心,勤快、本分、诚实,多好的人选,阿郎肯定满意!
“姜苓啊,东跨院需要名婢女,我看你正合适,你意下如何?”
东跨院?那应该是去给昨日的那女子做婢女。
纪莘不确定陈氿现在的调查计划,但接近那女子想来会有用的。
“我听管事的安排。”纪莘道。
“成,你今日收拾收拾东西,把你现在的活计交待清楚,明日我带你去东跨院。东跨院里还有一个婢女,你去了也就是每日煎煎药,事情不多。我看你伶俐又本分,所以挑你过去,之后继续好好干,不要惹麻烦,知道吗?”
“是,谢谢管事。对了,我方才听到,那个叫陈四的仆役被送走了?”
“是啊,庄子上要人要得急,所以昨日阿郎定下阿四之后,阿四立刻就得过去。怎么,羡慕阿四去庄子做管事?你放心,东跨院的活计也是肥差,日子长了你就明白了。”
赔笑到管事离开,纪莘开始犯愁,昨日陈氿突然被叫走,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谈清楚,可陈氿居然被送走了。
眼下这形势,必须去见他一次。
如纪莘所料,陈氿不可能真的去庄子,定然会想办法返回城中。
纪莘到达陈氿家时,敲门无人回应,纪莘站在门外等了等,等到了一身湿漉漉的陈氿。
陈氿见到纪莘并不吃惊,纪莘见他这副尊容,也不急这一时半刻,进门之后安静地站在院子里,等着陈氿换好衣服。
待陈氿收拾妥当,纪莘问道:“你从庄子上回来时,遇到什么情况了吗,怎么弄成这样?”
陈氿边回答边去厨舍取木桶,“没什么情况,只是想从庄子里脱身,总要找个合理的方式。我用了半日摸清庄子附近环境,庄子外有条河,我当着其他人的面,装作不慎落水,然后悄悄游到河对面,绕路返回城内。这样消失,想来袁家人不会有疑心。”陈氿拎着木桶走到门口,“我去坊内水井打水,你稍等我下,很快回来。”
陈氿出门后,纪莘去厨舍转了一圈,没找到东西,又出门去敲隔壁豆腐婆婆家的门。从豆腐婆婆家出来时,正赶上陈氿打水回来。
陈氿注意到纪莘手中之物,道:“你去婆婆家要姜?”
“我在你家厨舍看了,没有姜,所以去婆婆家要的。”纪莘跟着陈氿走进厨舍,“你浑身湿透,又走了不少路回来,小心着凉。正好你打了水,可以给你煮碗姜汤。”
纪莘不骂陈氿,陈氿都得烧高香,眼下纪莘竟然还主动关心,陈氿虽称不上受宠若惊,但也确实意外。
“不用,现在是夏日,哪会着凉。”说着推辞的话,陈氿嘴却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不用就算了。”纪莘当了真,把姜放到灶台上,“姜放在这里,之后你若想煮,便可以用了。”
陈氿愣住,难道不应该是他先婉拒,纪莘坚持,然后他半推半就吗?这不对啊。
纪莘一只脚已迈出厨舍,扭头看到陈氿一动不动的,“你怎么不出来?我有事同你讲,讲完还要抓紧回袁宅,免得惹人起疑。”
“这就来。”陈氿应道。
得,姜汤没了。
纪莘将管事的通知复述了一遍,道:“调去东跨院,应当是个机会。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问清楚你接下来的计划,以便配合。”
“实不相瞒,我还没有想好。”陈氿答道,“你先安心留在袁宅,待我有了计划,再通知你。”
昨日永庆公主闹了一通,陈氿又被调去庄子,这两桩事都发生得突然,纪莘只当是这些事打乱了陈氿的计划,是以对陈氿的话并未多想。
“好,反正你会有办法去袁宅找我的,我等着就是。今日出来找你,我也想问问,找人有进展了吗?”
陈氿早就料到纪莘会问,立即按着想好的说辞回答:“按你所说,纪茹此人在华都并无亲眷,她离开荣庆公主府后,总要有个落脚之处。所以我们去了各家庄宅牙行、客栈、乃至青楼,打听纪茹这个名字,但很可惜,一无所获。不过华都城中商户繁多,虽已经问过了大半,但还剩一小半没问,继续一家家问下去或许会有线索。”
陈氿说的是实话,不过是隐去了后来的一小段事实后的实话。
纪茹消失已久,纪莘也没抱立刻就找到人的希望,因此听陈氿这样说,也没有特别失落,只回道:“有劳了,一旦寻到线索,还请立刻联络我。”
陈氿哼哼两声算作回应,声音虽不自然,但好在神情自然,没引起纪莘丁点疑心。
送纪莘到门口时,陈氿终究是没忍住,问道:“你要找的这个纪茹,和你是什么关系?”怕纪莘不愿讲,陈氿又补上一句,“我就随便问问,说不定对找人有帮助呢。”
“她是我亲人。”纪莘只能言尽于此,重生之事超出常人认知,实在是多说无益。
纪莘避而不谈,在陈氿看来却变了味,只觉得虽然他们相识已有时日,可她对他怕是毫无信任。
赶在各坊坊门关闭之前,陈氿到达了平康坊秾翠阁。
他人刚到,就看到了快气死他的一幕。
“做甚?”一长髯男子一脸戒备地问道,只因他身后的陈氿都快贴在他身上了。
陈氿站在秾翠阁一楼楼梯处,面前是原本要去二楼雅间的长髯男子,身侧是被攥住手腕,疼得龇牙咧嘴的张小五。
陈氿眼珠一转,瞄到款款下楼的丽娘和另一名红倌人,松开钳制着张小五的手,迈上楼梯,揽住丽娘。
“我的心肝儿,想我了没啊?”陈氿边说边使劲对丽娘眨眼。
丽娘不明所以,但逢场作戏还不容易,嗔道:“难为郎君还记得丽娘。”
陈氿和丽娘调笑的工夫,另一名红倌人已经挽住了长髯男子,看这两人打情骂俏的模样,显然长髯男子是这红倌人的熟客。
陈氿对长髯男子叉手致歉道:“这位阿兄,我方才见你与我同时上楼,以为你也是来找丽娘的,一时情急想要推开你,以免你和我抢人,多有得罪,请阿兄见谅。”
陈氿解释得合情合理,长髯男子只当陈氿是个急色鬼,未再追究,随便摆摆手,揽着自己的红倌人走了。
莫名其妙参演的丽娘这才问道:“方才是怎么了?”
陈氿眼神不善地瞪着张小五,“你自己说吧。”
张小五自知理亏,缩着脖子不肯应声。
陈氿气得狠敲张小五的头,“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也赚了钱的,不是以前没钱吃饭、没钱治病的时候了,你小偷小摸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丽娘在张小五胳膊上拧了一把,“你又偷客人东西?”
张小五龇牙咧嘴地往楼梯后面躲,“你们两个下手就不能轻点,疼死我得了。”
丽娘气不打一处来,问陈氿:“他偷了方才那个客人的东西?”
陈氿道:“正要偷的时候赶上我来了,我拦住他了,没偷成。不过惹得那人起了疑,还好碰到你,这才圆了过去。方才得罪了。”
“多大点儿事,也就是你会真心尊重我们这些青楼女子。”丽娘追着张小五转圈,“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偷客人东西,若哪一日得罪了惹不起的大人物,有你好果子吃!”
张小五躲到陈氿背后,抓着陈氿手臂问他:“你今天怎么会来?”
有丽娘帮着管束张小五,陈氿求之不得,于是把张小五又推回丽娘面前,眼见着张小五双耳都被拧得通红,陈氿这才答道:“我来找老邱。”
张小五挣脱丽娘的“魔爪”,拉着陈氿就上楼梯,“老邱在窈娘房间,走走走,我带你过去。”
陈氿哪能不懂张小五的小心思,看在他今日已受够教训的份上,陈氿也就随他去了。
二楼雅间内,陈氿对邱常发和张小五细细讲过袁宅所见后,道:“看吧,这些所谓的世族名门做事就是这么虚伪。我虽是帮了忙,却也表现出了对袁适秘密的了解,所以他便打着幌子,将我远远送走,生怕我泄露他的外室。”
张小五道:“那就把这件事发在小报上啊,在全城人面前撕破他的虚伪面孔,看看他以后还能不能做高高在上的驸马。”
“不行。”陈氿道,“袁适偷养外室是真,但我觉得这背后还有事,若是不查清楚就报,恐怕会被人利用。”
“啊?难不成袁适养外室还是有人指使的?”张小五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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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虚伪的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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