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深渊

“为何?”

纪莘想不明白,她提出加入奇真轶报,陈氿为何拒绝得如此干脆。

陈氿直接点破,“你没有和纪茹一起去永庆公主府,是因为你们打算分头行事,对吗?想加入奇真轶报,是因为你想借助小报,完成你和纪茹共同在做的事。”

“是,我是这么想的。但若我加入,奇真轶报的一切事宜我都会尽心尽力。你们没有内探,我可以想办法打通宫廷消息的渠道,这不只是在帮我自己,对你们也有很大的好处。”

“我不能答应。”

纪莘不再说话,她必须找出症结在何处,才有可能说服陈氿。

思来想去的,纪莘想到了陈氿找她进袁适私宅时,她拒绝合作的理由。

“你不信任我?”

“不,我信任你,但我不相信纪茹。”陈氿道,“我最初发现纪茹是幕后雇主时,我以为她买荣庆公主的丑闻是为了报复,买永庆公主的丑闻,是为了享受公主府的荣华富贵。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她为的不是这些,她很可能背负着刻骨铭心的仇恨。这仇恨太深太大,足以吞噬她,让她不惜牺牲自己和身边人,用所有人的性命做赌注。”

纪莘下意识地想否定陈氿的话,但其实陈氿说的是对的,她没有办法否定。

除了最后一句。

“你为什么说她在用所有人的性命做赌注?”只有这一句,纪莘不明白从何而来。

陈氿沉默了片刻,这件事他不想告诉纪莘,可他又不得不揭开,因为纪莘不应该被蒙在鼓里。

陈氿缓缓开口:“那日送你们到庄子后,我根据匪徒遗落的箭矢,查到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来自于一个专业团伙,杀人灭口、绑架勒索、恐吓威胁,只要收了钱,他们都能做。我托了几层关系,联系到那个团伙,问清楚了是谁找的他们。”

结合陈氿方才的话,纪莘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她真的希望自己猜错了。

纪莘声音颤抖,“是谁?”

“他们没看到雇主长相,但知道是名女子。雇主详细描述了纪茹和阿凝当日的穿着打扮,要求他们要确保这两人受伤,但不能伤及性命。雇主明说了目标是两个女子,所以他们看到第三人时,以为与雇主不是一路,那么不如灭口,免得放她去报官。”

陈氿看得出纪莘难以承受真相,可既然已经揭开,只能说得清清楚楚。

陈氿继续道:“那伙匪徒知道对付的是两个弱女子,所以派去的四人身手一般,正因如此,他们看到有帮手赶到时,才会跑得那么干脆。还有,那日纪茹听到你遭遇匪徒,她的反应十分激烈,但不只是关心,也有像是在后悔。”

“你别说了!”纪莘清楚陈氿的意思,不想再听他讲下去。

那日纪茹为何想尽办法劝说纪莘不要同行,雇主为何会清楚目标当日的穿着打扮,为何雇主要求的是受伤,但不要伤及性命,纪茹为何会说纪莘“不该来”,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雇佣那几个匪徒的,是纪茹。

纪茹演这一出苦肉计,为的是什么?

纪莘猜想,纪茹为的,是进一步离间袁适和永庆公主的关系,促使袁适好好保护她。因为袁适的庇护,是纪茹在公主府行动的护身符。

心痛得无以复加,纪莘在恨自己,也在怪纪茹,纪茹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

纪莘低垂着头,悄悄揩去眼角的一滴泪,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记得今日是来做什么的,要撑住,纪茹已经做到这种地步,自己也不可以回头。

再抬起头时,纪莘已经平复,冷静地对陈氿道:“你不信任纪茹,但要加入奇真轶报的是我,不是她,你为何不愿意?”

陈氿同样心痛得无以复加,他一点都不想看纪莘的故作坚强,他想帮她,可是他连她是谁都不确定,怎么帮?

陈氿声音干涩,也带着颤抖,“因为我不想让你和纪茹一样,也被仇恨吞噬,而我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甚至还要去做促成这一切的推手。”

“哈,哈哈。”胸腔的震动带着全身在抖动,纪莘道,“陈氿,虽然你从未提过,但我感觉得出,你也有不愿提起的过去,也有放不下的仇恨。你可以有,为什么我不可以!”最后一句,纪莘几乎是吼出来的。

“可我不只有仇恨,我还有小报,和一起经营小报的伙伴。纪莘,如果你加入小报,只是为了复仇,我不能答应。”

话到此处,多说无益,纪莘支撑着桌案站起身,“你不肯帮我,那算了,我另想办法。”

许是坐得太久,纪莘两只脚都麻了,刚刚迈出一步,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陈氿连忙站起,托住纪莘手臂,支撑住她的身体。

再开口时,陈氿的语气莫名带上了哀求,“纪莘,我帮你。告诉我你是谁,你想做的是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无论刀山火海,我都陪你。”

纪莘甩开陈氿的手,退开几步,问他:“你不是说不想看着我被仇恨吞噬?我告诉你,你便肯帮我,可仇恨不还是仇恨吗,有什么区别?你一次次逼问我,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有区别,若有一日纪莘走向万劫不复,陈氿不想做眼睁睁看着的人,宁可和她一起坠入深渊。

可这话现在说了,怕是纪莘根本不会信。

“纪莘,求你,告诉我。”

纪莘分辨得出,陈氿的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若她讲了她的身份来历,陈氿真的会帮她。

可恐怕陈氿不会想到,她是一个重生的,占用了她人身体的游魂。等到她说出这些,他还会愿意帮她吗?

她不能冒这个险。

纪莘一步步向后退,倒退着走到房间门口,身体遮住了日光,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彻底模糊。

“我不能说。”纪莘道。

与陈氿不欢而散之后,奇真轶报的路子是走不通了,而其他家小报,纪莘信不过。

纪莘想打探宫廷消息,寻找前世的真相,只能尝试用回老方法,在东西两市寻找接近宫使的机会。

她终于等到了。

纪莘得了福记米面行掌柜的消息,赶到西市大街上时,正好看见一名宦者走上轿撵,轿撵外站着一男子,在点头哈腰地同宦者交谈。

纪莘来得晚了,那名宦者和男子说完话后,放下了轿撵的帘子,轿夫抬起轿撵,看样子是要回宫。

如果纪莘追上轿撵强行拦人,只怕太过唐突,会适得其反,招人厌烦。她不能这么做,必须另想办法。

好在那名宦者和那名男子,她都认得。

“邱阿兄,这么巧。”纪莘走到邱常发面前叫人,方才与宦者交谈的,正是邱常发。

邱常发见到纪莘很是惊喜,“阿莘,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你,你又做回胡饼生意了?不对呀,你没挑扁担啊。”

“我来找一家米面行的掌柜说事情,哪里想到这么巧会遇到你。”纪莘笑着道。

“可不是巧嘛。来,来,我们往人少的地方走走,好好聊聊。”邱常发和纪莘走到街角无人处,邱常发问道,“许多日没见到你了,你和陈氿是不是又吵架了?”

“邱阿兄你怎么会这么问?”

“很明显啊,陈氿这几日心情差得很,整日郁郁的。而且,他特别听不得你的名字,和你名字相近的字都不行,谁在他面前提,他就跟谁急。从没有人能让他这样,你有这本事,也是真了不起。”邱常发边说,边对纪莘竖起了大拇指。

和陈氿闹成这样并非纪莘所愿,但她和陈氿互不相让,已然无法挽回。

“他大约是厌烦我厌烦得不行吧。”纪莘无奈地道。

邱常发撇撇嘴,并不认同,陈氿哪里是厌烦她厌烦得不行,明明是喜欢她喜欢得不行。

可他不能替陈氿剖白心意,只能委婉地劝劝,“我是不知道你们俩因为什么事,搞得这么僵,但我看得出他不想和你这样。他这人有时候是不是东西,你要不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呗?”

纪莘不想接这个话茬,故而直接转到了她想问的事情上,“我看你方才和一名宦者聊得热络,是在聊什么?”

邱常发对纪莘没有保留,说道:“我们小报没有内探,若一直这样,招财今报就会始终压我们一头,那怎么行?所以我想办法搭上了一名内常侍,约他见上一面,就是刚刚那个人。可是礼物也送了,饭也请了,好话也说了一箩筐,他还是不肯松口答应给我们传递消息,啧,难办得很。”

纪莘认识那名宦者时,他还是内谒者,没想到如今已升为内常侍,果然是个头脑活泛的。

为了确保没认错人,纪莘问道:“那名宦者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叫,叫宋培恩。你问这做甚?”

果然是他。

“你给他送的礼物是什么?”纪莘又问。

“我和他的手下打听过他喜欢什么,就是金银、字画、茶饼什么的,我送的就是这些。我们毕竟财力有限,估计他是没看上,宫里的人,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我们哪里比得了?”邱常发一摊手。

无法通过他的喜好讨好他,那么不妨从其他角度试试。纪莘想道。

“邱阿兄,我或许有办法打动他,让我试一试吧。”

“效谈娘”出自宋·李清照《投翰林学士綦崇礼启》:“局天扣地,敢效谈娘之善诉;升堂入室,素非李赤之甘心。”

下一章开始进入这个单元的内容,姑且称之为宅斗剧本杀吧,猜猜谁是凶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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