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许宝愉失眠了。
他在床上烙饼似的翻腾,最后干脆坐了起来。
不是,“张随”宅成那个样子,居然还有喜欢的人?
居然!还有!喜欢的人!
许宝愉揪揪头发,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他大晚上不睡觉,竟然在内耗这种事。
可是“张随”一半时间泡在工作里,另一半窝在家里,追人方式是靠心灵感应吗?
他就适合把人拐到家里定点投喂,精准追求!
可能是晚饭那一口醋呛的,许宝愉的心也跟着酸溜溜。酸得莫名其妙。
他也尝试着和自己对话,心里的这种又酸又涩的、堪称嫉妒的情绪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好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可是,他并没有很期待爱情,毕竟他现在自身难保,哪顾得上风花雪月……那为什么还要嫉妒“张随”有了喜欢的人?
思及至此,许宝愉下定决心,嫉妒是魔鬼。既然“张随”有了喜欢的人,他就要大大方方地送上祝福。
许宝愉低低地“嗯”了一声,终于安心躺下了。
一墙之隔,宫藏也失眠了。
这很正常,不知何时,失眠已经成了他生活常态。宫藏习以为常地平躺在床上,盯着很低很低的天花板发呆。
意识的一部分仍沉浸在傍晚的那个拥抱里,许宝愉主动抱了他。
这么想着,他又开始心跳如雷,整个人陷在一种悸动的、温暖的情绪里,世界在一点一点地修复,变得美好异常。
到处都是鲜花,掌声……
掌声?
宫藏愣了一瞬,耳边好像真的传来一下一下的鼓掌的声音!
拉开门出去看,客厅的落地灯开着,许宝愉正跪在床上和蚊子斗智斗勇。
看到他,许宝愉的脸突然红了,从床上爬下来,“我是不是吵醒你了……有两只蚊子,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吵,烦死了!”
许宝愉穿着清凉,只有一条松松垮垮的背心和短裤,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得发光,膝盖还透着点粉。
宫藏收回视线,默默咽了咽口水,“一起出去买蚊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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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城市终于不再燥热,夜风吹拂,为他们送上阵阵凉爽。
两个人走在空空荡荡的小区里,一边讨论,附近的哪家便利店还在营业。
这晚星星很多,许宝愉抬着头看个不停,指着其中几颗给他讲,“这三个,是夏季大三角,还有这边这颗白色的,应该是木星。”
宫藏哪在看星,眼前的风景已是美不胜收,他盯着许宝愉的侧脸问:“你很喜欢看星星吗?”
“不是,”许宝愉笑了起来,转过来撞上他直勾勾的视线,又挪开眼睛,神态自如地诽了句,“我知道我好看,你也不用一直看我吧?”
这是个很明显的玩笑话,说明许宝愉并没有对这样的视线上心,宫藏还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朋友圈”里。
许宝愉回答他的问题,“也说不上喜欢啦,就是之前去过一次天文馆,对这几颗星星印象还挺深的。”
宫藏“嗯”了一声,两人安安静静地走了一阵。
许宝愉突然轻笑,“哈哈哈,你知道吗,其实我那次去天文馆是因为跟我小妈吵架了,离家出走来着……”
宫藏并不意外,因为那天他也在场。
那会儿他出国刚满一年,学习和人际交往都很吃力,总有种挤破脑袋也钻不进那个圈子的无力感。
16岁的他心高气傲,又一次考试失利后,他沉默地回到宿舍,收拾了一背包东西,直接飞回了国。
他的目标很明确,他是来找许宝愉的。既然许家能收留他一个夏天,那再多两个月又何妨?
宫藏背着包来到自己的母校,分离前他们约定,以后一定要在这里重聚。
谁曾想他在校门口随便问了个同学,就得知了许宝愉离家出走的消息,于是他包都没放下就跟着找。
最后,他在天文馆的大门外看到了探头探脑的许宝愉——那是离许家豪宅距离最近的一个著名地标。
他就知道了,许宝愉离家的决心并不坚定,他只是在等家人尽快找到他而已。
许宝愉在天文馆门口站了一阵,见没人来,两只手抓着书包带子,垂头丧气地重新走回馆里。
宫藏默默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天幕馆。
馆内黑漆漆的,只有一片270°的LED屏模拟真实星空,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无论躺着或坐着,都能被繁星包围。
宫藏在和许宝愉相隔两米的地方坐下,背景音是浩渺空灵的轻音乐。
过了一会儿,宫藏听到身边传来窸窣抽泣声,许宝愉抱着膝盖,很委屈地哭了。
“你还好吗?”他迟疑着问。
起初,许宝愉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搭理他。
又哭了一阵,许宝愉才慢吞吞解释,之所以难过,是因为小妈又被人欺负了。
“她们说话的语气就很难听,还说小妈是小地方来的,没有文化也没有教养,”许宝愉委屈极了,“我帮她说话,她还把我拉到一边去……好心当作驴肝肺!”
许宝愉跟他絮叨着这些年姜惠云遭受的冷言冷语,刻薄到许宝愉无法坐视不理,可小妈却说这些人都是爸爸生意伙伴的太太,不能得罪……
“她不说我说,她还不愿意了,还瞪我吼我,我这是在维护谁啊?!”
这阵子想起来,他心里还是很委屈,抱着膝盖又开始哭。
哭着哭着,突然发现身边的好心人在拍打他的后背,随即递给他一张纸。
“我自己有纸巾……”许宝愉顿住,发现“好心人”递给他的是一张寻人启事。
上面有他的照片以及姜惠云的手机号。天知道,他离家出走才只有半天。
“这是谁给你的?”许宝愉吸了吸鼻子。
“学校门口发的,”宫藏说,“你小妈很关心你,或许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许宝愉将纸收好了,用浓浓的鼻音说:“真夸张,她总是喜欢把事情都搞得很夸张……所有关于我的事。”
许宝愉想起来,姜惠云虽然能容忍其他富太太对她的出身和气质的冷嘲热讽,但只要他有什么事,她就会第一个跳出来,把他护到自己身后。
她常赞叹他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否则怎么会把他生得这么漂亮。她会出席他的每场家长会,会为他微小的成就而大张旗鼓地庆祝。
如果他在学校受了欺负,她就是霹雳无敌轰炸机,战无不胜。因为她,他才能挺直腰杆、自信自爱地成长,身后是取之不尽的支持和爱。
许宝愉擦擦眼泪,“真是的,我的事情上就那么厉害,轮到她自己就怂得像只小绵羊!”
那怎么行呢,许宝愉双手撑地站了起来,重振旗鼓道,“不行,我要替她战斗,我要保护她,我们不能那么快就认输!”
看不清身边人的脸,许宝愉猜测对方可能跟自己同校,就和他交换了联络方式,提出第二天放学请他吃冰。
可惜的是,宫藏在当晚就被宫诚荣抓了回去,扭送上飞机。
但他并不后悔,他有所收获,他拿到了许宝愉的联络方式。
飞机起飞前,他给许宝愉发了信息,告诉他计划有变,自己没法赴约了。许宝愉很快回复他,文字也软绵绵的:
【真可惜,那我们有机会再一起去吃冰吧。】
【荔枝绵绵冰超好吃的,你一个人也可以去尝尝!】
后来,他们婚礼现场的甜品就是荔枝绵绵冰。
可惜的是,最喜欢吃绵绵冰的那个人没有来,宫藏至今仍不知道荔枝绵绵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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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买到了蚊香,许宝愉还选了一只冰激凌,和宫藏一起溜溜达达回了家。
奇妙的是,这晚宫藏一躺下就睡着了,做了一晚上自己缩在宿舍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刷着许宝愉的社交动态的梦。
那是在他最孤单的日子里,唯一的光。
醒来时已经有点晚了,宫藏暗呼糟糕,推门跑进客厅。
许宝愉恰好开门进家,看到了他,笑着晃了晃手腕上挂着的袋子,“我出去买早餐啦,这样你就可以多睡一会儿!”
宫藏怔住,忽然意识到,自己跟许宝愉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许宝愉成了他的司机,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了!
哈雷路亚,是谁这么幸运,一大早就被幸福击中!
“快点呀,洗洗手,准备吃早饭了!”许宝愉把早点放在餐桌上。
“……好。”宫藏讷讷照做。
熹微晨光铺满餐桌,两人一同坐在桌前,共进早餐。
许宝愉拿起一只包子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个包子,却迟迟没有吃。
一直用余光打量着对方的宫藏忍不住关切:“怎么了吗?”
“张随,”许宝愉抠抠手,迟疑地问,“你们公司是不是还挺大的?”
宫藏点头,“是不小。”
“跟其他公司的合作也挺多?”
宫藏不解,还是点点头,“还可以。”
“那,”许宝愉抿抿嘴唇,终于问出口,“那,你有没有见过宫藏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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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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