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奖赏

苏子离到底是留了下来。

并且此事还惊动了林儒。

小侍刚喂完药,躺在床上的人就醒了。苏子离慢慢坐起身体,双臂环膝,眼瞳黑沉沉的。

上辈子出卖林家也是没有办法啊,都被连累一起下大狱了,他不想办法自救,难道要等死吗?

可是到底是过意不去,林阮云行刑那天苏子离连出现的勇气也没有。

狼狈地逃回到了象州,母亲嫌弃他和刚被抄家的林家沾亲带故,生怕被他连累,回象州没三天就把他嫁了。

嫁的是当地有名的酒鬼纨绔,新婚之夜那纨绔跟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似的,苏子离是被那纨绔活生生折磨死的。

不过还好老天让他重活了一次,一切都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知道上辈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要他把这些事告诉林阮云,再加上姑母对他的喜爱,这辈子他一定能牢牢抓住林阮云的心,当上相府的主君。

想到这里,苏子离暗暗攥紧了衣袖。

……

舒云苑内,沈蒲正对镜描眉,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的样子。

昨晚虽然妻主没说两句就走了,但是沈蒲还是隐约察觉,她对他态度那细微的转变。

意识到这一点时,就算妻主因为别的男子丢下他,那点酸涩仿佛也淡化了,逐渐被一丝雀跃覆盖。

正想着,沈蒲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时屋门从外面被推开,石绫进了屋子。

“公子……”

犹豫了下,他还是将昨晚林阮云,令苏子离留在相府的这件事告诉了沈蒲。

屋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沈蒲描眉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的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愣了半晌,慢慢垂下了头,松松绾好发丝从他侧脸垂落,好一会儿才他喃喃道:“妻主竟让苏子离留下了?”

石绫见他这个样子,既心疼又无奈。

“公子,你别担心,大人那样的人物,有了公子您,怎么会再看上别人呢?”

沈蒲倏地攥紧了手里的眉笔,用力到指尖微微泛白,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又酸又涩。

为什么?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他重生,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苏子离一直都喜林阮云。

上辈子苏子离仗着林儒的疼爱,就没少跟他作对使绊子。

林儒看不上他的出身,妻主也冷落他,沈蒲无依无靠,为了维持住自己懂事知礼的形象,不知吃了多少暗亏。

而且上辈子这时的林阮云根本没有留在相府,也没有留下苏子离。

心里的那点雀跃,顿时像虚无的泡影,被名为酸涩与委屈的利剑无情戳破。

沈蒲控制不住地恐慌起来。

他不奢求林阮云会爱他。

只怕林阮云爱上别人,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想到这里,沈蒲红润的唇,瞬间变得惨白失色,就像是鲜花逐渐在枯萎一般。

石绫叹了口气,正想继续宽慰,这时沈蒲忽然抓住石绫的手。

“石绫,妻主在哪儿?”

那双清润的眼睛里布满了不安与脆弱。

“冯玉回来了,大人正在书房听他回话。”

话音一落,石绫甚至看不清沈蒲的动作,便见他匆匆地往门外走去。

……

书房内静悄悄的,一名穿着紫色便服的男子站在书房里,目光痴迷地看着书案前的女子。

只是女子一直专心看着手中的书信,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即便能察觉到对面有如实质的目光,她神情也依然淡淡的。

将书信翻阅完毕,林阮云垂下了眼睛,将书信随手扔到了桌上,纤长的眼睫形成浅浅的阴影,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玉白的指尖搭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敲击着。

细微的声音落进冯玉耳朵里,有些微微的麻意,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林阮云的手指那里望去,修长如润玉,没有一处不好看的。

冯玉眼神深了深,暗暗地想,若是这只手落在他身上……

“这是陛下的意思?”

就在冯玉想入非非时,林阮云的声音冷不丁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

冯玉愣了一下,对上林阮云冰凉的目光,瞬间像只被震慑住的犬类,瞬间收回视线,垂下眼睛,气势也弱了几分,恢复了以往表现的那样阴沉冷淡的模样。

“是,陛下听闻大人病倒,甚是关心,只是折子被大人带回来批阅,已有几日了,孙尚书那边催得紧,陛下也是无法,这才写信给大人。”

林阮云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后仰将身体轻轻倚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支起,半撑着脸颊,静静凝视着站在桌前的人。

如她之前印象中的一样,冯玉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阴沉,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低着头,不会与她对视,看似非常恭敬听话。

如果上一世没有被他背叛,或者说,临刑前,冯玉没有说出那些话折辱她,凭他伪装的这副样子,林阮云一辈子都不可能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会是冯苁的亲弟弟,一国的皇子。

林阮云垂下眼睛。

上一世开始,冯玉的表现就一直给她一种很不适的感觉。

冯玉从不与她对视,可林阮云却时时刻刻都像在被凝视。

就像是一只准备狩猎的鬣狗,伪装得无害,其实丝毫不曾松懈,一直在寻找机会,如何下手给猎物致命一击。

只是上一世的林阮云觉得他做事干净利落,又不留痕迹,即便是男子身份,林阮云也愿意栽培他。

没想到却养了只白眼狼,而且从头到尾,都是这只白眼狼在算计她,还对她藏着那般恶心的心思。

从前她命冯玉做的事,全都变成了最后致她于死地的罪证。

想到这里,林阮云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折子她早就批好了,她也不过晚了一天不曾回去,冯苁也早已不是什么三岁孩童,没想到她却这么快就沉不住气,甚至是写信来催她。

林阮云想不通,到底是自己教的有问题,还是哪里出了差错,上辈子怎么会败在这么一个草包手上。

之前她因母亲生病,又不放心冯苁,才特意将冯玉留下照看,没想到倒是给了这兄妹俩勾结的机会,冯玉倒成了冯苁传话的了。

“妻主。”

偌大的书房里突然传来一道不属于这里的声音。

林阮云怔了怔,很快便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

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从门外进来,乌发松松用玉带挽着,搭落在肩膀上,整个人显得娴静又清雅,只是那精致的眉间微蹙,神情带着几分焦灼。

冯玉一看到沈蒲,就暗暗咬紧了牙关,这个狐狸精真是阴魂不散!

林阮云也不得不承认,这沈蒲生的的确是好。

只是他不经通报闯进来,到底失了规矩,“你怎么来了?”

这时有小侍从后面追了上来,惶恐地看了一眼林阮云,扑通一声跪下道:“大人恕罪,小的已经拦了,只是侧夫硬要闯进来,小的也没办法……”

再一看沈蒲,哪里还有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微抿着唇,低眉顺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乖巧。

他看了眼一旁冷冷盯着他的冯玉,又收回视线,才道:“我不放心……妻主这两日病了,我不放心所以才过来瞧瞧。”

沈蒲话说得沉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心里慌得有多厉害。

妻主的书房若是未经通报准许,是不准随便进来的。他方才一时心急,就这么闯进来了,妻主会不会责怪他?

这时书案那儿传来一声很轻的,几乎捕捉不到的轻笑。

像羽毛一般落在心尖上,挠得心痒。

沈蒲怔了怔,忍不住试探着抬起头朝书案的方向望去。

只见林阮云神情依旧淡漠,只是唇角多了一抹很浅的笑意,目光也略带赞赏地落在他身上。

犹如那消融的冰雪。

她仍旧靠着椅背,却朝沈蒲的方向很自然地伸出了纤细白皙的手。

沈蒲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如同被蛊惑了一般,脚步又轻又快地往她的方向寻去。

小心翼翼伸出手,直到她将他的手握住,柔软干燥且温暖,沈蒲还有一些晕乎乎的,不真实的感觉。

站在她的身旁,耳尖不争气地慢慢变得灼热。

只是这种开心并未持续多久,很快林阮云便将手松开了。

沈蒲垂眸望去,只能看见林阮云完美的侧脸,又恢复了往日那冷淡的,矜贵又高不可攀的姿态,变回了那个离他很远很远,他永远也触碰不到宰相大人。

方才他还握着的那双手,此时搭在椅把上,不急不慢地敲着。

她不再看他一眼,甚至也懒得再看冯玉,声线漠然地开口:“你都听见了,我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只怕还要再休养几日,孙尚书那边让陛下不用操心,我会安排下去的。”

闻言,沈蒲瞳孔微微一缩,眼神暗了下来,心口像是空了一块,逐渐失去了知觉。

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只在对的时机出现了,正好给了妻主一个不回宫的理由而已。

所以妻主没有责怪他闯进书房,还称赞他,像是给他一点奖赏,就像对待那些奴仆一般。

他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冯玉还处在刚才那一幕久久不能回神来,他何曾见林阮云对一个男子这般过?

即便是对那位……

心底逐渐滋生的怨毒和嫉妒却犹如附骨之蛆,怎么也挥散不去。

他恨不能将沈蒲碎尸万段。

可他不能。

再怎么样,他表面上不能露出破绽来。行礼退出书房后,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冯玉才察觉到手心的异样。

他摊开右手,掌心血肉模糊,凝视看了许久,他又猛地将手掌合拢,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原本就阴沉的脸上甚至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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