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羞又恼,一把抢过李蕊手里还剩大半的雪糕,直接塞进她还在坏笑的嘴里:“吃!吃都堵不上你这张破嘴!”
两人正笑闹着,“啪嗒”一声脆响从货架区传来。
她们同时噤声,循声望去——只见黎遇不知何时已停下手中的动作,正斜靠在货架旁,双臂环抱在胸前,一条长腿随意地屈起。这个姿势看似慵懒,但他手臂的肱二头肌却微微紧绷着,像一头暂时收敛利爪、在阳光下假寐,实则随时准备暴起捕猎的豹子。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们两人身上,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让人心里发毛的笑意。
季舒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他肯定全都听见了!她气得在背后使劲掐李蕊的后腰。
李蕊本来就在拼命憋笑,被季舒这么一掐,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大笑出来。她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反而若无其事地朝黎遇扬了扬下巴:“怎么了,小帅哥?偷听女孩子讲悄悄话,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
黎遇挑了挑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穿透力,他的目光扫过李蕊,最终却牢牢锁定在满脸通红的季舒脸上:“如果我没听错,你们的话题似乎包括……讨论我的……”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吐出那个词,“生殖器官?”
季舒被他看得心脏狂跳,脑子一抽,想都没想就扯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信的谎:“没有!绝对没有!我们、我们是在讨论你的……肌肉线条!对,肌肉线条很流畅!”她一边说,一边手下更用力地掐李蕊的后腰,疯狂用眼神示意她配合,“是吧,李蕊?!”
李蕊吃痛,倒抽一口冷气,狠狠瞪了季舒一眼,但转向黎遇时,立刻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我们女孩子聊天怎么会那么粗鲁呢?我们很文明的!”
这话说得,连季舒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如果是从别的女孩嘴里说出来,她或许还会信几分,但从素来荤素不忌、在学生时代就能把班上所有男生说得面红耳赤的李蕊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知道黎遇信没信,但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没再追问,转身继续整理货架去了。
两人同时长长地、无声地松了口气。李蕊揉着后腰,一巴掌拍在季舒的屁股上:“嘶……看你给我掐的!肯定都紫了!”说着,她竟作势要掀起衣角查看。
季舒吓得赶紧按住她的手:“祖宗!我的小祖宗!这儿还有人呢!你能不能有点分寸感?!”
“切~”李蕊撇撇嘴,终于从收银台上跳下来,拿起自己的包包朝门口走去。
“不再坐会儿了?”季舒假模假式地挽留。
李蕊头也不回,只是潇洒地挥挥手:“不了不了,再坐下去,某人都要用眼神把我凌迟了~不打扰你和小帅哥的二人世界啦!”
季舒笑骂着抄起手边的一袋薯片就朝她的背影扔去。没想到李蕊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一回头,精准地将薯片接了个满怀。她得意地朝季舒扬了扬“战利品”:“谢啦!老娘今天又吃上霸王餐了!”
“滚吧你!”季舒笑骂。
“得嘞~这回真滚了!别太想我哦,小舒舒~”李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风铃发出欢快的脆响。
季舒看着好友消失的方向,忍不住摇头失笑。这就是她和李蕊,从小到大吵吵闹闹,互相拆台,但谁也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她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整理收银台,却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脸颊在发烫。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带着审视,又有点……别的什么,让她如芒在背。
“你朋友……”黎遇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沉默,语调平稳,却夹杂着一丝季舒难以分辨的情绪,“……挺热情的。”
季舒干笑两声,试图掩饰尴尬:“她就那样,性格大大咧咧的,说话经常不过脑子,口无遮拦惯了。”她偷偷飞快地瞥了一眼黎遇的表情——出乎她的意料,他脸上并没有明显的不快,嘴角甚至似乎……还带着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弧度。
“她丈夫……”黎遇忽然话锋一转,“对你很好?”
“陈年?”季舒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嗯,他是个老实人,没什么花花肠子,赚的钱一分不少全都上交。李蕊说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她顿了顿,补充道,“来送货也总是先送我家,说是李蕊特意交代的。”
黎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那个……”季舒清了清嗓子,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解释一下,“刚才李蕊说的那些话……你别太往心里去。她真的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喜欢开玩笑,其实没什么恶意。”
黎遇忽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把她吸进去:“她说我什么?”
季舒的舌头瞬间打了结。这要她怎么回答?难道要原封不动地重复李蕊那句“比我家傻大个还离谱”吗?她张了张嘴,大脑飞速运转却搜刮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汇。
就在她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
“咚!”
一声闷响从阁楼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奶奶有些含糊不清、带着焦躁的叫喊声。
“奶奶又犯病了!”季舒如蒙大赦,几乎是瞬间弹了起来,逃离般飞快地冲向楼梯。
黎遇望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更深的弧度。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得不承认,李蕊虽然口无遮拦,但眼光……确实毒辣。
二楼奶奶房间,奶奶正把枕头往窗外扔。“有虫子!全是虫子!”老人惊恐地指着空荡荡的床单。
季舒熟练地安抚:“奶奶别怕,我帮你赶走它们。”她假装拍打床单,趁机把枕头捡回来。
黎遇站在门口,看着季舒耐心哄老人的样子,胸口泛起陌生的暖意。这个嘴硬心软的女人,明明自己活得那么累,却还在努力温暖身边的人。
“需要帮忙吗?”他轻声问。
季舒回头,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睛。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这个危险的年轻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嗯。”她点点头,声音很轻,“帮我按住奶奶,该吃药了。”
黎遇上前,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扶住老人。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季舒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并肩合作。
窗外的老槐树上,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夏日的风裹挟着燥热,却吹不散这一刻微妙的心跳加速。
不知不觉间,黎遇已经来了两个月,十月的湘南虽然进入了夏末,但正是秋老虎袭来的节点,窗外烈日当空,比夏天时还要热一些,只是昼夜温差较大。
外面的街道上,偶尔有车辆碾过被晒得发软的柏油路面,发出“滋滋”的轻响。树梢的叶子边缘开始泛出淡淡的焦黄色,连树上的蝉都似乎被热得没了力气,鸣叫声稀疏了不少。
季舒坐在收银台后,把唯一的一台落地风扇扭向自己,享受着片刻的清凉。奶奶怕热,连最爱的电视剧都不下来看了,宁愿待在二楼房间里打盹。
黎遇正在货架间整理清点过期的食品,他热得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上身套了件白色的纯棉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隐约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锁骨处沁出的汗珠亮晶晶的,顺着清晰的锁骨凹陷滑进衣领深处。他时不时抬起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地抹一把脸上的汗。季舒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然后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这两个月来,季舒虽然无法否认自己会欣赏黎遇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和锻炼得极好的身材,但内心深处那根警惕的弦从未真正放松过。不过,黎遇似乎真的收敛了所有危险的意图。奶奶期间去了几次医院复查,他都默不作声地跟着忙前忙后,搬上抱下。
超市里的活儿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条,几乎不用季舒再操心。季舒乐得轻松,有人帮着照顾奶奶,分担重担,而且他也确实如当初所说,一分钱工资不要。
虽然奶奶偶尔会偷偷塞给黎遇一些零花钱,季舒都知道,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她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如果黎遇真的犯了事,这么久都没被抓走,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身上的案子,恐怕棘手到连警方都难以侦破。
黎遇在这里,行事一直极为小心谨慎。她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却总像在玩一幅缺少关键块的拼图,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她高度怀疑他来自镜洲,但之前关注的吴某案发时间又与他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对不上。
她曾偷偷查过,吴某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他来到临宜的一个月前。所以,她也仅仅是将他列为嫌疑人之一,并无实证。
这时,黎遇捧着一大堆清理出来的食品走到收银台:“这些,都过期了。”
季舒随手拿起一袋看了看生产日期:“卤味的鸡爪什么的,拿去喂后面的流浪狗吧。其他的……直接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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