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擦过她耳垂,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季舒点点头,转身走向屋内,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黎遇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
厨房的灯光透过纱窗洒在院子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这个即将迎来巨变的夏天,在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傍晚,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就像一粒种子落入土壤,静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黎遇进门的时候,季舒正在收银台翻找着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他走过去,靠在收银台边:“找什么呢?”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超市里显得格外清晰。
季舒头也不抬,继续翻找:“找去年夏天的药膏,那个治蚊子包特别好用。”她自言自语,手上的动作没停,发丝从耳后滑落,遮住了半边脸颊,“我记得就放在这附近的啊...”
黎遇弯下腰,视线与她齐平:“记得大致位置吗?”他的声音很近,季舒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
季舒歪着头仔细回忆,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大概是右边最上面的抽屉?”她的语气不太确定,像是也在怀疑自己的记忆。
黎遇拉开抽屉,里面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五颜六色的纽扣,季舒常用的头绳,找不到包装盒的药片,还有她随手写的便签,上面娟秀的字迹记录着超市的琐事。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女人,看着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抽屉怎么这么…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混乱。
“家里所有抽屉都这样?”黎遇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微微抽动的眼角泄露了他的无奈。
季舒有些困惑地抬头:“怎么了?抽屉不就是用来放杂物的吗?”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黎遇太阳穴突突直跳:“杂物也分类别,你这样都放在一起,找东西能不困难吗?”他试图保持耐心,但手指已经不自觉开始整理那些杂乱的小物件。
季舒不以为意,理直气壮地说:“你没来的时候,这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我打理的,谁有空天天整理这些杂物啊。”她的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倔强,像是在捍卫自己的领地。
黎遇揉了揉眉心,这话显然是骗人的。他记得刚来的那天,季舒在收银台前嗑着瓜子追剧,脚边还堆着几袋没来得及收拾的零食。他不愿戳穿她,只是继续翻找,修长的手指在杂物间灵活地穿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收银台左侧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季舒说的那一小盒药膏。
季舒眼前一亮,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哇!就是这个,我放的东西奶奶都找不到,你居然找到了!”她的眼睛弯成月牙,那笑容明亮得晃眼。
黎遇看着季舒的表情,眼尾下拉,嘴角上扬,不知怎么的,让他想起那辆大巴上的女孩,和季舒一样,娇娇小小的,但不同的是,季舒在他面前露出这副表情,他并不觉得反感,甚至觉得有点……可爱,这个认知让他微微一怔。
季舒从他手里夺过药膏,不由分说地拉住黎遇的手臂,手指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黎遇的手臂微微僵了一下。她拧开药膏的瓶子,一股草药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超市里惯有的烟草和零食的味道。
她用棉签蘸了点药膏,然后小心翼翼地点涂在黎遇的蚊子包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凉飕飕的,但涂在搔痒难耐的蚊子包上却很舒服,缓解了那恼人的痒意。
季舒低着头,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拆炸弹,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黎遇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而温暖,像是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
黎遇习惯性地揉了揉季舒的脑袋,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季舒抬头瞪着他,眼神却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带着几分娇嗔:“别揉我的头!”
“为什么?”黎遇挑眉,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
“因为……”季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因为我比你大,你这样是不尊重长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黎遇的眉毛挑得更高:“长辈?谁家长辈只大四岁?”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调侃,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季舒突然语塞,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是啊,她貌似从来都没把黎遇当一个二十岁的孩子,而黎遇似乎也没把她当成一个大姐姐。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早已超越了年龄的界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张力。
她的耳朵瞬间红了,那抹红晕一路蔓延到脖颈,在灯光下格外明显。黎遇突然俯下身,拉近两人的距离,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烟草和薄荷的味道:“试试吗?”
季舒咽了咽口水,僵在原地没动,心跳如擂鼓:“试…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他的嘴唇几乎擦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就着谁大谁小这个问题……讨论一下?”那气息烫得吓人,季舒感觉自己的耳垂都要烧起来了。
她手里的棉签突然掉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人现在怎么这么不正经了?刚认识那个看谁都像垃圾的黎遇哪去了?她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却无法忽视心底那一丝隐秘的欢喜。
她连忙看了一眼奶奶,发现老人坐在折叠椅上假寐,也不知道睡着了没,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季舒匆忙推开黎遇,把药膏塞进他手里,然后径直走向老人身边,脚步有些慌乱,像是要逃离什么,又像是在寻找庇护。
季舒拍了拍奶奶的肩膀,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老人。老人迷茫地睁开眼,眼神浑浊而温暖:“小舒,几点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九点了奶奶,我扶您上楼睡吧。”季舒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是怕惊扰了这宁静的夜晚。
老人点点头,任由季舒搀扶着起身。然而专心扶着奶奶的她,自然错过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那眼神清明得根本不像是糊涂的老人。
安顿好奶奶后,季舒刚准备走,老人突然拽住了季舒的手腕。那双手枯槁却有力,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小舒,那孩子不错,但我总觉得他不是普通孩子。”老人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敲在季舒的心上。
季舒心头一跳,不愧是奶奶,即使糊涂时也保持着敏锐的直觉,还是看出了黎遇的异样。她装傻,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波动:“您说什么呢奶奶,他不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工吗?除了长得帅点,能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节骨眼,不能让奶奶知道太多,本来叔叔婶婶的事已经很糟心了,老人心思又重,不能再让她担心。
下一秒,奶奶的话让季舒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什么心思奶奶看不出来?再说你这个聪明劲不会看不出他不对劲。”老人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明无比,那目光锐利得像能看透人心。
见瞒不住了,季舒抬手,食指放在唇上,示意老人别说话。然后她脚步极轻地走到楼梯口,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发现黎遇居然在楼下帮她整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抽屉。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莫名一酸,某种复杂的情緒在胸腔里翻涌。他低着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手指灵活地将杂物分类整理,那认真的模样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任务。
她回到奶奶房间,压低声音说:“奶奶,您知道有天晚上黎遇要杀我们吗?”这句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仿佛在讲述什么荒诞的故事。
没想到老人居然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深了:“他来过我房间,但没动手,看了一会就走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说完,老人又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着太多的情绪:“其实我看得出来,那孩子本性不坏,八成啊,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她的目光悠远,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季舒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观察过了,这段时间他应该没对我们动过杀心。”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谁。
过了半晌,老人才缓缓开口,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历经世事的智慧:“奶奶不反对你交往,但那种人,总归要留个心眼。”她的手轻轻拍着季舒的手背,那皮肤粗糙却温暖,带着岁月的痕迹。
“您说什么呢?奶奶,我对他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季舒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像是在辩解什么。
奶奶笑着戳破她的伪装,眼角堆起深深的皱纹:“嘴硬的丫头,刚才我都看到了。”
季舒脸一红,耳根发烫:“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她低下头,像个被看穿心事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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