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奶奶出院

“过来,小黎。”老人朝黎遇招了招手,黎遇顺从的坐在床边。

“怎么了奶奶?”

老人敏锐的目光落在他手臂和膝盖的新伤上:“你这身上……是怎么弄的?”

黎遇沉默了片刻,刚想开口,季舒却抢先一步答道:“他骑摩托不小心摔的。”她心跳得飞快,生怕奶奶深究。

“骑摩托?去哪了?”奶奶果然接着问。

这个问题像一道突如其来的考题,让两人同时语塞。该怎么解释?超市近期并不需要进货,日常补给都有陈年来送。

季舒脑子飞快一转,立刻接上:“那天救护车只让一位家属跟着,他着急,就自己骑摩托跟在后面,路黑没看清,不小心摔了。”她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

老人看了看季舒,又看了看黎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但终究没再追问下去。

“你快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季舒趁机转移话题,伸手推着黎遇往外走,“身上都是汗味。”

“嫌我了?”黎遇嘴上这么说着,脚步却配合地往外挪。

“少废话!赶紧回去,你都快几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吧?黑眼圈重得吓人,难不成真想留在医院跟奶奶做病友?”季舒没好气地把他推出病房门。

“呦,季大老板终于知道心疼人了?”黎遇靠在门框上,罕见地带着一丝惫懒的笑意调侃她。

季舒直接甩给他一个白眼,关上了房门。

奶奶住院的这些天,季舒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老人时常在夜里糊涂,闹着不睡,陪护的人自然也无法安眠。

黎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回家睡了十二个小时的觉后又觉得精力充沛,把季舒换回了家。

这天,季舒在家精心煲了汤带回医院。轻轻推开病房门,却看见黎遇正坐在奶奶床边,极其耐心地哄老人吃饭。

他的声音刻意放柔,说着平时打死都不会说的矫情字眼。

此刻,奶奶正像个孩子般闹着脾气,不肯吃饭,又一次重复起那句说了无数遍的“饭里有虫子”。

季舒停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静静看着,没有立刻进去。

只见黎遇舀起一小勺温粥,仔细地吹了又吹,才小心地递到奶奶嘴边。

奶奶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惊恐的往后退。

“奶奶,我们先把这碗粥吃完,然后我就给您拿小蛋糕,好不好?”

他极有耐心地哄着,甚至把那勺粥递到自己嘴边,象征性地吃了一点,然后张开嘴给奶奶看,“您看,没有虫子,我都吃了。乖,再吃一点。”

门外的季舒看着这一幕,没忍住,低头轻笑出声。路过的护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这家属不进去守在门口笑什么。

病房里,奶奶似乎终于被黎遇说服,那碗粥一点点见了底。

季舒这才推门进去。

“学得挺快嘛,”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带着些许调侃,“我还以为你陪护奶奶,肯定会被搞得焦头烂额呢。”

黎遇放下粥碗,抬头看她,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几分松快:“我学什么不快?”

“哼,”季舒拧开保温桶的盖子,玉米排骨汤的浓郁香气瞬间飘散出来,“原来送给李蕊的话,我原封不动送还给你——自恋是病,得治。”

季舒拿出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旋开盖子,玉米排骨汤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盛出一碗,小心地放在奶奶手里,又另盛一碗,递给黎遇。

“还有我的份?”黎遇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吃你的。”季舒把勺子放进碗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在这间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像是共同在深渊边缘挣扎的人,彼此依靠却又心照不宣地回避着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钱的来历,黎遇身上的伤,以及那个谁都不再提起的、遥远的镜洲。

楼上儿科病房偶尔传来小孩子的哭闹或嬉笑声,为这过分安静的病房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咣当——”

一声脆响打破沉寂。

这一声引得坐在老人床边的季舒和坐在床头椅子上的黎遇同时去看。

老人把那碗玉米排骨汤的碗扔在了地上,碗里面还有一小哇汤汁,地上溅了一大片,还有几块排骨和玉米,奶奶的病号服上、被子上也都是汤汁。

季舒站起身,抽出几张纸,先是用纸包着那几块排骨扔进垃圾桶,然后按了呼唤铃喊护士。

黎遇捡起地上的碗,从床头柜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擦拭地上的汤汁,纸巾不一会就被吸满,季舒见状也弯下腰去帮他。

就在这时,季舒感到额头猛地撞上什么硬物,一阵钝痛袭来,眼前瞬间金星乱冒。她捂住额头抬起眼,正好对上黎遇同样捂着前额的目光。

两人愣了片刻,竟不约而同地低笑出声,尴尬又无奈的笑意在他们之间流转,暂时冲散了空气中的凝重。

老人额头上的纱布拆了又换,太阳东升西落,一个月后,医生终于宣布可以出院。

李蕊一大早就带着陈年来帮忙。季舒忙着收拾东西,黎遇则去办理出院手续。

东西零零碎碎收拾出几个袋子,季舒刚拉上最后一个袋子的拉链,就看见李蕊正拿着一顶毛线帽往奶奶的头上戴,医生叮嘱过,天气转凉,伤口不能受风。

“老太太,您要是再乱动,我可就让傻大个进来‘教训’您了。”李蕊半真半假地吓唬着不停扭头的奶奶。

老人听了这番话,立马坐在那里不动了,糊涂的时候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稍微凶一点就能唬住,但季舒和黎遇舍不得对她用这招,李蕊就不一样了,大大咧咧的性格,在家里婆婆都要依着她。

季舒在旁边看了憋不住笑,忍不住逗老人:“听见没奶奶,你要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去李蕊家。”

“对!送我家去!”李蕊坏笑着附和。

奶奶眼睛转了转,立刻摆出一副无辜又委屈的表情:“我听话……不去她家。”她指着李蕊,小声嘟囔。

这话引得众人大笑,连一向笑点极高的陈年也忍不住笑出声。

黎遇办完出院手续回来的时候,在病房门口听见的就是这一阵欢声笑语。

“什么事这么好笑?”他手里拿着一堆收据走了进来。

这一个月,他身上的伤已经都痊愈了,只是膝盖上还留着一个狰狞的疤。

“说你家老太太不听话就送到我家,让我天天收拾她,老太太吓坏了。”李蕊弯下腰拍着桌子大笑。

黎遇挑了挑眉:“虐待老人?”

“老太太确实不不听话。”李蕊反驳道。

“阿尔默兹海默症你指望她听什么话?谁没有老的时候?”

这个平时对别的事物几乎容忍度为零的人说出这句话属实是叫人震惊。

“那个……”陈年站在门口,挠着头说,“东西都搬上车了,可以走了。”

五个人浩浩荡荡地下楼。陈年和李蕊走在前面,黎遇背着奶奶,季舒则拿着奶奶的一件外套。

十一月的临宜温度断崖式下降,走出医院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有些让人打颤的风,树上的叶子已经黄了一半。

门口停着陈年那辆用来送货的白色面包车,今天他特意请了假过来。

陈年坐上驾驶座,李蕊钻进副驾。季舒拉开后车门,让黎遇小心地将奶奶安置在座位上,自己才跟着上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蔬菜清甜气,座椅靠背上还有些许洗刷后残留的深色水渍,像是某种蔬菜的汁液,但座位本身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杂物。

一路上,车里充斥着季舒和李蕊的聊天声,偶尔夹杂着奶奶含糊的呓语。陈年偶尔尝试和黎遇聊几句,但面对不熟悉的人,黎遇的话依旧很少。

不多时,车子停在舒心超市门口。季舒先下车去开卷帘门,黎遇则小心地抱起奶奶上楼。

李蕊脑袋探出窗户说:“那我们就先走了,傻大个还赶着去送货。”

季舒点点头:“改天来吃饭。”

面包车重新启动,尾气喷洒在空气中,留下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晚饭是季舒做的,很简单的两菜一汤,黎遇却吃的津津有味,连添了好几碗饭。

收拾完碗筷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季舒洗完澡躺在床上,想起这么久以来她和黎遇之间的种种,突然有一种冲动,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从衣柜里翻出那件吃灰了很久的睡衣。

这是她在章海上班时买的,紫色吊带款式,蚕丝料子,触手冰凉。

自从回了临宜后,她就再也没穿过。

脱下身上的棉质家居服换上睡衣,她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不施粉黛的脸,皮肤白皙,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得没什么精神。

坐在梳妆台上,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化妆包,熟悉的大牌化妆品味扑面而来,一瞬间就让她找回了那个章海白领的自信。

她简单拍了层气垫,涂了显气色的口红,又涂了点栀子花身体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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