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交给警察,两个人一起去派出所做了笔录。
警察同志告诉他们,最近经常接到报警,说这附近晚上有变态性骚扰,大多数女孩遇到这种事能跑就跑,导致人一直没被抓到,再加上这个男人目前没做出过特别情节特别恶劣的事,仅限于骚扰。
而且被抓的男人并非无业游民,还是某个公司的小领导。
后来,男人的家属来了,一个中年女人拉着黎雨求饶,说是误会,由于男人是个惯犯,已经涉嫌刑事案件被拘留,不是黎雨一句不计较就能了事的。
黎雨并不同情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女人,反而觉得她助纣为虐,哪怕已经是现代社会,还是有那么多法盲,不分亲红皂白,会对他人施以人性最原始的恶,姑且把他们称之为人。
黎雨无动于衷,轻飘飘地说:“跟警察说去吧。”
“变态就是变态,披上羊皮也藏不住那股味儿。”
两个人走出派出所,黎雨美好的宵夜计划,惨遭破坏,想想又来气。
骆寻雨看她一眼:“你受伤了。”
黎雨摸了摸脸:“不是我的,是那个男的的血,脏死了。”
骆寻雨不惊讶她能把人打成那样,人被激怒时的爆发力无穷大,但被她的勇气所折服:“你刚不怕吗?万一把人惹恼要你命怎么办?”
“你以为我真没脑子,那么莽撞?”黎雨脸带讥讽地笑,“还不是见人下菜,要是换成你这样高大的,我不得跑的比兔子还快。”
骆寻雨被她逗笑。
的确,刚刚那个男人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尤其是肚子凸显厉害,肥不是精壮,看起来战斗力是不行。
她还挺有分寸。
“倒是你,打人下手没个轻重,以后......别这样了。”她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也是有文化的人,应该懂这个道理。”
这是她第二次见他打人,莫名有股毫无克制狠劲儿,其实骆寻雨下手还是有轻重,只不过和外表反差太大。
骆寻雨挑眉:“怎么,反而责怪起我来了?”
“不是那个意思......”她总不能说担心吧。
骆寻雨笑:“有文化的人就该文质彬彬,碰见流氓跟唐僧一样上前讲道理,用爱感化?还是我看着像个好脾气的人?”
“也不是......”黎雨无法反驳,突然换了个好奇的问题,“你大学是哪个学校的?”
他说:“普通学校。”
她猜:“一本还是二本?起码是个二本以上吧?”
“985而已。”
而已、黎雨人傻了,转头对上他那张故意炫耀的脸,拽上天了。
黎雨微笑:“噢,普通985而已。”
骆寻雨真不觉得他的学历值得嘚瑟,他身边几乎都是这样的,见怪不怪,不过他看得出黎雨好像很在意,甚至仰慕。
所以他故意戏弄,恨不得见她一副憋到内伤的表情,他一字一句:“是的呢,特别普通。”
黎雨虽然智商不高,情商在线,听出在以她为乐:“你们学霸说话都不过脑子,为了节省时间吗?”
骆寻雨理所当然:“对啊,时间都要花在学习上,很忙的。”
黎雨气笑:“既然这么忙,那你还跑来见义勇为,我是不是该送面锦旗到你们公司。”
骆寻雨欣然接受:“好啊,地址就不用我说了吧?”
黎雨转头望他,一副“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骆寻雨也微低头回看,一副“我是认真的”的表情。
两个人对视几秒,最终同时没崩住,偏开头笑了一阵。
不远处烧烤摊的孜然味飘过来,黎雨咽了口口水:“都怪那个变态,刚刚把我脑子弄没了,所以我才那么生气。”
他淡淡接话:“嗯,自己的脑子被砸地上,这个气该生。”
“是我的猪脑子,不是我的脑子!”
听听这话没毛病啊。
“你要不再重复一遍,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骆寻雨捧腹弯腰笑。
黎雨窘迫地脖子都羞红了。
“要不然,一起吃一个呗。”正好他没解馋,“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吃什么?”
“吃你脑子。”
“......”
黎雨保证,要是被第二个人知道这个梗,她一定会用针缝上骆寻雨那张破嘴。
“你吃几个。”他问,“两个够吗?”
黎雨:“你买单么?”
“好啊。”他爽快的答应。
黎雨蹲在烧烤店旁的水龙头前,把手和脸上洗了洗,她嫌脏。
她小学开始就有洁癖,并且从表面向精神延伸。
那天下午,她放学回家,进了院子,看到自家门没锁,这很正常,那会儿一个院子住好几户,家里有人的情况,都不锁门。
她直接推门而入,眼前是一对男女纠缠到一块儿的场景,男人是她爸爸,女人她不认识。
受到视觉冲击的黎雨后退一步,“嘭”地把门重重关上,胸口快速起伏,胃里翻涌想吐。
那一幕,给她幼小的心灵下极大阴影,却怎么也忘不掉,回忆起一个苗头就犯恶心。
所以,她并不是讨厌卢恒彧,他是幼稚,但并不是黎雨躲避他亲密举动的真正理由。
实际上,她是对男女之间亲密接触本身有阴影。
如果人的记忆能和电脑文件一样,可以选择一件永久删除就好了。
她洗完脸回来坐下,扯了张桌上的纸擦水,纸巾粗糙,她皮肤细嫩,摩擦着感到细微疼痛。
骆寻雨坐在对面看她,黎雨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同时他一只手伸过来碰到了她的脸。
他用纸巾轻轻地在她脸颊上沾了沾,把未擦到水沾干净。
他动作柔和,一点没弄疼皮肤,黎雨呼吸都停止了一瞬,被他触碰过的皮肤好像在发麻,她低头摸脸,问:“还有吗?”
“没了。”他说。
“哦。”
她思维凝固,想说点什么掩饰内心的过度反应,却怎么也搜索不到言语。
仿佛傻了。
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她希望骆寻雨说点废话缓解氛围,但他没有,好像有一股微妙的尴尬只存在于他们两个之间。
黎雨调整状态后,轻松地问:“你有洁癖吗?”
骆寻雨很平淡地承认:“有。”
他很肯定的说有,而不是有点,已经说明了他的洁癖程度不普通。
黎雨呼了口气:“我也是。”
好尴尬的对话。
刚刚骆寻雨的手似有似无的碰到了她的脸,让黎雨慌乱的并不是他触碰到了自己,而是,她不反感。
她想起第一次被前男友牵手,差点没当场把他甩出八条街那么远。
她私下反省,这是不健康的心理状态,于是做了很多建设,接受了牵手。
所以骆寻雨碰到她皮肤不觉得恶心,有点问题,但问题不大。
毕竟,她早就可以接受肌肤触碰这一关。
对骆寻雨来说,只是单纯看不惯她脸上那一抹痕迹,倒很疑惑她的反应。
害羞?
不至于吧。
他思忖片刻,得出结论,她不喜欢别人摸她脸。
吃东西的时候,他俩倒是没怎么聊天,但也不觉得尴尬拘谨,只是单纯互相不想说话,直到骆寻雨付钱后:“走吧,我送你到楼下。”
心有余悸,她没拒绝,也没和刚刚被摸脸那样过度解读。
路上,黎雨问:“你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一个。”
骆寻雨说:“我父母个子高,跟吃什么没关系,我哥要是还在,应该比我还高。”
黎雨以为他家人是禁忌话题,怎么他总是轻描淡写的就说出口?像她的话,非必要,坚决不提父母的事儿,大学时,室友好奇黎雨从来没父母送,她也会大方的解释,“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知道了那些破事儿也添堵。
她的心理活动和爱的魔力一样转圈圈,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嗯,基因好。”
骆寻雨笑:“我怎么感觉你很紧张?”
“没有啊。”她才不想承认照顾他情绪。
他安静了很久,沉默到黎雨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
“过去很多年了,”他轻叹了口气,“我不介意提起。”
黎雨心头涌出异样之情,好似被绒毛扫过。
骆寻雨说:“你也是,看着瘦,打起架来这么凶残,那男的估计也没料到,今天碰见个不好惹的姑娘,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能跑就跑。”
黎雨弯唇自嘲:“你说,我们小城镇长大的人,是不是深受打架文化熏陶?”
骆寻雨摸了摸裤子兜,发现没带烟,作罢:“鸡窝里长不出凤凰。”
钱维老说他语文学的不行,还不如用英语写文有美感,黎雨现在也这么觉得。
她低声说:“我觉得你就很好啊。”
“出生不代表一个人的一切,学历工作更不能。”骆寻雨语气淡淡,“我从小除了成绩还行,捣蛋的事没少干,其他方面和好学生毫无关系。”
黎雨不做声了。
她认为自己是那种被生活伤了,还会以笑面对的勇士,内心是乐观积极的。
骆寻雨有着与年轻的外貌不相符的沉稳,尤其是认真的时候,反而有种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悲观消极感。
这是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少有的气质。
骆寻雨送她到小区楼下,分别前,黎雨才关注到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应该刚出门急的缘故,早春的天气晚上凉气重,还挺冷的。
她正想郑重道谢,骆寻雨手机响了。
温淑颜在电话拿头问他什么时候回家,骆寻雨简单回应了几句挂掉。
四周太静,黎雨听到对面是个温柔的女孩声音在催他回家。
她懂事地说:“你快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骆寻雨点点头,走之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那个......你以后晚上出门别穿成这样,太......那什么了。”
“?”睡衣招谁惹谁了?
他略不耐烦:“算了,心思不纯的人,哪怕裹成个球也会对你图谋不轨,自己晚上出门注意安全。”
黎雨:“??”
他这是在变相表达,自己在他眼里很可爱吗?
黎雨惊恐地想。
“你快回去吧,快走吧,有人等你呢,拜拜。”她一个劲儿地催促。
“拜拜。”骆寻雨挥了挥手,转身后才发觉不对劲,她好像误会什么了......
好像没有解释的必要,但心里不舒服,特别怪异,骆寻雨无奈地独自笑笑,驾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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