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了十来个碗碟,光看卖相都能勾起食欲。
容程对它们兴趣缺缺,筷子随便动了两下就放下了。
“少爷今天胃口不太好。”
福伯面上带了忧色,伸手盛了一碗粥,“小米南瓜粥,养胃的,少爷要不要尝一点。”
容程眼皮子微搭,精神十分不济的样子,尝了一口后眉心拧起,看模样差点吐了出来。
勺子一扔,落在磁盘上声音清脆。
“不吃了。”
他驱使轮椅转弯,正对上站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循环反复默念我不饿……我不饿……的苏幼青。
可能是没有习惯身后多站一个人,见到她的瞬间,容程仰头时有霎那的失神。
她站着,他坐着。
第一次隔得这么近,看清楚彼此样貌。
容程是富家公子,容家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在海宁城深耕经营绵延数十代,对此地的统治力曾经达到近乎王权。
俗话说:三代为官作宦,方知穿衣吃饭。
他的矜贵是骨子里的,相貌经过容家先辈俊男靓女的世代结合,无论dna怎样排列,都是好看的。
映入苏幼青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又精致的脸,头发是与众不同的灰。
这发色要是换一般人染了稍显奇怪,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违和,反而有种贵族式的优雅,配上冷冽而疏离的眉眼,明明不良于行已久,身形瘦削稍显单薄,依旧不让人觉得他是个弱者。
不知身体若是没有残缺,气场该是如何的凌厉逼人。
单看书中描写,说容家人一头灰发,世代遗传,容程天生气质尊贵不似凡人,苏幼青无感。
真正看清本人,她才知道,什么叫做高级感,动静皆宜美如画。
咕咕……咕咕……
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清晰得无法忽视。
容程睨了一眼。
苏幼青尴尬地笑了笑,“那个……路上来得太急,我还没有吃晚饭。”
容程没什么表情,抬起手,朝饭桌上虚虚一指:“拿个面包吃。”
苏幼青:……
真是大方!
那么多点心放在盘子里动都没动,就赏她一个两口能吃完的小餐包。
她将面包塞进嘴里,还没吃完,容程已自顾自走了好几米远,眼看着就要进入从餐厅通向楼上的电梯。
“等一下。”
三步并作两步,苏幼青急忙拦住即将合上的电梯门,挤了进去。
视线瞥到容程的手指,正按在关门的按钮上。
还真……压根就没想过要等她!
苏幼青笑容可掬,声音清甜,不带丝毫不满情绪:“少爷,您要去几楼?”
“三楼。”
轻微的失重感传来,电梯缓缓上升。
容宅三楼,有一个家庭影院,容程径直进去。
”看什么好呢?”
指骨匀称的修长手指在点播屏上滑动,苏幼青眼睁睁看着容程轻轻一按,画面载入了悬疑惊悚类。
各种青绿色和血色交织的海报惨不忍睹,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鬼!
她曾经在大学时,陪着舍友看了部有关天台的恐怖片,心里留下巨大阴影,以至于后来一段时间,每天晚上开水龙头都要瞪大眼睛瞧清楚,笼头里面流出来的自来水是不是血红色的。
”这部怎么样?”
良久,听见容程如是说,苏幼青眼睛眯开条缝,看清楚后差点倒抽一口气。
怕什么,来什么!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书里面的世界也有贞子的电影,《午夜凶铃》四个大字简直像电击一样,扎进眼里!
“你介不介意看恐怖片?”
虽然是问话,语气里没有半点征询的意思。
苏幼青实在不想为难自己,正打算摇脑袋。
却听见容程又马上淡淡说:“那就这部好了。”
苏幼青:……
她确定以及肯定,在画面跳转的瞬间,黯淡光影下,容程唇角往上弯了弯。
这男人性格,真的……狗!
——————
一部电影,如坐针毡,如芒在背,苏幼青全程当自己是木头人,眼皮子半阖,半点视线都不留给屏幕,只恨音效依旧有如魔音穿脑,没能找个耳塞将耳朵堵起来。
当电影播完,房间重新恢复正常的光亮,她长长舒了口气,连手脚都感觉比刚才温热些。
福伯一直等候在门外,见两人出来,低声说:”少爷,该吃药了。”
“不吃。”
容程头一扭,不等苏幼青推动轮椅,自己驾着轮椅往卧室去了。
”那,要不要让苏小姐给您做做按摩?”福伯依旧为他操碎了心。
“不用了。”被/操心的少爷头也不回。
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福伯将端着的圆盘放下,轻声叹了口气,他将视线看向苏幼青,声音里有一丝忧愁。
“提醒少爷吃药的事,以后就由苏小姐你负责。少爷他经常失眠,这一年愈发严重,需要的剂量越来越大,效果却差强人意,对身体还有不小副作用,所以少爷他越来越抗拒服用。”
“没问题。”
苏幼青仔细看了眼圆盘,一个塑料小方格里,静静躺着四粒包裹着黄色糖衣的小药片,她随口问:“这药的名称是什么?”
“抱歉,少爷的用药属于私人保密信息,请原谅我不能透露。”
“是我冒昧了。”苏幼青赶紧道歉。
她知道有钱人家里有各种各样的规矩,也许她刚才的问题,触及了某些不为外人道的禁忌。
“时间不早了,苏小姐你可以回房休息,卧室已经吩咐佣人整理好,衣柜里面有几件新的常服,是容宅里工作人员经常穿的款式,如果你愿意穿的话,随便取用。”
“多谢福伯。”苏幼青真心实意的道了谢。
“我给你带路,这边走。“
————
容宅是凵字形建筑,中间是主楼,只有容程一人居住 ,两边副楼用作厨房、花房、及工作人员居住。苏幼青穿过走廊时,受刚才电影的影响,总觉得在沿路一米多高影影绰绰的花丛里,有什么东西会突然钻出来。
福伯在前面一言不发的走着,脚步像猫一样,放得又缓又轻,几乎没有足音。
为了壮胆,苏幼青没话找话,“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些价值百万的礼物,都被找出来没有。”
没有直接回答,福伯身形顿了顿,声音低哑,“苏小姐遗憾吗?”
”遗憾什么?“
”如果昨天苏小姐也到花丛里寻宝,得到了礼物,也许今天就不用来容宅工作了。”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苏幼青面色坦然:“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比起天上掉馅饼,我更喜欢自己脚踏实地挣来的钱。”
”说的对,过份的欲念使人堕落。“
福伯在一扇门前身形站定,笑着说:“这就是你的卧室了。“
苏幼青表示很满意。
有钱人就是财大气粗,说是卧室,比原身在市区租住的单身小公寓面积还要大,衣帽间是步入式的,里面只挂着福伯所说的衣服,衣服质地和做工都相当精致。
浴室里,有圆形豪华按摩浴缸,对于喜欢泡澡的苏幼青而言,简直实用贴心道了极点。
大理石洗手台上,一列摆开玫瑰精油洗浴用品,比她自带的超市货要好得多。
看来容程狗归狗,在待遇上,倒是一点不苛刻他的手下。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泡泡浴,将头发用干发帽包好,又敷了个面膜,苏幼青打开房间里的香氛灯,滴了几滴精油上去,在满室馥郁的玫瑰香中,准备敷完面膜就和她的周公去相会。
可一旦身体放松,睡意很快席卷而来,没等将面膜掀开,她人就已经睡着了。
叮铃铃,叮铃铃……
睁开眼睛,受睡觉前看过的电影影响,苏幼青脑海里瞬间闪现几个字:午夜凶铃!
“苏小姐,少爷这边,有事情需要你来一下。”
“什……什么事?”
“过来就知道了!”
对方显得很急躁,声音偏年轻,肯定不是福伯。
掀开已经干燥得粘在脸上的面膜,苏幼青用冷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到不踩着一脚深一脚浅的步子出门,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OMG!
凌晨一点半!!
这位少爷是要喊她起来吃宵夜吗?
尽管很想说,少爷,不约!
但打工人,不得不向万恶的资本家低头。
苏幼青认命地套了件外衣,穿过昏暗走廊,走到了依旧灯火通明的主楼,进屋后,扬起脸细声细气地问:“请问……找我过来,什么事?”
一抬头,对上容程焦躁的目光。
他的头发,已比晚饭时凌乱得多,甚至有几支不安分的翘了起来,不但削弱了原本生人勿近的疏离感,还增添了几分稚气。
就像个……生闷气的死小孩!
苏幼青使劲憋笑,将视线从容程的鸡窝头移开,看向一边站立的福伯。
福伯衣着笔挺,不知道是这么晚了还没睡,还是为人讲究一定要穿着整齐了再过来。
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苏小姐,少爷他一直睡不着觉,我想也许你的按摩会有效果,才要人打电话把你喊了过来。”
“要按摩,好啊!”
苏幼青伸出手。
白班、夜班轮轴转她都经历过,随时待命到像是刻进骨子里习以为常,睡到中途被吵醒来做个按摩,在她看来实在不算什么。
抚上容程额头旁边的穴位。
她手上若有似无极其淡雅的香气,萦绕在容程鼻间,安抚了他不定时发作的头痛欲裂。
柔软细白的指腹,在额头、肩颈上,时而轻柔时而重压的落下,初始的酸痛过去后,是阵阵涌上的疲乏。
容程勉强睁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低声道:“可以了。”
苏幼青打着呵欠回了房。
容程昏昏沉沉地躺回了他的超大size的床,直到睡着前,脑海里唯一剩下的一丝清明还在疑惑,为什么酒精、药物的助眠效果,都没有那个小护士的按摩来得好。
不止是他,苏幼青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自然是因为本系统开挂的原因。”
系统电子音不紧不慢地回答:“失眠是躁郁症的表现之一,男主晚上睡眠不佳,白天就容易行为失常,所以在你给他按摩的时候,我分了一部分能量在你的手上,可以帮助他更好的入眠。”
“对男主这么好,你可真贴心。”
“不客气,我用的是你完成任务挣来的生存能量,严格来说,还是你治疗了他。”
“什么?”
苏幼青当场炸毛,那可是她的命,凭什么分给他!
“用了多少。”比起容程能否睡着,她更关心自己剩下的时间。
“用一次,扣一天。”
苏幼青:呔!
容程狗贼,还我命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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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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