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话

周式峖吃完东西就安安静静坐在那喝水。

余之迎发现周式峖的状态有点呆缓,怀疑是他刚才在车里睡了一觉刚醒来又饿了太久的缘故。

上次在她店里的休息室,他睡醒也有类似的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她误认成什么人了,抱了半天也不撒手,还说了几句胡话。

夜深了,但是余之迎不好开口赶人,毕竟他大晚上等她等到半夜没吃饭,上来只吃了一碗泡面就让人走,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可是她也确实困了,今天折腾了一整天,乏得很。

到现在澡都还没洗……

余之迎靠着小木椅胡思乱想,同时有点昏昏欲睡。

脑袋一搭一搭的,白天化妆时扎的两条辫子还垂在胸前,有点松散,有点自然毛躁的质感,她这副模样看上去,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周式峖看着,把手里的杯子往茶几一放,发出轻微的“咯嗒”一声。

在静谧的深夜里,显得意外的清脆。

快睡过去的余之迎被这一声响吓得平地一激灵,眨着困顿的双眼,下意识蹦出一句心里话,“要走了么?我送送你。”

周式峖没说话。

余之迎忽然清醒过来,一开口又不打自招,“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

周式峖站起来,面无表情说:“这就走。”

余之迎困得思维凝滞,没有假模假式地留他,立马站起来相送,到门口才解释一句:“主要是时间也不早了,我都困了。”

周式峖不应声,头也不回走了。

余之迎看着他下楼,然后关上门,转身发现茶几上一部手机。

是周式峖的。

她刚把手机拿起来,外面就有敲门声了。

门一开,周式峖刚说了个“手”字,余之迎就自觉把手机递上去。

周式峖拿了手机却没离开,盯了她半晌,声音冷冷道:“我第一次让人赶着走。”

余之迎后知后觉地说:“可是这会儿的确不早了。”

周式峖神色寒峭,“谁让你这么晚回来?”

余之迎有点无辜,“白天我就和你说了,活动没那么快结束。”

周式峖不高兴地眯起眼,“我等你等到深夜。”

余之迎尽管底气不足,但还是回了句:“……你干嘛非要等我回来?”

“……”

周式峖咬牙,“别句句都跟我顶嘴!”

余之迎声音也随之大了点,“那你想怎么样?”

“楼下的小点儿声!!”三楼传来一句叫骂:“特么让不让人睡觉了?!大半夜少在外边儿打情骂俏!要恩爱进屋盖被子恩爱去!!谁乐意听似的!”

余之迎吓了一跳,立马噤声。

周式峖脸色不好看,估计平时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所以他是黑着脸走的。

到了楼下,二楼窗口的余之迎喊了他一声:“周式峖。”

周式峖回头望去,就看见她扔了个东西下来,他从容地伸手去接,那东西正好落入他的掌心,一阵冰凉,是一瓶冰冻过的草莓酸奶。

余之迎说:“我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好招待你的,喝点酸奶消消气。”

周式峖面色淡淡,“当我三岁小孩这么好打发?”

余之迎说:“那你还给我。”

他转身走了。

这两天气温骤降,空气也闷热,走出去整条街像个大型蒸锅,余之迎查了下天气预报,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有降雨的情况。

往年的七八月份正是雨水多的时候。

“又涨房租?”余之迎皱起眉,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陈哥,今年春节的时候你已经涨过一次房租了,这才过去多久?”

“你也说是春节的时候,这都过去半年了。”陈哥高昂的声音透着一股愁绪,“其实我也不想涨啊,但是我老婆决定的事,我也没办法,我劝过她了,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开个店不容易,身边也没个人帮衬,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何必呢。”

余之迎闻言,却没有接茬。

那边见她不说话,就继续道:“但是你也体谅体谅我们夫妻俩,我儿子今年上大学,学费贵着呢,他大学那边的城市属于经济中心,消费高,这生活费也不能少了他,你说是不是?”

余之迎已经懒得和他理论了。

说了句晚上会把钱发过去就挂了电话,

正好刚才禾韵过来串门,电话里的内容全听去了,开口愤愤地嘲讽:“他老婆决定的事他没办法?平时没见他听老婆的话,怎么到了房租这事儿就全赖自己老婆了?什么东西?!还属于经济中心消费高?他儿子回来一趟,身上穿的全是大牌货,能不消费高么?”

余之迎放下手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看向禾韵的眼神也有点无奈。

禾韵说:“之迎,要不还是算了吧,他们就拿捏你想守着老房子的心态好欺负,这鸟气搁谁身上受得了?”

余之迎内心有一丝犹豫,但还是被她立即掐断,“没事,他们再怎么涨也不敢太离谱,目前我还应付的起。”

禾韵小声嘀咕了句:“跟你妈一样固执。”

盛夏的雨说下就下,来得突然,来得迅猛,很快打湿街面。

晚上余之迎把房租发了过去,没多久那边发过来一段絮絮叨叨的话,余之迎没理,看都没看,直接把手机搁下。

过了一会儿,店门让人推开,外面雨声淋漓,伴随一阵湿凉的风吹进来,然后是一双让雨水打湿的皮鞋,笔直的西裤也是半湿。

周式峖带着一身湿冷的雨气走进来,反手把门关上,然后脱下几乎湿透的西装,短发让风吹散了,几绺湿润的碎发滴在了眉峰,比起平时的冷肃漠然,这副样子要显得他松懒随性许多。

余之迎看见他还挺意外,距离那天晚上他生着气走才过去两天,她以为起码得等够一个星期他才能消气,结果来得这么快?

周式峖对上余之迎惊讶的目光,不大自在地说:“刚才在前面酒吧喝酒,顺道绕过来看看。”

以前他来就来了,根本不会给半句多余的解释。

今天是怎么了?

余之迎见他一副冒雨过来的样子,说:“你没打伞么?”

周式峖拎着西装还站在门口,应道:“忘了。”接着皱眉,“谁知道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余之迎进去拿了条干毛巾出来,递给他,“这么大雨你还过来干什么?”

说完对上他透着股凉意的眼神,余之迎下意识把嘴巴闭合,她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但周式峖每回听完都没有好脸色。

而且,余之迎发现周式峖这人,平日里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看着一派冷峭不失俨雅的风度,但其实内里就是一副狗脾气。

店里开着冷气,风一吹,周式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余之迎赶紧说:“你进去坐吧,里面有一条毯子,你冷的话可以披上,我上去一会儿,你等我一下。”

她拿起放在门框的雨伞,开门出去了。

周式峖在门口站了会儿,走到收银台把西装挂在椅背上,忽然台面有东西响了一下,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是余之迎的手机来了条短信。

他原本无意看短信内容,但里面几个刺目的字眼引起他的注意。

——房租的事我也不是为难你,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不顾情分也得顾情面。

接着又进来几条。

——我可以再劝一劝我老婆,涨房租的事可以再缓一缓,不是多大的事。

——但是我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感谢?

——要不请我吃个饭?

几条信息内容比较简短,就这么大咧咧地显示在手机屏幕下方。

周式峖看完神情就冷了下来。

这时门口哗啦一下,有人进来了,“之迎?”

周式峖抬头望去,发现是个眼熟的烫着大波□□人。

禾韵看见里面的周式峖,猛地收住脚步,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诶!你是那个……”她呆了一下,左右张望,“之迎呢?”

周式峖一手往兜里揣,说:“她上楼去了。”

禾韵神色古怪地看着他,迟疑道:“那你是……你在这干什么?”

周式峖显得十分从容冷淡,气定神闲地说:“你找她有事?她一会儿下来了。”

禾韵常来串门的熟人反而拘谨起来,干巴巴一笑,“哦……那我还是先回去吧,过会儿再来。”

周式峖没理她,注意力还在那几条短信上面。

余之迎回来时,手臂挂着一件西装,手里端着个被子,右手举着伞,收伞时显得手忙脚乱。

周式峖走出去接过她的伞帮忙收起来,然后才看见她手里端着的是一杯姜茶。

一进去余之迎就把杯子给他,“你喝点吧,别感冒了。”

周式峖说:“不喝。”

余之迎一愣,“为什么?”

周式峖很坦然,“味道不喜欢。”

余之迎说:“那等你发烧感冒了,吃那些药你就喜欢了?”

周式峖定定直视着她,说:“我健身,不会感冒。”

哎哟,可厉害了……

余之迎把挂在自己手臂的西装给他,“那你把衣服穿上。”

周式峖觉得这件西装有点眼熟,但没多想,口气不悦地问:“哪来的?有人穿过?”

余之迎点头,“是有人穿过。”

周式峖很直接,“前男友?”

余之迎:“……”

余之迎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拿居家鞋给他,他也问了句:“有人穿过?”

该不会那会儿他就是这个意思吧?

怀疑她拿了什么前男友用过的东西给他?

余之迎说:“没有前男友。这件西装是你的,之前你……”说起那件事,余之迎还是有点抱歉,“你不是被泼了一身水么?把西装脱下来说不要了,后来我拿去干洗了,洗得很干净,你闻闻还有香味。”

西装挂在她的衣柜有一个月了,沾上一点馨香。

周式峖这才情愿把西装接过来穿上。

余之迎趁热打铁,“把这杯东西也喝了吧?我都煮好了,”

周式峖面色深沉带着一丝抗拒,天人交战几番之后,还是不情不愿把杯子接过来,捏着鼻子几口闷了下去。

余之迎心想这人还挺好哄骗,虽然多少有点费口舌,总要啰嗦几句。

周式峖喝完把杯子往旁边货柜的玻璃面一搁,扭头安静地看着她,忽然抬脚往她身前一步步欺近,一边说:“有件事我想问你。”

莫名的压迫感侵袭而来,余之迎下意识后退两步,“有事你就说,别一直过来啊……”

他却没有停脚,一直往她这边靠过来,或者像是要把她赶到某个位置去。

余之迎被他逼得不得不一直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收银台,他才站住,抬手探向她的身后。余之迎却误以为他要干什么,支支吾吾道:“当初的约定里有包括这一项么?”

周式峖“嗯?”一声,问:“哪一项?”然后把放在桌面的手机举到她面前,说:“这人一直在骚扰你?”

余之迎:“……”

他说:“涨房租又是怎么回事?”

余之迎拿回自己的手机,几条短信叠在了一起,她只能看见最上面那一条“要不你请我吃个饭”这几个字。

她点开微信,把所有短信粗略扫了一遍,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没有,你不用管。”

周式峖略一思忖,垂眼观察她的反应,“短信我看过,但不是故意的。”

余之迎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所以——”他问:“这人一直在拿涨房租为借口,骚扰你?”

“说了不是。”她默一下,言语冷淡,“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的事?不用他管?

周式峖别开脸深吸一口气,像是又被她气到,在忍着脾气,他呼吸平稳下来,对她冷声说:“平时对我抠抠搜搜,对别人倒是挺大方,我欠你的?”

余之迎踌躇几下安抚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对自己也不大方啊。”

周式峖咬牙,“我就特么活该是么?”

余之迎温温吞吞道:“别这么说自己。”

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周式峖一腔怒火又隐隐燃起来,他扭头就走。

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听见身后的她提醒:“你把伞拿上。”

周式峖几分赌气,“谁稀罕你破伞!”

深夜大雨,余之迎就这么目送他孤身走入倾盆雨幕中。

怔了半晌,最后她还是没办法真的坐视不管,连忙跑到门边拿起伞追出去,正好看见他拐入小巷子里,等余之迎追到巷子里,他已经开门上了车。

余之迎撑着伞站着,半天不见他开车走人,前面车灯一直亮着。

她只好往巷子口赶过去。

车内的周式峖看着她撑伞过来,雨太大,溅湿她的裤脚,她跑到主驾驶这边敲车窗,他坐着不动。

余之迎在大雨中待了好一会儿,车内的人一直无动于衷,余之迎觉得他大概在气头上不愿搭理人,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招惹他,所以直起身,准备离开。

但是在她转身即将走开的一瞬,车窗内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窗玻璃早已经悄然降下来,车外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经脉清晰,正不管不顾握住她的胳膊,腕处的袖口已经被雨水打湿,露出的一点白色衬衣袖子边缘一样湿透。

余之迎急忙把伞移过去,弯下腰,里面的人表情依然不算温和,被水浸染过的五官,比平时更加清冷立体,情绪却淡淡的。

她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再麻烦你,这种小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

周式峖确实还在气头上,只抓着她不放,也不说话。

余之迎把伞架在肩窝处,伸手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刚才上楼给周式峖取西装时,她自己也换了件长袖防寒,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你衣服又湿了,快回去吧。”

==

周:你衣服也湿了。

余:这是谁的错?

小周老板提高一下疼老婆的觉悟。

——

应该勉强算个大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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