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秋筠有点无奈。
大半辈子都在和妖怪打交道,好不容易一觉醒来就到了和平发达年代,躺平做咸鱼不好吗?管那些事情干嘛,他可真没什么远大抱负。心情好就开店营业,心情不好就关门睡觉,偶尔出去见识祖国大好河山,生活如此滋润。
倒也不是不和妖怪打交道,而是不想参和到妖怪和妖怪之间、妖怪和人类之间种种爱恨情仇江湖恩怨前世今生生死纠葛当中。
你以为只有人类才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吗?
不,妖怪也有。
只会多不会少。
许秋筠看着眼前这个老神在在等着答复的区主,内心默默叹气,总感觉自己的快活日子不多了。
不要和他说相互之间不会打扰影响,这话狗都不信。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江寻昼也算个重量级保镖吧。区主坐镇,他就不信有哪只不长眼的妖敢在附近闹事。
行,又是一位免费的员工,许秋筠非常会自我释怀。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为员工的江寻昼意料之中得到了对方的许可。
江寻昼面上不显,心里倒是有点好奇他答应的理由,毕竟对方做了有一会儿的心理斗争。关于许秋筠,他从见面第一眼就闻到了对方身上不寻常的气息,这种相当具有标志性的气息放以前会让他非常不悦,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居然适应良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许秋筠没有再纠结,不过有件事还想确认一下:“前几日的妖气波动是你?”
这事稍微想一下就能联系到一起,突如其来的妖气,千年不见的祥瑞之兆,和来路不明的新区主,想想都有猫腻。许秋筠猜都能猜到,只不过他想再确认一下。
江寻昼顿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许秋筠会直接问出来。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那日刚刚破阵醒来。”
这话不能细想,一深入就是个惊骇世俗的秘密。虽然对方神色不变,坦荡大方将事情说出,但许秋筠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他适时转移话题:“那你是现在设阵吗?”
江寻昼嗯了一声,或早或晚无所谓,如今的妖怪管理体系已经算是比较成熟的,以前五区没有区主时也没出什么大事。但既然提起来了,江寻昼便应下。
许秋筠询问到设阵地点后自觉回避,将后院留给江寻昼。
待人走后,江寻昼站在树下,明明日头渐猛,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暖意。
他什么都忘了。身体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禁锢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今夕何夕,整个人陷入了不知所措的茫然。但身体的本能和内心的冲动让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离开这里。
他自然地运转着身体里的妖力,像是做过无数遍那样,拼尽全力将这片困住他的黑暗全部打碎。
也确实见效了,那片黑暗竟像一面脆弱的玻璃般被轻易击碎,几秒过后他便站在一片空阔的草地上,极目远眺,是他并不熟悉的楼宇高阁。
以他脚下的地方为中心,地上有着明显布阵过的线条印迹正缓缓渗出黑烟,转眼间那些黑烟带着所有痕迹随风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但江寻昼知道这些是真实存在过的,阵法和他,都是存在的。
他用几秒得出一个事实:
——之前他被这个阵法困住了,其实也可能根本没困住,是他一直昏迷到此刻才醒过来,这是他唯一知道的一点。
脑海一片空白,他什么都忘了。
就连江寻昼这个名字还是在他说出自己的原型,让问询赶来的妖管局翻了妖族古籍后才知道的。
在记载“凶蚀”那一篇章中,自己早在那场动乱中“陨落”了。
有点好笑,自己了解自己还要翻书。但以前的事他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自己是谁,为什么会被困住,是谁做的,自己怎么就“陨落”了……这些他要弄清楚。所以妖管局请他做五区区主时,他没有拒绝。
这样他才有理由接触更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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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二。
周子安坐在教室里无聊地转着笔,快转出残影了还没下课。讲台上,英语老师正孜孜不倦地讲着无论是哪个年级都要学可他从没学明白过的语法。
拜托,他是中国妖,不是外国妖,这玩意真学不来。
桌斗里的手机震了震,他心跟着一颤,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大部分人都盯着黑板看,手上忙不择写着笔记,只有两三个趴在桌上睡觉。
还好,没人发现。
看了眼讲台上背对着他们板书的老师,他拿出手机,又是那个五区的大群,消息红点显示已经99 了。
又在聊什么八卦,带他一个啊。
哦,原来是有妖拍到了区主的照片。这群妖改行当狗仔得了,铁定赚钱,周子安啧啧感叹。
不过他也好奇就对了,啪的一下点进去。
照片很糊,估计是怕被发现,按下快门就赶紧跑了。单一个侧身,整张照片的重点唯有那张脸,垂下的眼帘半遮住了双眸,棱角清晰的下颚线带出优雅又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尽管照片糊,但还是让人看得赏心悦目,足以见得此人的颜值。
果然,妖管局就是看颜值选人的。
不过这拍摄的背景有点说不上的眼熟,周子安眯着眼仔细看,好像这样就能看出些门道。下课铃打断了他的思考,有什么比下课还重要,那绝对是放学。
周子安连书包也不拿,直奔古董店,路过市场的时候顺便把菜买了。
店里,许秋筠坐在摇椅上晃晃荡荡,思索着江寻昼有没有钱。
当区主会有工资吗?
不知道,反正他这个老板没有工资,入不敷出。
这个店可真是一穷二白。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老旧的木门砰一声撞到墙壁上又反弹回来,被一只手适时挡住。
许秋筠心平气和,头也不抬。
没事,门烂了,他就把周子安填上去。
“哟,筠爷你在这呢,快快快给你分享今日八卦。那个群里有妖拍到了区主的照片,我就说妖管局是看脸……”周子安咋咋呼呼大步跨过门槛走进来。
然而没说完,话头戛然而止,通往后院的门走进来一个人。周子安第一反应:店里来客人了?
第二反应:这客人怎么也长得这么眼熟。
为什么用“也”,因为他现在终于想起来群里那张照片的背景是哪了,这不就是他们古董店吗?照片中,区主身后的窗棂可不就和古董店外的一模一样么,他刚刚进门的时候还看了眼。
那眼前这个……
“客人”看了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咸不淡问:“照片是什么?”
周子安:“……”
在心里默默地把照片和面前的人重合在一起,周子安确认了眼前就是他们的新区主。
见这位新上任的区主没有生气的迹象,当着正主面聊八卦的尴尬转瞬就忘,非常自来熟地凑过去给江寻昼科普。
好歹也是认识了一个大人物。
不但为区主科普,周子安还把群里众妖对新区主翘(百)首(般)以(拒)盼(绝)的热烈情感全盘托出,毫无出卖群友的羞愧。
许秋筠对周子安这副厚脸皮模样嗤之以鼻,等人说完了,介绍的语气伴着调侃:“这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区主,江寻昼。”
刚皮完的周子安垮下脸:他不是,他没有。
交代完前因后果,许秋筠就告诉他:“接下来他就在店里住下了。”后又想起什么,接着对江寻昼说:“你有什么东西要搬过来吗?”
没有,江寻昼摇头,毕竟他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孑然一身,身无长物。
于是在今天,江寻昼和周子安一起住进了古董店。
原本周子安有个住处,是妖管局当初给他安排的。
从前许秋筠为歼除恶妖、保卫安宁事业奋斗半生,妖管局那边自然是优待的。加上局里有许秋筠相熟的人,留间房子给周子安不是什么难事。
算是托了关系,其实本就不该他住。
也好,这样就不用再交房租了,周子安懒得三边来回跑,反正古董店离学校近,索性搬回店里。
店里有间他专属的房间,衣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人直接住进来就行。
在他回房收拾时,江寻昼走去了前门。
刚才走的不是正门,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古董店。现在认真一瞧,还挺有古色古香那味。
前厅里,杂七杂八的古董四处摆放,勉强看得出有所分类。
稍大点的瓷器堆在一边,墙上挂有字画,左右两边分别放置了两个陈列柜,像中小型的瓷器、钟表这种易损的物件就摆柜子里。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中间占满整个墙面的博古架。约两米高,中间分不同样式的小格,每层形状都不规则。前后均敞开,背靠墙壁。上面摆放着各式精奇古怪的新旧古玩,全是老板多年来收集的玩意。
博古架背靠的墙隔开的不仅是前后厅,还有两个世界,外人进不去的地方,许秋筠和他介绍说平日他们就是在这里面活动的。
再往后走会路过地堂。
古时民宅入门中庭中空,俗称“天井”,也叫“地堂”,和这里的装修大同小异。因其中空,月光可照入,夏日夜晚在此乘凉算得上是件快事。
江寻昼挑了二楼,住在了许秋筠的隔壁,周子安的房间在一楼。巧的是今天恰好是小芝提前观察好的开店吉日,店里又多了两个住客,一切就像安排好了一样。
虽然所谓的开店其实就是把大门打开。
而且那门已经打开无数次了。
但生活还是要讲究点。
木门敞开,眼前还是熟悉的小路,没有鲜花,没有装饰,没有客人,傍晚这个时间点也不是很好,门楣上的牌匾仍是那么古旧,只有一窝蜂涌进来的夕阳给店里填了丝热闹。
一切都很简朴,但却能让人相信,未来值得期待。
老板显然没有把开店看得很重要,因为开张没几分钟他就不管不问,跑去后头吃饭去了。
这是江寻昼住进来的第一顿饭,虽然他忘记让周子安多买点菜以免不够吃,但好在食材足够,避免了尴尬。
心虚地咳了一声后,他悄摸地打量坐在一侧的江寻昼。
穿着古时衣袍的他宛若神仙下凡,超尘拔俗、器宇不凡,发带半束起如墨的长发,白色的衣物让人不敢亵渎玷污,如同雪山上生长的冰莲。
许秋筠又移到他的脸上,好看是真好看,许秋筠从未见过如此昳丽之人,哪怕一眼就叫人流连忘返,比他在梨园见过的花旦还要好看。
换以前,他可是要主动上前认识一番的。
让人在意的是,他的眉宇间有种超然的淡漠,和一种难以察觉的情绪,让他的五官都显得冷冽下来,看着不太好接近。和一众人格格不入,像是独自置身在另外的空间。
尽管美人实际上是个大麻烦,但木已成舟,对方已经住进来了,作为古董店的主人,许秋筠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
等待开饭期间,陈知得知店里来了个哥哥,小腿哒哒哒地从房间跑出来,凑到江寻昼旁边,歪歪头,睁着好奇的眼睛看他。
目光过于灼热,江寻昼侧头看向他。
陈知这几天学到了很多常识,其中一个就是见到认识的人要打招呼。他不认识江寻昼,但周子安告诉他这位哥哥要在店里住下来。
于是他非常有礼貌地说:“哥哥你好,我叫陈知,我的本体是灵芝,但我是不能吃的。”
并没有打算要吃灵芝的江寻昼:“……江寻昼。”
“好的神仙哥哥。”
“……”
陈知见到了和书上说的一模一样的神仙哥哥,一点也不怕生地指着江寻昼拨到后面的长发,“哥哥,我能摸摸你的头发吗?”
江寻昼并不理解小孩为何对人人有之的头发好奇,他用手缠绕一缕墨色拨弄到眼前,瞧了眼满眼都想碰的陈知,又看了眼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许秋筠,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陈知谨慎地用手碰了碰,滑滑的,非常柔顺,问许秋筠:“许哥许哥,我也能长那么长的头发吗?”
看热闹被点名了,许秋筠:“呃,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很久很久。”
“许哥,我刚化形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头发也很长,留了那么久为什么一下就剪掉了?”
“当然是因为保养起来很麻烦,生活也不太方便。”
许秋筠刚醒来那会儿头发也很长,但没江寻昼那么长。
走到半山腰见到一个刚化形的小妖精,懵懵懂懂地盯着他看,没来得及问什么情况,这小妖就抓住他垂下来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
许秋筠这时才注意到头发有些过于长了,手指一划,大半头发无声掉在地上,原本及腰的长发现在只到锁骨,抓着断发的小妖震惊不已。
“你想留长发?”许秋筠问,他这几天走过无数地方,发现很少有男生是留长发的,不过也有例外。
陈知想了想,摇头:“我只是觉得好好看。”
许秋筠:有没有一种可能,好看的是人而不是头发呢?
厨房里叮呤咣啷,很快周子安便端着一道菜上桌,陈知自发地去帮他端菜。
“哦对了,你要想吃什么菜,提前和周子安说就好,他什么都会做。”许秋筠对江寻昼说。
正好周子安来到饭桌边就听到这句,幽怨道:“有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许秋筠疑惑:“你不是很喜欢做饭吗?”
陈知端着最后一碟菜放上桌,他只听到周子安那句话,虽不知发生什么,但安慰的话很顺畅地出口:“子安哥,我在乎的。”
周子安老早就摸清了自己的地位,摸了摸陈知的头:“这店里只有小芝是真的对我好。”
许秋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少装。”
饭后,原定的散步流程被许秋筠推翻了,他决定出门买衣服。
听到他的安培,周子安张着嘴愣了几秒,吐槽道:“你不是有很多衣服吗?”
确实,许秋筠回来后就没买过新衣服,可架不住他有个庞大的衣柜。
衣柜很特别,周子安曾听许秋筠讲过。刻了花纹的柜门隔开了里外两个世界,柜里是完全静止的空间。许秋筠多年来穿过的衣服至今崭新如初也因为这个。
前天是广袖金丝的羽织鹤氅,昨天是布料舒适的淡蓝长衫;或许明天就是简单的白T恤黑长裤。
从前、如今,周子安印象里就没怎么见他穿重样过。
粗枝大叶、经常就那么几件衣服来回穿的周子安并不理解这种“精致”。
许秋筠才不管他理不理解,摆摆手,随口一道:“我的衣柜还没满,空着的地方不放衣服可惜了。”
你的衣柜可是个黑洞!
许秋筠不知道周子安内心的咆哮,他刚跨出门栏,半只脚还没落地又收回来,转头和江寻昼对上了视线。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试探性地问道。
还没等人说话,他又拖着调子道:“去吧,你好像也没衣服。”
不难看出江寻昼和他一样自荒山野岭而来,对现代生活一窍不通,许是同“病”相怜之人的惺惺相惜,许秋筠决定带他一起买衣服。
说是接纳也好,帮助适应环境也行。未来就是同个屋檐下的人,自己这个主人总要主动做些表示。
江寻昼还没品味到那个“也”是怎么来的,就被许秋筠以默许而答应下了。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街上开始热闹起来。
夕阳还未完全落下,西边的云彩被晕染至橙黄,天上的云朵似一块块天花板砖,整整齐齐地铺在渐暗的天空中。
许秋筠出门披了一件单薄的玄色大氅,修长的身形很好地将衣服撑了起来,格外引人注目。可更瞩目的还是旁边那个,江寻昼穿着来时的白色长袍,上面用青丝绣着繁美的花纹,看着简单却很矜贵。
“矜贵”本人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无视了周遭的目光,一边思考自己怎么就和一个见了不到几小时的人单独出门买衣服,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景象。
很陌生,一切都不一样了。
cosplay和汉服文化时下流行,两人穿成这样大家没觉得奇怪,甚至觉得格外养眼。巧的是,两人的皮肤都比周围路人白上几个度,在逐渐暗下的月色中宛如两抹亮色。
“抱歉,下午不是故意擅闯你的店铺的。”江寻昼在一片安静中开了口。
许秋筠一怔,没想到江寻昼还在想这件事。自己当下确实有点不快,不过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自己都快忘了结果对方还记着道歉。
“没事,别放心上。”
前几日许秋筠在散步的时候已经把周边摸了个遍,熟门熟路带人来到商场门口。
一楼都是服饰店,逛过一次,但由于没钱只能空手而归。趁着今日日子特殊,他下定决心要来买。
这会儿挑了间风格顺眼的店就进去了。
能在大型商场开服装店一般都是高奢牌子,员工培训做得很好,店员熟练热情地上前:“请问二位有什么需要?”
许秋筠瞥了眼江寻昼,不指望问他,回忆别人是怎么和店员交流的。
手指了指江寻昼,同店员示意:“平常穿的就好。”
店员引着两人看了几个展示架的衣服,嘴都说干了江寻昼还是无动于衷,许秋筠让她不用跟着,待人走开后和江寻昼说:“你没有看上的吗?”
江寻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许秋筠差点想拍大腿,差点忘了江寻昼是前几天才步入现代社会的,依他现在的穿着,怕是还没有适应当代服装的审美,自然不清楚哪件好看哪件不好看。
他道:“那我帮你挑,我眼光还不错。”
江寻昼张了张嘴,见许秋筠眼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没有记忆,但惯性的思想和行为是烙印在骨子里的,就和条件反射一样,潜意识里觉得帮人挑选衣服应该是关系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据他一路走来,在街上看到形形色色,穿着八成都过于“开放”的人时,他就知道自己思想已经落后了,许秋筠断然也没他想的那个意思。
于是向他轻轻颔首。
近距离对视时,许秋筠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带着点蓝,很冷的浅色。冷淡的眸色却生了副勾人的桃花眼,矛盾又带着股别样的风致。
在接收到同意的信号后,他开始从上至下打量江寻昼,心里琢磨对方适合怎样的风格以及该穿什么样的尺码。江寻昼对这种胆大又直白的眼神有些不适。中途又和许秋筠对视一眼,皱了皱眉,把脸偏向一边。
江寻昼跟在许秋筠后面,看着他走走停停,一圈下来挑了一篮子衣服。
选得差不多了,许秋筠侧过头对江寻昼说:“这有试衣间,你可以去试一下看看喜不喜欢。”
又犹豫地补充道:“都不喜欢的话……我认识个裁缝,之前一直帮我做衣服的,但不知道他的店现在在哪,我托人找找。”
江寻昼说不用,接过他手中的篮子。
“你呢?怎么不选。”半晌没见许秋筠有动作,江寻昼垂下眼睨他。
这人最开始说的是要给自己买衣服,可现在压根没有要买的架势。
“这家店的风格不是我喜欢的,我待会去别的店转转。”许秋筠笑眯眯打趣他,“你快去试试,我还挺期待的。”
“……”江寻昼不明白试个衣服有什么好期待的,但他还是走进了试衣间。
不得不说江寻昼是个衣架子,黑色风衣衣身长,身高不够的人穿很容易变成矮柱子,但江寻昼不会有这样的情况。白袍换了下来,穿上身的成了黑色的风衣和长裤以及白色的内搭,墨发被扫到背后,便于整理领子。
许秋筠在试衣间门口等无聊了,进去看到第一眼就点头称赞:“好看的。”
江寻昼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侧目看了他一眼。
“直接穿回去吧。”许秋筠余光看到旁边架子上挂的衣服,看来都试过了,可惜自己没看到。
等服务员大包小包装好拿到前台后,江寻昼摸口袋一空,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并没有钱。
许秋筠瞥见他的动作,先一步说:“我来吧,这衣服就当给你的见面礼。”
江寻昼不愿接受:“先欠着。”
许秋筠也不强求:“行,下次就你来付钱。”
他在服务员的示意下,拿手机扫了二维码,目前手机里的钱都是周子安提供的。
江寻昼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眼里有些探寻。许秋筠注意到了,冲他摇摇手机:“手机,要给你买一台吗?”
知道这是何物后,江寻昼谢绝了对方的好意,转头开始琢磨来钱的事。
开店前和开店后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江寻昼忙着处理五区的事情,上手还需一段时间,事情很琐碎,还要跨省跑几个市区去了解情况。周子安要上学,晚饭点才见到人。小芝,也就是陈知,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出去干什么。
在家当闲人的许秋筠最近迷上了网购,了解怎么操作后就停不下手。
最初的起因是他在刷手机时看上了一个懒人沙发。超大型软体豆豆袋,坐上去一定很舒服,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些太师椅、玫瑰椅都不香了。
他在下单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还没有钱。
许秋筠以前吃喝不愁,大手大脚惯了,经常临到给钱关头才发现自己快没钱了,典型的对自己的钱包没有自知之明。
往常是花完了赚,赚够了花,如此循环。
但如今盛世太平,没什么大单子,来钱渠道就被剥夺了,手机里周子安最初转给他的数目所剩无几,自己也不能总找他要。
于是,刚忙完回来的江寻昼就被他拦下了。
他定睛一看,说的却是另件事:“诶,你剪头发了?”
江寻昼摸摸今天刚剪的短发:“嗯,长发不方便。”
留长发其实没什么,江寻昼听说现代人对发型没有强制的要求,男生也能留长发,但过于长的头发总归回头率是很高的,也如许秋筠所说很麻烦。他不想鹤立鸡群,走哪都被注视,所以随波逐流剪了个短发。
许秋筠看着他的头发生出可惜的感觉。
“有什么事吗?”刚才许秋筠叫住他明显想说的不是头发的事。
许秋筠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这位员……房客,就是……我能收你一些房租吗?”面上不显,只是到处没落到实处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心虚,毕竟最开始可没规定要收钱。
江寻昼蓝色的眼眸眨了眨,嘴角不明显地往上勾,倒没有说什么,反倒也觉得合理,掏出张银行卡递给他:
“这卡给你吧,算是我预支的房租。”
许秋筠震惊了,伸手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片。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小的卡片里是大大的财富。
同样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怎么你就先富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江寻昼面无表情朝面前的妖管局局长说:“有钱吗?”
就这下,差点没把老成持重的局长呛到,不过他面上依旧稳重,心里已经开始了脑内风暴。
从来没有一个区主管局里要过薪资,因为那些大妖们非富即贵,身家足足可以买下二十个妖管局,压根看不上局里那点小钱,所以他们通常在别的方面给区主们一些报酬或便利。
不然谁会想打白工啊!
想不到这位新上任的五区区主张口就来实际的,局长又设身处地想了想对方的境遇,恍然大悟。
距离江寻昼当时所处的那个年代已经过去几百年了,就算他有金山银屋现在也没了,更何况对方还失忆,就更找不回来了。
想了想,确实有必要帮助对方尽快融入新的生活,而这迈向新生活的第一块敲门砖就是钱。
人至中年的局长送上一抹温和而慈祥的笑容:“有的,要多少?还有,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们提。”
回忆结束,江寻昼平淡如常:“妖管局给的,怕我刚醒来适应不了现在的生活。”
上门找人要钱这种事他这辈子都不会说的。
“但我没什么要用到的地方,你拿着就好。”
许秋筠眼里满是羡慕,钱,确实可以帮人适应一切。
不过这卡还是很烫手,许秋筠有些担心,“你把卡给我了那你怎么办?别了,你每月从里面拿点出来给我就好了。”
“没事,我手机里也有钱。”
许秋筠噢了一声,想不到江寻昼这么快也拥有了这一伟大发明,还未雨绸缪给手机存了钱,斟酌再三后收下了这张卡,并和他说如果想要回去随时找他。
“你刚回来就要出去?”许秋筠看他风尘仆仆回来,还没等坐下,收到了一个传信的纸鹤又要往外走,顺嘴问了句。
“对,去找趟判官。”江寻昼随口道。
“是为了你被困那件事?”许秋筠脱口而出。
江寻昼被困在阵法里直至最近才苏醒这事他没有瞒过许秋筠,后者作为捉妖师懂术法不奇怪,稍稍联想不难得出。
这几日江寻昼一直为区主上任的接手工作奔走,换个人听到这话会以为这还是工作范围内的事务。
但许秋筠了解妖怪管理体系,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里面没有任何一项事务范畴是和判官——这个掌管地府的人——有关的。要么是江寻昼以前认识对方,并且判官手上掌握有关键的信息,要么就得联系到判官所掌握的能力。
为的是他手里的生死簿。
原本快要迈出门槛的脚步在空中很明显地停了一下,然后收了回来。听完那句话的江寻昼缓缓转过头,朝着许秋筠看去。
午时猛烈的太阳光打在他的背上,逆向的光线使那张脸没入黑暗中,让许秋筠看不清他的神色。有段时间没人说话,这让许秋筠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许秋筠舔了舔嘴唇,就在他想要为此道歉的时候,江寻昼那颇有磁性的嗓音传了过来。
“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作者:谁家好人预支几年的房租啊?
江寻昼:我可是要在这住一辈子的。
作者:可这钱是你抢的(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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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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