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六天6

我凝噎哽咽,「爸……妈……我回来了……」

这句台词,我早就练习无数遍了,熟悉到反着说和顺着说,一样流畅。

可没想到,此刻说出来,每个字都像刀刻一般艰难。

我心里翻江倒海,很多感慨,很多情感,却无法用语言表达。

「儿啊……」妈妈早已泪流满面,她双臂紧紧勾住我的脖子,用力将我抱紧,「儿啊……我的儿啊……」

我双臂圈住她的腰身后背,更用力地将她抱紧。

温暖,好温暖。妈妈抱着我的感觉好温暖。我感觉自己到了天堂。

这是我朝思梦想的人啊!是给我生命的人,是我的恩人啊!

妈妈真的好暖啊,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和她融化在了一起般。

她的泪水淌在了我肩膀的衣服上,衣服湿透了,贴着我的肌肤,那股暖流顺着我的经脉血管,蔓延全身每处,我心里那片干涸的沙漠,立刻有了绿洲!

「妈……」我情不自禁地喊道。

完全是不自控地呼喊,全凭本能,似乎刚学说话时的年纪。

因为我的大脑完全没有思考,就发出了这个音。

我的妈妈,我的妈妈,这是我的妈妈,我终于有妈妈了!

我在心里震天大喊!

妈妈轻拍我的后背,抚摸的后脑勺,这才将我松开,捧起我的脸来,凑近了,把我看了又看。

「是俊俊没错,真的是俊俊,样子一点没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这眼睛和我一模一样,鼻子像你爸,嘴巴也像我……真的是我的俊俊啊!我的乖崽啊!」妈妈一边笑着,一边哭着,一边说着,一边牵起我的手晃着。

爸爸抹了抹眼泪,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又一把揽住我的肩膀,用力紧了紧。

「好了,我们总算相聚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沉厚慈悲的声线。

「爸……」我咧嘴哭了,又赶紧忍住眼泪,抿紧了嘴巴。

我知道自己已经哭得像个小丑了,不想再哭了,可听到爸爸的话,我还是狂流眼泪。

这是我朝思梦想的爸爸啊!他是给我生命的人!是一直都在寻找我的人!是一直将我放心上的人!是一直爱着我的人!是我的恩人!是我这辈子要报答的人!

我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实的感觉,这一切太突然太戏剧太梦幻了,我好怕自己是在做梦!

我从小到大,做梦都没有做过这么美的梦!

「乖孩子,不哭。我们团聚了,要高兴!哈,高兴!」爸爸用哭腔笑着说。

爸爸的声音好像,一轮满月,沉入我的心海深处,整片大海金光闪闪。

这片黑色的海,第一次有了颜色和生机,从前我一直渴求能有光,照在海面上,今天终于实现了!

这一刻,我忘记了,常年盘踞在我心上的忧伤和孤独,那个在海上迷茫和独自前行的小呆瓜,终于有了航行的方向啦!

我不再是孤独的可怜人,而是一个有爸妈有完整家庭的人啦!

虽然我失去这个家这么多年,虽然爸爸妈妈迟到这么多年才出现,但此刻我的温暖和感动,让我心里只有感恩,没有任何不满和怨言。

我的身体里涌动着热血,我像一个满血复活地勇士,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抬头望向天花板上璀璨的吊灯,它梦幻而美好地闪烁着,仿佛一颗美丽的心在为我默默祝福,祝福我们全家幸福美满!

谢谢你,温暖的迷人的灯。谢谢你,漂亮的酒店。谢谢你,在场所有见证这一刻的一切。

这一刻是我人生中最珍贵的记忆,会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中。

我知道,我们找到彼此,不仅仅只是找到了对方整个人,而是找到了最宝贵的亲情,找到了生活的希望与期待!

我看看妈妈的脸,又看看爸爸的脸,回想镜子中自己的脸,似乎很像,又似乎完全不像,他们对我来讲太陌生啦!

陌生到完全不知道他们是谁呀!

陌生到分辨不出他们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的呀!

感谢爸爸妈妈,感谢你们没有放弃我,感谢你们生下我,感谢你们找到我!

我也感谢自己,去基因库采录了基因,感谢心怀希望又付出了行动的自己。

此时此刻,是我人生中最幸福,最梦幻的时刻,我完全沉浸在父母温暖的爱意中,我好想时间停在这一刻。

好怕离开这里,这中温暖的幸福的感觉就会消散。

于是,我要爸妈坐下,说想和他们聊聊天。

妈妈先是摸了摸我的衣服面料,摇摇头,说,

「这衣服穿着不透气啊,又这么旧……穿着怎么会舒服呢,一会儿给你买身新衣服去。」

又拉起我的手,抚摸我的手背,「这些年,你受苦了啊。」

爸爸接话道,「是啊,这些年我和你妈每天都在找你,登报纸,发传单,只要有一点儿消息就跑过去看,结果都不是。因为他们手上没有你的五角星胎记。」

他指着我手腕上的五角星胎记,点点头,说,

「那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你手腕上的这个胎记,就跟你妈说,那是俊俊,那肯定是俊俊。然后,我们就立刻打包行李来了,路上又接到基因数据库的电话,说找到了和我们基因匹配的样本,并确定是亲子关系……」

爸爸说着说着就抽噎起来,说不出话来。

妈妈接着说,「是啊,然后我们就见到你啦。上天有灵,保佑我们找到了儿子。感谢上天。这些年的眼泪没有白流啊。」

我一边听一边哭,原来爸爸妈妈这么爱我啊,他们为我付出太多了,我太感动了。

爸爸继续说,「你两岁那年,被七八个人贩子抱走了。你妈哭了大半年,每天晚上睡觉前哭,睡醒了又哭,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我们终于团聚啦。」

「人贩子怎么把我抱走的?」我大惑不解。

「那天,我忙着招呼生意,给客人削甘蔗,两只手不得空去抱你。当时你又发烧了,躺在摇篮里,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哭不闹。那七八个人围着我,说要买甘蔗……等我再回头,就没看到你人了。他们是专业的,根本不知道他们怎么把你抱走的。然后,妈觉得对不起你,不能原谅自己,觉得也没脸活下去了。是你爸,一直陪着我,给我信心和鼓励,说一定会把你找回来,我才又活到了现在。」妈妈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我的手,

「只有当过妈的人,失去过孩子的人,才懂这些年我过的啥日子,才懂我的感受,才懂我内心的煎熬。简直不是人受的。太难了。孩子啊,太难了。好在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我内心的愧疚,才稍微感觉轻松了点。」

妈妈又猛地抽噎起来,「可是妈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在农村里,吃了很多苦,没有好好念书,早早进了社会……以后爸爸妈妈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爸妈都买给你。乖啊。我的乖儿子。」

妈妈又抱紧了我。

爸爸偏着头,问,「这些年你怎么长大的?那边什么情况?父母打你吗?」

于是我就把自己的成长经历简单说了一下,我说我都不记得那边爸妈的样子,村里人都说是我克死的,我是和奶奶长大的,后来奶奶死了,我就没有读书了,就进社会了。

妈妈听说我十六岁就进社会了,震惊不已,

「十六岁就没读书了?那么小就没读书了?那能做什么工作呢?能拿到工资吗?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我不敢跟妈妈说我的工作是倒垃圾,怕她心疼,只笑笑说,是做保安,每天工作很清闲。

尽管我说得很轻松,但妈妈还是心疼不已,她说,「你二姐都二十三岁了,还在读书呢,她说她要读博士。你大哥也是博士毕业,已经在国外定居了。要是你没有被拐走,肯定这会儿还在读书啊。我的苦命的儿啊,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啊!」

妈妈的话,让我感动又难过,觉得自己不该让妈妈这么难过,于是安慰说,「谢谢妈妈和爸爸这么多年一直在找我,没有放弃我,以后我会留在你们身边,照顾你们,弥补这么多年来的遗憾。」

……

我好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我和他们聊了很多,他们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尽管我说得云淡风轻,他们听了还是心疼万分。

我和他们聊了很多,但我的故事只说了百分之一,好想继续这样说下去,就可以把时间永恒。

晚饭时间到了,爸爸就近选择,在酒店的餐厅定了晚餐。

这是让我难忘的晚餐,这是我第一次和家人坐在漂亮的餐厅吃饭。

人生第一次感受妈妈给我盛饭,爸爸给我夹菜,我端着饭碗,感动得眼泪直掉……

我想起从前奶奶在世时,也给我盛饭,夹菜……她总把最好吃的留给我……

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人这么贴心地照顾我了。

我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温情了,但,现在我竟然再次感受到了,一想到以后回家,可以每天继续感受,我的心情百感交集。

「好啦,不哭,吃饭,多吃点。」妈妈轻抚我的后背,她的手好温暖,好柔软。

为了不让妈妈伤心,我止住眼泪,拿起筷子,端起碗来吃饭。

大口大口吃着,他俩看着我吃,幸福地笑着……

吃完晚饭,爸妈要我在酒店过夜,说明天一起回家。

饭后的我,幸福地点头答应了,但就在进客房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

那就是我今天还没有写感恩日子,神仙跟我说要连着写七天,可是我才写六天,而且我的宿舍里还有一只小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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