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姚四。

四围金吾卫见状,眼神个个狠厉,没有一个人退缩。

姚令喜和章栽月环视一周,顿时如堕冰窖:这些人,全部都是灰隼的人,哪止区区五百?

失态发展,远超想象。

姚令喜后悔请来这些老者,从章栽月身后出来,她一个一个去瞧,眼尖看到程千户就在外围,便叫他来带人回去救治。

然而一名金吾卫突然阻拦:“殿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祖宗留下的遗训,吾等必须坚守,您再这样阻拦吾等,就别怪——”

“别怪什么?”

章栽月提剑上前,仍是干脆利落,枭首了事。

然而这一剑下去,更多的金吾卫上前。

早前布置的三倍巡防,彻彻底底被灰隼钻了空子,现在现场有九百多金吾卫,却都不是真正护卫京城的禁军,章栽月一个人,能杀多少?

局面失控了,姚令喜跪地抱着一名老妇人,摸不到鼻息,心疼得肝肠寸断。

章栽月护着她,也知道这不是办法。

苏木呢?他立刻想到苏木一定附近,举目四望,却见苏木立在鼓楼一角,正准备往地下投暗器。

居高临下,虽然人数众多,却可以制造混乱,让程千户先将人救走。

有救了。他侧身回到姚令喜身边,担心她乱军之中受伤。

然而就在这时,泽兰肘了肘苏木,叫停了他的动作。

对面围观百姓里,挤出来一个梁晏。

而梁晏手中,灿灿光华,举起了裴旻的龙头杖。

圣上御赐的龙头杖!

在裴旻手里,可能当手杖用,但是高高举起,就是圣上亲临。

章栽月一看,立刻带头跪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街对面,程千户和一众侍卫,也成片跪下——

“吾皇万岁万万岁!”

此情此景,由不得那些金吾卫不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百金吾卫,次第跪伏。

姚令喜立刻唤人——“程千户!”

“是!”

一唤一应,公主府侍卫全部跑出来,一人抱一个,须臾之间,现场就只剩血迹斑斑。

泽兰跳下城墙,追上去抢救老者。

梁晏举着龙头杖,满头大汗,满面红光,挪到姚令喜身边,将她扶起。

“师娘,师祖说你们应该用得着,叫我交给你。”

一句话,章栽月和姚令喜都瞪大了眼睛。

一个讶异师娘,一个苦笑师祖。

姚令喜更是没想到,叫梁晏跑一趟腿,居然带回来一件神器。

真不愧是经历过二十年前八王之乱的人,裴旻老先生,也从梁晏口中,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太好了。

得救了。

“梁晏。”

“徒儿在。”

“你就在这儿,帮我镇压这些灰隼。”

“好的师娘。”

“小心点。”

“没问题师娘。”

“他们都是吴皇后的人。”

“啊???”

环视一周,梁晏汗流浃背,腿肚子抽筋。

“交给你了。”

姚令喜拍拍他肩膀:“以后,也给谢家主当弟子吧。”

“喔。”

涨辈分了!梁晏眼前一亮,以后他就是虎守林三号人物了!

“那师嫂请好。”他眼神再度坚毅。

“呵呵。好。”

姚令喜挤出笑,转过脸,泪水连连,独自传入城门洞。

章栽月则举目示意苏木保护梁晏,然后才追上去,不近不远,护在姚令喜身边。

死了?没死?

能救活多少,姚令喜不知道,但是经此一役,就算活下来,也落一身伤病,再也不复从前。

大意了。

这一场,输得太狠太惨。

她加快步伐,赶赴最后一个战场:户部。

然而户部现在根本插不进脚,整个尚书省,都插不进脚。

因为章栽月听说姚令喜的安排之后,通知所有朝臣,忙完手里的事,就到尚书省会谈。

再加上刚才朱雀门的骚乱,朝臣们都被惊动,继而也议论起虎守林被焚。

禁军逞凶,圣上残暴。

每个人,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望向皇城北方的宫城,望向那看不见的九五之尊。

尚书省里,气氛压抑到极点。

姚令喜被挤在外围一个小角落。

章栽月在她身边护着她。

他们来得晚,除了身边最近几个人看见,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场。

然而沉默,怎么可能永远沉默。

姚闻善十分尴尬,只记得姚令喜早上说“愿来者来,大抵都会来。”。却如何能想见,来了如许多人,简直比圣上的早朝还要热闹。

他叫来的人,叫来了也不能不说话,姚令喜迟迟不到,他不能躲起来视而不见。

“诸位大人,今日请大家来,是为着叶老太师忌辰将至——”

“姚大人别说了!”

人群中有人高声打断——“外头苍头老妇,尚知道为太子鸣冤,我等焉能尸位素餐,眼睁睁看圣上暴虐无道?”

“此言极是!废太子,就是动摇社稷根本,所谓妒忌贤能,实为欲加之罪!

章大人的胞亲口对我说过,那夜大火,是章大人遭人欺哄,欲谋害宁国公主,是章大人自己纵火烧府邸,跟太子殿下一点关系都没有。”

此言一出,众臣啧啧惊叹。

“有这种事?”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章大人现在在朱雀门,等他回来,诸位一问便知!”

“当真如此,岂非圣上老迈昏聩,颠倒黑白?”

“太子何辜啊!”

“吾等应该群策群力,一齐上书,拥立太子殿下!”

整座尚书省,回荡着姚令喜,从未想过的议论。

她以为要声泪俱下,控诉圣上,拿出圣旨和焚烧虎守林的罪状,苦口婆心,证明圣上老了,不中用了,然后再适时提出,要不然迎太子复位。

可是眼前的一切,超乎她想象。

四围众臣用问询的眼光来看,章栽月无不点头,表示惭愧,对不起太子殿下。

姚令喜见他这般,心里五味杂陈,就连章栽月暗中牵她的手,她都没有回避。

她不傻。

章栽月让他的弟弟,就是那个差点死在三哥哥手里的亲弟弟,将大婚当夜的事,公之于众。

这样一来,所谓太子嫉妒章栽月,纵火烧他府邸,因此被废的这一整件事,就是圣上刻意打压,蓄意废黜。

太子没有做错。

加上方才朱雀门,老者以命相请,太子虽然无能,但是仁善无辜的形象,就深深烙印在朝臣心中。

最后再加一把火,圣上剿灭虎守林,则是年老昏聩的证据。

那么从圣上那边,倒向太子,就顺理成章。

而章栽月不出头冒尖,不上前主持,是在淡化自己对朝臣和朝局的影响,将那个中心位置,归还给太子。

他这样做,非常有分寸,懂进退。

从今而后,朝臣眼中,就不是只见中书令,而不见东宫太子了。

章栽月,是用坦诚自己的污点,让大家看到太子的清白。

这份心意。

不。这是他身为臣子的职责所在。

姚令喜垂下眼帘,平复心跳,想抽回手,因为这里已经不需要她登台唱戏。

但是她一动,章栽月就着她的手臂,揽向她腰肢,让她自己缚住自己,再压向他怀抱。

“小殿下,你看看我。”他紧紧拥抱,在耳畔切切私语:“我们重新来过,你有权利拥有更好的人生,我,章栽月,是你破茧成长的奖赏,收下我,好不好。”

好不好。

太子复位,我还是公主,三个哥哥位高权重,夫君是才貌无匹的中书令,而且他看起来,似乎死心塌地。

这样的人生,美如幻梦。

我才十九岁,长命百岁的话,还有八十一年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是这不好。

如果我被皇后姑母带入后宫,封为宁国公主,是为了太子殿下,那么这个使命,已接近完满。

但我不是真公主,我是宣平侯府的四小姐,我是姚令喜,是谢天贶的姚四。

“不。”

姚令喜摇头:“章栽月,我们两清了,你给我一纸和离书,体体面面,各自安好。”

“不可能。”

章栽月搂紧姚令喜:“你一世都是我的妻子。”

“你错了,她是我的妻子。”

沙哑的男声突然响起。

姚令喜心脏一颤,难以置信看见谢天贶朝她伸手——“姚四,我们走。”

“嗯!”

她疯狂点头!

章栽月的禁锢,突然消散,整个人软软地往下倒,姚令喜就被谢天贶长臂一捞,卷入怀抱。

谢天贶抱她出门,纵身一跃,跳上尚书省屋顶。

“姚四。”

他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华彩,将姚令喜横抱在怀,俯身细吻。

这一吻,猝不及防,凶猛而又热烈,姚令喜瞬间就呼吸无能,头昏眼花。

唯有双手,依旧环着谢天贶的脖子,越收越紧,越贴越近,她的身体,本能地想献祭自己。

远处的苏木,遥遥看到这一幕,目不转睛。

刚才少主提了姚三公子上屋顶收拾,现在又换了四小姐啃,这架势,难道说?

他攥拳拳头,点踏琉璃瓦,狂奔接近。

谢天贶很快察觉,并在他赶到的最后一刻,暂时饶了姚令喜。

可怜的姚令喜,被他亲的五迷三道,亮晶晶的唇瓣吸了一口气,就撅起来喊”还要”。

“馋猫。”

谢天贶捏捏她鼻子,搓着她脸蛋,“听我说,我的身体无碍了,我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

“果然!”

苏木兴奋得狂砸空气!

姚令喜双目圆睁,恍惚间不知道谢天贶说了什么,难道不是痛定思痛,愿意带她一起赴死吗?

“傻姚四。”

谢天贶不语,只看着她笑。

结果可喜,也可以分享,但是中间过程,乃是姚三下的毒,正好毒死了蛊虫,换回他一条性命,这就不便告诉她了。

“不是想要一个孩子么?”他的眼神,从未如此直白,如此勾人:“还要吗?”

“额。”

姚令喜咬唇,莫名有点窘:四哥好像在调戏我?

这一点都不像我那一本正经,不解风情的四哥小老头!

一点都不像!

姚令喜莫名其妙,隐隐约约有猜到什么,但是就这么一转头的功夫,她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朝臣们从尚书省蜂涌而出,议论纷纷要去丹凤门请命。

而朱雀门外围,神策军也同时杀到。

所有的布置,有条不紊,走向终结。

姚令喜望向禁苑,不知道山奈有没有照顾好太子,也不知道山奈带走的那三分之一信件,有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总归,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她能力有限,该退场了。

环在腰间的谢天贶手臂,将她从世间一切抽离。

“姚四,我的身子,将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我想娶你,和你生儿育女,陪你自由自在,浪迹天涯。”

“我要考虑一下。”

姚令喜调皮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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