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挤我!”
阿紫凑在床边,使劲把鸟头往外挤,然后身后总是有一股推力往她身上挤,她还以为是苍鹰大哥,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栗子。
栗子歪了歪脑袋,满脸无辜,阿紫只好给他让开些许地方——毕竟是兄长,还是让着点吧,不然回头又和自己抢小米吃。
阴晴不定的哥哥真是难处。
苍鹰坐在客房的床边,抱着手臂看两只朱顶雀你拥我挤地往外看,再看看窗外正昂首挺胸站在余时书肩头的小肥啾,突然觉得无比心累——一个两个的,未免也走得与人类太近了。
他收回视线,一直压..在心底的回忆不自觉涌上心头,曾几何时他也曾经信任过人类,只是到了后来,剩下的只有丢弃和背叛……
阿紫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沉重,茫然地回头看去,就看见苍鹰正皱着眉头沉思着什么,栗子被她碰了碰翅膀,朱顶雀兄妹俩轻轻飞到苍鹰手上,亲近地蹭蹭他的胳膊——是我们太急了,没有照顾到苍鹰大哥的心情。
“无妨。”苍鹰深吸一口气,带着两只鸟儿站起身,将他们重新放在窗台上:“不过你们的爷爷看着年纪也挺大了,你们……”
“啾啾!”栗子扇扇翅膀。
——我们愿意陪着他走完最后的路。
阿紫也跟着点点头,同哥哥一起再次看向外头正在聊些什么的余时书和那位老人,鸟儿们能化人之后寿命会长不少,若是他们没有被鹤芳川捡回来,现在恐怕早就死在了爷爷前面。
而小院子里,余时书正在听着那位老者细细回忆他所养的那两只鸟儿的模样,同时磨墨提笔将他所说的一切都画下来,不过他藏了些私心,老人的回忆毕竟有些久远,再加上年纪大了,描述出来的多少有些模糊,余时书画出来的则是每天都能见到的朱顶雀兄妹俩。
随着笔迹渐停,两只可爱蓬松的鸟儿跃然纸上,纤细的小爪子撑着球状的身体,头顶一抹红色,还有些羽毛翘起来,竟然像是在纸上活过来了一般。
老人看着他将宣纸拿起来抖干,纸上的鸟儿和他记忆中大抵相同,却又多了些生气,看到这里他眼底也有些泛起泪花,沙哑道:“想不到余公子不仅木工手艺好,就连画技也是这样惊人。”
“我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这只是作为一个图样,不过……”余时书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肩膀上半天没有动静的小肥啾,鹤芳川亲昵地用脑袋蹭蹭他的耳垂,倒是让小木匠羞得红了耳尖,小凤凰看着那红乎乎的耳尖,努力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在外人面前咬上去。
见鹤芳川没有反对,小木匠心里也有了底:“……不过老人家你说的这两只鸟儿,我好像在附近见过。”
“此,此话可当真?”老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激动地站了起来,颤颤巍巍道,“余公子可有看错?真是我那两只鸟儿吗?”
“应该不会有错,我这儿平时鸟叫声多,也许是被吸引过来的,若是老人家不急,不如我今天晚上试试能否将他们吸引来,如何?”余时书提议道,他已经能看清老人家的真心,但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鹤芳川的意见。
阿紫和栗子是他带回来的,在余时书认识鹤芳川之前那么几年,也是鹤芳川在照顾他们,这些事轮不到他来做决定。
并非关系远近的原因,这是原则问题。
老人听了余时书的话惊喜万分,又担心若是要留下鸟儿们会不会吓到他们:“若是……若是他们已经不认得我了,余公子代替我看一眼就行,可千万莫要吓到他们啊。”
余时书想起那两只每天恨不得在苍鹰大哥头顶睡觉的小鸟儿,总觉得会被吓到的应该是面前这位老人家才对,但他嘴上还是得答应着:“您尽管放心,保证不会出事的。”
“那我先将定金付了……”
看老人家要拿钱,余时书心想这本身就是一个顺水推舟的事儿,根本不费力,哪里谈得上钱,正想说不必这样,就见鹤芳川从他肩膀上跳了下去,正好踩在老人放在桌上的银票上。
余时书尴尬地试图把银票从他爪爪底下拿出来还给老人,抽了一下,没抽..动。
第二下自然也是抽不动。
小木匠想说声抱歉,就听老人笑了起来:“余公子这只鸟儿还真是识货,我这钱是刚从银号换来的,崭新得很,公子不必担心钱的多少,就当是我的谢意,可千万不要生疏了才是。”
余时书只好硬着头皮收下这张银票,小肥啾高兴地发出啾啾两声,爪爪抓着银票飞回了余时书肩膀上。
小木匠:“……”
财迷!掉钱眼里了!
“那我就先行告辞,明日再来拜访余公子。”老人起身道,脸上已经没有来时的彷徨和犹豫,只有满脸的期待——他在期待着和两位小朋友相隔了几年的重逢。
余时书将他送到了大门口这才作罢,这边才刚把门关上,转身就看见已经变成..人的鹤芳川一手拿着银票,一手轻巧地在银票上弹了一下,发出一声悦耳的脆响,小凤凰满意道:“是新钱。”
“这钱也太多了,我们不是有定过价吗?”余时书无奈道,抬手要去拿他手中的钱,“要么还是找个时间还给老人家……”
“这是你的辛苦费。”鹤芳川躲开了他的手,转了个身重新面相向余时书,脸上的笑容看呆了小木匠,“你肯定不舍阿紫和栗子离开吧?他们这一走,你肯定要给他们做不少东西,小玩具或是新的鸟窝鸟笼……我没说错吧?”
小木匠脸上有些热,鹤芳川猜得一点儿也没错,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阿紫和栗子这么一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虽说他还是有些害怕陌生的鸟儿,可已经和这对兄妹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余时书也是把他们当做弟弟妹妹看的,当然会不舍。
“既然如此,就当是提前收钱了,也免得之后再麻烦。”鹤芳川笑吟吟将银票塞进小木匠的腰带内侧,余时书忍俊不禁,轻轻捶了他一下:“你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知道你在夸我好看呢。”鹤芳川凑近小声道,“今天早上也偷看我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余时书大惊,话才出口就发觉鹤芳川这是在诈他,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于是等到朱顶雀兄妹俩被苍鹰带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红彤彤的小木匠。
阿紫很是担心,正要上去关心一下就被栗子抓了回来,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阿紫总算明白不是生病了:“原来余公子是在害羞吗?”
余时书:“……这种话可以不说出来的。”
事已至此,在确认老人的真心之后,鹤芳川也就把事情都给两兄妹说明白了,阿紫和栗子都有些热泪盈眶:“我们想回到爷爷身边。”
小凤凰也不作挽留:“那明天自己进笼子,切记不要一个激动又犯以前的错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阿紫,后者以前不小心暴露过身份,阿紫认真点点头,听鹤芳川继续道:“离开我这里之后,就不能再随心所欲了,一切都要以自身安危为重,记住了吗?”
栗子拉着妹妹的手嗯了一声,两人一齐给鹤芳川跪下行了个礼,余时书忙往旁边跳开躲开,就听朱顶雀兄妹俩道:“多谢凤主救命收留之恩。”
鹤芳川并没有像余时书那样被吓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多少鸟儿在他身边停留,后来又都各奔东西,有的安稳一生,也有的命丧于最信任的人之手……
想到这里,鹤芳川一边将两人扶起来,一边又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会托人将我们在京城的住址送到你们手上,随时可以选择回来。”
苍鹰闻言愣了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鹤芳川给鸟儿们留了后路,过去只要做出选择就没有再改变的余地,他看向站在一边脸上也有些感慨的余时书,这小木头改变了凤主不少啊。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余时书花了大半夜将之前没做完的木工赶制出来,幸亏前夜睡得安稳,这一晚上才不至于把黑眼圈都熬出来,不过鹤芳川也陪着他熬了很久。
余时书看了一眼窗外冷白色的天边,低头看看趴在自己手背上睡得暖呼呼的小肥啾,忍不住低头在他毛绒绒的五彩羽毛上亲了一口。
他不在乎鹤芳川会不会发现,反正他就是亲了!
老人如约前来,见到乖巧的旧日小友,直接抱着鸟笼子哭了一场,这才在余时书的劝说下带着满满当当的小礼物离开了燕子湾。
朱顶雀兄妹俩临走前一齐向鹤芳川和余时书挥了挥小翅膀,凤主说的话他们都记下了,这辈子都不会忘的,接下来的几年他们将陪伴着爷爷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这样才不会在鸟生留下遗憾。
余时书回身看向平时朱顶雀兄妹俩住的树梢,那里只剩下了一个小鸟窝,他叹了口气,还没等他伤感一阵子,身后的大门就被青雀一脚踹开了:“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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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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