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所料,在左边的队伍里站好后,她就不能和王英说话了。有两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女人,来回在她们身边游走,不准她们移动,也不准她们讲话。而王英她们被带到了右边的队伍,虽然不像她们一样按列站好,但也只能小声交流,不能大声喊话。
她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王月红和王月溪,对着她们招招手,还没开口,游走在队伍里的女人,先开口训斥:“你,干什么呢?站好。”
王月英收了手,撇撇嘴,她们是去服徭役,又不是犯人,这些从京城里来的官就是不一样,开口就是呵斥,哪像她们县的官吏,只是在右边站着,简单的围了一下,圈了个地盘把王英她们放到里面,讲话都是好声好气,哪像她们,她都没讲话,都要挨一句训斥,真是好大的官威!
王英并没有注意到左边的动静,她到了右边,找到村长以及村里经常和县令打交道的几人,她们围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今天这次徭役到底是怎么回事。
往年的徭役,无论是去当兵还是县里有活,都是县里派人来找村长,告知每家应该去几人,再由村长通知到各家,每家自行决定谁去,然后把要去的人告诉村长,由村长汇聚成名单,上交给县里。县里核实了名单,确定好日子,通知给村长,到了日子,村民按时在这里集合,由县里的人统一带走。这一套流程下来多则半月,少则四五天,还没有哪年像今天一样,只用半天时间就要把人带走。
她们商议了一下,都觉得不妥,眼看太阳挂在正中央,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们有了主意,讨论好后,王英跟着村长走了出来,来到了桌子前。因为秋猎的原因,县里的小吏对王家村村长很熟悉,她们村每年秋猎都会多打一两头猎物,宰好,分好,送到县衙来,在这里的每一个徐县官吏,都收到过这份礼物,自然认识王家村的村长,王英她们开了口,就有人把她们送过去。
王英二人行了礼,听到一声起来,才站起来回话。
“二位是为何而来,若是为了徭役这事,可以回去了。修运河可是太女的主张,我等是奉了太女之命来抓人,二位莫让我为难啊?”
王英和村长异口同声的说:“不不不,”
二人对视了一眼,王英开口道:“大人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阻拦大人的公事,是有一点小事要和大人说。”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村长看了眼王英,接了话。
“大人你看,这日头到了正中央,该吃午饭了,诸位大人劳累了一上午,也该饿了。大人不如在我们村吃了午饭再走。”
“我们村多猎户,吃的都是山里的野味,大人不妨留下来尝一尝?”
“哈哈哈”女人突然笑出声,让王英和村长都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女人为什么笑。女人从椅子上起来,一边走过来,一边说:“二位何必绕圈子,说什么款待我,还不是想让”
女人看了眼左边的队伍“还不是想让她们留下来吃午饭。这个事情,我”
女人的故意停顿让王英二人的呼吸跟着停了一下,看她们这样,女人笑得更开心了,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寒。“这个事情,我可做不了主。我是奉了太女的命令,要早日把运河修出来,才能回京向太女交差,所以,二位的好意,在下就谢绝了。”
王英二人还要说些什么,女人对她们挥了挥手。“二位请回吧,我们要走了。”
说完,女人对手下交代了几句,左边的队伍就有序的离开了,徐县的官吏留在最后,拦着送别的人群,一直到队伍看不见了,徐县官吏和村长几人告了别,才骑马离开。
在她们都走后,面对激昂的人群,村长她们也很无奈,她们的女儿也被带走了。但她们还是尽力劝解村民,告知她们会去徐县县衙找县令,同时也让村民们注意家里,谨防小贼和强盗。
王月英走一路骂一路,她没想到去竟然要走路去,还是走那么长的路。她自从来到这里,除了为了省钱,走路从大王镇回来过,还有抓王子期的时候走过路。其他时候她走这条路,都是坐车,什么时候走这条路背过这么重的行李,什么时候走这条路还要饿肚子。
更可气的是,她们饿着肚子走路,那些穿玄黑色衣服的女人骑着马,拿着鞭,走的慢了,还会被她们呵斥,鞭子虽然没有打下来,但让王月英觉得侮辱人,她们到底是去服徭役还是去当牲口了。
最可气的是那个穿靛蓝色衣服的大官,她不仅坐在马车里,悠哉悠哉的说风凉话,还不让她们在家里吃午饭,她最可恨。当时王英和村长走过去时,王月英就料到了她们要说什么,她娘那么疼她,话还没交待几句,这眼瞅着到了饭点,肯定想让她们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虽然当时她娘和村长说话的声音轻,但那个穿靛蓝色衣服的大官,她的声音可不小,听着她那刺耳的话,再看看她娘和村长陪着的笑脸,她心里的气就不顺。
白眼翻了无数个,触及到女人的目光时,还要忍下去,她真是憋了一肚子气。
左一个太女,右一个太女,太女让你修运河,也没说不给饭吧,怎么着,她们在家吃一顿饭的时间,就那么金贵,就那么点时间都不给。非要她们饿着肚子赶路,她的主子太女好不好另说,她这个人在她这是好不了了。
王月英在心里骂了一路,但也明白,她现在只能乖乖听话,和王月溪,王月红以及王家村的姐妹们,相互照顾,安安稳稳的度过这段时光。早点把运河修出来,才能早点回家。
路上她们还遇到了其他的队伍,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有些队伍里有男人,虽然只有零星几个,但还是让她很震惊,从王英那里,她了解的服徭役,除了先帝,如今的皇帝在位二十年,从来没有用过男人。
那是因为先帝实行暴政,民生艰难,能活着的人不多,所以男女都抓去服徭役,而当今的皇帝是一位仁君,需要服徭役的事是少之又少,为什么这次会连男人都抓?
她感到诧异,对她娘的说法有了一些别样的看法,对于当今的皇帝,她从王家村年长一辈的口里,听到的都是夸赞,她承认以秋猎代赋税,这样的法子既能凝聚村子的力量,又能为村子提供活力,刚刚过去的冬季,要不是因为这个政策,她们村死的人数还会翻一番。
同时她也了解到,除了她们村的以秋猎代赋税,其他村也有一些惠民的政策,不过力度上没有她们村大,所以生活上也不及她们村好。但这些无论是徐县县令主张,还是村民们自主,都说明了当今圣上是一位爱民的仁君。
可她听到的夸赞,不如她现在看到的事实。她以为这些已经够让她气愤了,到了地方一看,才发现气早了,她们能有多不是人,就有多不是人。从中午走到下午,太阳都要落山了,她们才走到地方。
王月英想,在王家村不让她们吃饭,说是赶路,赶时间,好,那到了地方了,总要让她们吃了饭,在干活吧。她们饿着肚子走那么久,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啊?结果没有饭,没有水,那个穿靛蓝色衣服的女人,乌拉乌拉说了一大堆夸赞太女的废话,最后让她们赶在夜幕降临之前把每个村的帐篷搭起来,不然她们以后就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
饭是一字不提,活是马上要干。
气的王月英当时差点没忍住,要上去和她理论一番,还好王月溪和王月红拉住了她,两人都对她摇摇头,这是从京城来的官,可不像徐县县令徐大人那么好说话,而且她们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和徐大人谁的官职大。月英刚来就得罪了她,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当然王月英被劝下来了,王家村的人都按兵不动,准备先捱过这两天,看看情况,她们相信,她们的母亲会为她们奔走。等过两天,村长她们进城找徐大人,让徐大人来交涉。到时候她们来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她们会一一告知。
而其他村里有人上前问了为什么?为什么不给她们饭吃,还要她们立刻干活。她们当然没有得到解释,赶路时空扬的鞭子,这次落到了实处,那人痛苦的哀嚎,让王月英,也让所有人见识到了,除徐县官吏以外,其他官吏的办事方式。
那一鞭子,在官吏眼里,是恐吓住了人群,而在她们看来,厌恶在她们心里蔓延。她们听话的搭帐篷,一直到夜色来袭,才断断续续的搭完,然后吃上来这里的第一顿饭,一碗淅淅沥沥的米粥,一个还没小白爪子大的馍。在一声声催促声中,所有人被赶回了帐篷,王月英躺在干草铺的床上,
高高在上的官吏,陪笑的娘亲,队伍的男人,荒凉的河岸,简陋的帐篷,一幕幕晃过她的眼前,她看着帐篷里分食物的姐妹们,思念着家里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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