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办一个身份凭证很麻烦,所以今日前来是带着几分忐忑和不安,没想到这件事非常简单。
孙玉山带着她去了前衙,一间装满书籍和档案的屋子里,在一堆档案里,快速的找到了王铁梅那条街的档案,又拿了一个新的身份凭证。
拿着着两样东西,来到了桌子前,孙玉山先在那张身份凭证上写好王月英的新身份,然后交给王月英,同时递给她一把刻刀,让她描圈把字刻上去。
在王月英刻字的同时,孙玉山也没有闲着。
他翻开档案,找到王铁梅,在她的子女那里,写上了曲铭这个名字,关系是养女,洪宁二年生。待笔迹干后,他又用常用的手法,对两处字迹进行了做旧。
他常用这个方法帮王铁梅造假,替他家妻主敛财,手法娴熟,动作麻利,只需稍等片刻,就能完成。
在等待的这个时间里,孙玉山又差人去徐大人书房拿了官印,另外从一个书架上拿出了一张纸,给她作外出通行用。
“你和我说实话,这次去京城,当真不是去找你夫郎的?”
王月英正看他写字看的入神,被他这么一问,有些呆愣,脑子明显还没回过神来,嘴上支支吾吾先说了个“我”
孙玉山停笔,瞟了她一眼:“做生意?你哪有个做生意的样子,也就骗骗旁人罢了。”
“怎么难道我也是旁人?连我也要瞒?”
“不是不是,不是要瞒您。只是这件事说出去总被人笑儿女情长,胸无大志,我不太好开口。”
“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多少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一个情字。她们该夸你痴情,不会笑你的。”
孙玉山笑了笑,接着写了下去。
“话又说回来,你那夫郎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要寻他,你娘也曾经让我帮忙找他。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娘有那般着急的模样,却是用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我曾经也和她朝夕相处过两年,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爹,她都不曾有过那副模样。”
“我夫郎他并无什么特别。只是作为女婿,我娘生病那段时间,是他在病床前为我娘熬药做饭。也是他,在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替我在我娘身边尽孝。”
“于情于理,我们母女二人都不该忘记。更何况,我们家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怎么说,我都该去找他回来才是。”
听完她的话,孙玉山有了几分释然,他想开口问问她,她娘有没有提过她,除了今天这件事外,还说过他什么。
想问问她,她娘临死前可有悔,可后悔当年送走了他,有没有什么话,是要她转告的。
话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去拿官印的人回来了。他接过官印,收起那些心思,在刚刚写好的通行凭证和身份凭证上,都盖上了官印。
把两样东西交给王月英,就派人送她出了府,临走时,交待了她一句话,日后遇到难处,就来找他,今日之事以及她娘上次让他帮忙的事,都不算数。
拿着这两个新鲜出炉的凭证,她在这个世界里有了另外一个身份。
她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往外说,毕竟京城一事,福祸不知,吉凶难卜。
她若真在找文清他娘的路上,惹了什么麻烦,别人也只会找曲铭的麻烦,最多最多找到王铁梅身上,不会找到王家村去。
从县衙回了王家村后,王月英开始为离开做准备。她本来是想把家里的田地,房屋还有小白交给月红姐。
但在看到王素真家里漏水的房顶,和王子期每天都要回家时,她改变了主意,把西屋收拾出来,给王素真她们俩住。
王溪她们本来是不同意她的想法,但耐不住她软磨硬泡,又是把王英拿出来说事,又是说家里需要人气,来冲走煞气。讲不过她,便同意了此事,允许王素真她们俩住过去,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帮她看门。
至于王素真两人的意见,不重要。不同意,王红、王月英几人轮流上场,也要把她们劝同意。
王素真她们俩搬来那日,王月红也留了下来,和王月英睡在一起。
王月英把小白的生活习惯,还有每日里要去东屋床上巴拉两下的事,和王素真她们交代完。
刚从西屋里回来,就看见王月红坐在椅子上等她。
王月红拿起她那张新办的身份凭证,问她要个解释。
她嘻嘻哈哈随便找了几个借口,企图能把她糊弄过去。
“王月英,你是不是要走?”
“没啊,我没想走。我昨天不还和红姨她们讨论什么时候收庄稼吗?怎么会走呢?”
“别想糊弄我。”
王月红把那张身份凭证,往她面前一放。
“这个你怎么解释?这个曲铭是谁?”
她把身份凭证拿起来,坐的离王月红更近些。
“这是我行走在外的名字,我是要走。文清还没找到,我在家里并不安心,况且外面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解决。”
“不过这件事我只和你说了,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既然王月红发现了,她就不再隐瞒了,刚好她需要一个人,来通知其他人,也需要一个人,知道她的新身份。
她把前两次寻找张文清的过程和王月红说了,只隐瞒了黑衣人和张文清他娘的事,把他娘描绘成一个老实经商的商人。
让王月红帮她办三件事,第一件事,家里的一切她都交给王月红了,希望她和文清回来的时候,家还在。
第二件事,城里逍遥楼的刘允,她十天半个月帮她看望一回,她怕自己长久不回来,李爹爹动了歪心思。
第三件事,姚明瑄的家人,时不时也帮她探望一回。那个家没有一个健康人,自从王英死后,她买了小黑,她得了闲就会去帮忙。
交待完这些事,她给了王月红二十两银子,王月红没有扭捏,收了她的银子,也把这些事一一答应了下来,唯一的要求是她一定要活着回来。
她忍着泪,答应了王月红这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要求。
有了王月红的帮忙,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三月二十号,这天白天她把要走的消息告诉了王月红,同她告了别,却不许她往外讲。
晚上,月上柳梢头时,王月英开始收拾行囊。
钱财要拿,衣服要拿,张文清给她绣的那件衣服绝不能忘。这件衣服可大有乾坤,她让王子期在内里,缝了夹层,把写着王月英身份凭证和外出凭证的两样东西,缝了进去。文清遗落的那件小衣要拿,她娘送的银镯子也要拿。
把这些装好后,王月英轻手轻脚的把屋里的箱子又翻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才好离开。
找了一遍,找到了她娘临死前给她的玉佩,说是她亲生父母给的,要她凭这个去找她亲娘。
对着油灯,她看了一会儿,犹豫半晌,还是装进了行囊。
都快过去二十年了,就算她的亲生爹娘还活着,也不会记得她了,根本没有找的必要。
不过这东西看着成色不错,若是路上遭了难,可以救个急。反正银镯子,小衣和那件衣服,她一个都舍不得丢,这东西丢了也不心疼。
月明西天时,她收拾妥当,吹灭了油灯,背起行囊,拿上大刀,关上了门。
轻轻的推开堂屋的门,把小黑这个犟马拉出来,又轻轻的关上门。
过了这个门,还有院门,出了院子,王月英才松口气,但这还不是尽头,要在转弯处,才能骑上马。
还没到转弯处,她发现前面有一条狗,黑的油光锃亮的,不是她家小白,还能有谁。
再往前走走,才看清小白身后还有三人,分别是王素真,王月红和王月溪。
三人并没有责怪她,像是去田里干活,去山里打猎,去镇上买东西一样,陪着她走到了村口。在写着王家村的牌匾下,离别的意味被推上高峰,从往日的相似里,剥离出来。
王月红和王月溪给她的赠言是身体健康,所愿皆可得,唯独王素真不一样,她在等她回来,等她回来履行她们之间的赌约,和她好好的比上一场。
她及时背过身去,才没有在她们面前流泪。
拉着缰绳往前走了几步,才骑上马离去。
她离去时,小白追着小黑跑,跑了一会儿,它才意识到,小黑不是在和它玩耍,它带着王月英离开了。它不甘的对着跑远的马影吼叫了几声,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归来的王月英,它才开始往回走。
回到了牌匾下,刚刚的三个人变成了一群人,它跑到宋氏和王子期脚边,一群人都来摸它,都来安慰它。
不要让分别充满悲伤,明日太阳升起,又是活力满满,干劲十足的一天。
她们相信,总有一天,王月英会携儿带女,挽着她的夫郎张文清,再次走进王家村。她们会如同从未分开过一样,欢迎着她们的亲人。好像王月英只是带着她的夫郎出门做生意,家永远都在王家村。
在王月英离去半个月后,蒙达来到了王家村。
大半个月前,她被刘礼从大牢里捞出来,得知是王月英救了她们,还特意给她们留了出大牢的银钱。她二次入狱,意图威胁县令的可笑念头,消退了。
王月英想做好事不留名,那是她的事。
她蒙达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她既然对她有恩,那她就要报恩。
从刘礼那知道,王月英是徐县王家村人,她就开始动身,至于为什么半个月才走到王家村,她身上没钱,王月英特意嘱咐刘礼给她的钱,她收了,但并未花一分。
她要把这钱完完整整的交给她,所以一路上一边做力气活赚钱,一边往徐县摸索,直到今天才走到王家村。
可还是来晚一步,王月英已经走了,她的亲邻都不知道她去往了何处,只知道她是去找她夫郎张氏了。
告别了王月英的亲人,蒙达踏上了寻找她的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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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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