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大雨滂沱,豆大的雨滴自空中簌簌落下,把马车的车顶砸的砰砰作响。

即使是情况比较好的官道,此刻也被这忽然加大的雨势冲刷的坑坑洼洼,变得极不平坦。

挂着颜府牌子的马车在官道上飞驰,不平坦的道路让车身越来越晃,偶尔碾过路上的水坑,还会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车内,涔忝坐在车尾,手里拿着个样式奇怪的鲁班锁在把玩。车的中间则置着一张不能随意移动的小几,一身白衣的裴淮真原本就坐在那,撑着手臂,闭目安神,

但由于马车摇晃的厉害,他收起了手,改为轻靠在蓁怜的身上。

蓁怜微微侧身,伸长手臂,挑起了一件锦衫,披在了裴淮真的肩头,并叮嘱:

“主子,当心些,雨越来越大,你又穿的少,等下可别着凉了。”

“嗯。”

轻柔的呢喃自裴淮真喉间溢出,他没睁眼,满脸尽是疲态。

忽地,剧烈的嘶鸣声传来,三人坐的马车猛地停住,裴淮真一个没坐稳,他的身子向右,眼前就要撞到车壁上,幸得蓁怜反应快,一把将其拉住,揽进了怀里。

而坐在车尾的涔忝就没有这么好运,一个来不及偶,就后背狠狠地撞到了小几上。

“主子,可有受伤?”

“我无妨,去看看涔忝。”

蓁怜松开惊魂未定的裴淮真,弓起身子,将倒在地上的涔忝扶起来。

“撞到哪里了?”

“没事,只是撞了一下后背,缓一会儿就好。”

车外,即使是伴随着如此猛烈的雨声,依旧能听见不远处有短兵相接的铮铮作响的打斗声。

裴淮真定了定心神,隔着帘子出声问赶车的马娘。

“外面出什么事了。”

裴淮真问完,过了半晌,车外才有声响传来,马娘的声音颤的厉害,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之物:

“回大公子的话,前面的路被,被,被堵住了,咱们的马车过不去。”

裴淮真心决不对,他猛地掀起车前的帘子,朝前方看去。

雨下的很大,官道上早就腾起了一片水雾,将整一切都死死地笼罩住,

而在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却是一片狼藉。

一个宽大的、黄顶的马车歪倒在地,侧过来的车壁上已经被密密麻麻地箭矢扎成了哥筛子,

而在这马车的周围,横着数十具的尸体,血水混着雨水落入泥里,进而蜿蜒成小流,朝着他们的方向蔓延开来。

因着水雾相隔,再远的地方就看的并不真切了,可耳边似是无休止的但打斗声更告诉他,

这是个麻烦事。

“大公子,这事要管吗?”

“不必,附近有没有小路可走?”

“回大公子的,据我所知,咱们现在倘若调头回去的话,的确是有一条小路可绕,但……”

马娘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抖了抖身上蓑衣的水珠:“但按照这个雨势,那小路定然是泥泞不堪,弄不好情况会更糟。”

的确,若是雨下的太大,泥土变软,马车的轮子很容易陷进泥里,拔不出来。

“那还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马娘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不远处就有一支箭便破开了雨雾,以破空之势朝着这边飞来。

裴淮真只听到了一声脆响,就看见箭矢直接凌空被一道白光打断成两截。

与此同时,穿了蓑衣的蓝衣侍卫利落地收剑起身,她同她身后的另外一人共同朝着裴淮真作揖,异口同声:

“公子,可要我们二人前去搭把手?”

“保护好马车即可,旁人呃事情不用管。”

“是。”

裴淮真最后瞥了一眼战况后,拢了拢衣服,重新坐回了马车,

他侧耳静听,等着前面的那些人分出来胜负。

“主子,蓁怜也去帮忙守马车吧?”蓁怜皱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想要出去,可被裴淮真出声阻拦。

“她们两个就够了,你且留在车里吧。”

穿蓝衣的这两个侍卫一个叫做蓝桉,一个叫做蓝槐,她们是颜霜千挑万选出来的一对双生姐妹花,就武艺而言,两人一个擅长近战,一个擅长远攻,自五年前就跟了自己。

而且不光是这两姐妹,他身边除了一个瘸腿的涔忝外,其余的小厮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

并未等多久,裴淮真就听着这打斗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他撩起帘子,正要吩咐赶车的马娘,却只听她说:

“大公子,不好了,好像有个人一瘸一拐地朝着咱们马车的方向冲来了。”

裴淮真超前看去,只见那人拼死躲过了蓝按的阻拦,直接一头跪到了马车前,跪到了裴淮真面前。

这位侍卫一袭黑衣,她跪在泥水和血水混合的地上,下半身满是脏污,不停地朝他磕头:

“求求这位郎君,救救我家主子吧。”

雨浇了透了的衣裳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了属于女子特有的曲线,

裴淮真撇过头不再看。

“我们主子本来身体就弱,现在不慎中了埋伏受了伤,淋不得雨,求求这位主子了。”

她仰着脸,苦苦恳求,浑身都是豁出去的架势,倔强的像极了当年在北地校场被暴揍,但是绝不不服输的小颜霜。

“起来吧。”裴淮真垂眸:“蓝按。”

“属下在。”

“把后面的那个装箱的马车腾几个下来,装到这辆上,然后再帮这位女郎安放一下她家主子。”

他一介男子,自然是不得和陌生女子共乘同一辆车子的,又因为此番出来的仓促,只套了两辆车,没办法,只能这样挤一挤了。

“是,属下领命。”

“多谢这位主子,多谢这位主子。”

年轻的女郎闻声喜极而泣,也不管这糊了满脸的雨水和泪水,只跌跌撞撞地从泥地里爬起来,径直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裴淮真放下车帘,命蓁怜打开了车尾,方便蓝按将箱子搬进来。

也正是这样,隔着车尾和雨幕,裴淮真瞥见了给他磕头女人的主子。

女人背着她,身后还有个带刀的侍卫替她打着伞,那人全身绵软,像是没有一丁点力气一般,身子随着步幅轻微摆动,姿势很是怪异。

隔着雨幕,不经意间,他和那人的眼神匆匆对上,只一眼,就立刻垂下了眸子。

***

马车很快就到了山庄门口,裴淮真扶着蓁怜的手,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山庄的两位管事婆子早早就撑好了伞带着十几个小厮站在山庄外等着,她们一见着裴淮真就迎上来朝他行礼。

“小的见过大公子,大公子安好。”

“嗯。”裴淮真微微颔首,神情漠然。

“房间可是准备好了?”一旁撑伞的蓁怜出声询问。

“准备好了,就等着公子来呢。”领头婆子原本笑眯眯的,但在看到后面那辆马车下来三位狼狈不堪的女子时,笑容短暂的一僵。

领头婆子眼神中毫不遮掩的嫌弃和鄙视被裴淮真尽收眼底。

“这是……”

“是咱么大公子的客人,劳烦管事的也为她们三人单独辟出来一个院子吧。”

“原来是大公子的客人,好说好说,小的这就去。”

管事的安排的院子好巧不巧竟是相邻的,

裴淮真刚沐浴出来,坐到镜前,任由涔忝用干净的布巾为他绞干头发。

他抬眼瞥了一眼镜中倒映出来的,自己这张消瘦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厌弃。

“蓁怜呢?”

“回主子,去隔壁院了。”

蓁怜年纪尚小,一贯喜爱打听些闲事,可若是平常他就纵着他了,

可今天,那惨烈的战局和那家主子即使重病被人背着,也能维持的仪态来看,绝不可能普通人。

“我自己来吧,你快去隔壁院将他叫来。”

裴淮真话音刚落,隔壁院子就传来两三声巨响。

这声音低沉嘶哑,大到就连雨声都遮不过去,犹如受伤后被困住的野兽般的吼叫,只是听着就痛极。

“主子,主子。”蓁怜人未到声先至。

屋外,他收了油纸伞,拂了拂身上的水珠,快步走到了里间。

“主子,我知道隔壁院住的是谁了!”

蓁怜俯身凑到裴淮真脸前,一脸得意地压低声音对着两人说:“咱们救下来的这个人,是楼向晚。”

涔忝擦头的动作一怔,满脸的不可思议:

“听音阁的那个楼主吗?”

“正是。”

听音阁是戏楼,人们听曲的地方,它遍布大夏朝的所有地界,而这个楼向晚就是听音阁的主人。据说楼向晚家财万贯,其家产甚至能赶上好几个国库。

“早就听闻听音阁的家主楼向晚五年前遭贱人暗算,身受重伤后深居简出,却没曾想竟然让咱们给救了。”

“涔忝,这人并非是受了重伤这么简单,我刚才看见,这人全身上下只有头能动。”

“而且我还听说,她是中了毒才这样的,主子你见多识广,你说这是什么毒竟这样恐怖?”

“所以,刚才那几声就是她叫出来的的?”

“嗯,据说是这毒毒发的时候,全身都像是被扒皮抽骨一样的疼。”

涔忝听到这里,被吓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脸上流露出来同情。

但裴淮真则是微微蹙眉,问蓁怜:

“这声音什么时候能停?”

“据我打听到的,这楼家主子身上的毒一旦毒发,就要持续一整夜的,要是主子嫌吵,我去找管事的,咱们换个院子。”

“不用,这院子是我住得惯的。”裴淮真敛下眉眼,似是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吩咐。

“蓁怜,药箱可是带了?”

“带了的,带了的什么都可以不带,但是药箱一定是带了的。”

蓁怜说话间就已经从所带来的行李中找到了裴淮真的药箱,他将箱子打开,放在了裴淮真面前。

“把这个给隔壁院送去吧,告诉他们,这药能止痛。让我能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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