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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午后的阳光洒在地上,空气中残留着些许泥土的味道,与阵阵野花香一起,衬托得空气格外清新。
郊外人少,四下里一片寂静。虽是等人,清欢倒也心情大好。
一阵风吹过,不远处林中飞起一群惊鸟。她莞尔一笑,她等的人来了。
言若白穿着一身银红色飞鱼蟒袍,身后跟着一队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
“等很久了?”
“也没有,午后方到。”
言若白走进义庄,向秋风吩咐道:“去问问,袁立的尸体停放在哪。”
秋风领命去了。
许是今年金陵的春天颇冷,许是她风寒还未痊愈的缘故,清欢不禁打了个寒颤。
言若白扫了她一眼,目光平淡。
武译立马跳下车,将手中一直抱着的披风给清欢披上,声音轻柔:
“还是先穿着些吧,待会儿验尸觉得不方便了再脱,武译给您拿着。”
清欢也没有拒绝,看着他莞尔一笑。
言若白打量了武译一番,似是无意问道:“不知陈仵作何处得来这位武艺超群的护卫?”
武译低着头淡淡道:“大人过誉了,小人只是马夫。”
清欢微微蹙眉:“大人如何知道他有武艺在身?”
言若白侧眸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清欢面色一滞,暗悔道这问题真是有失水准。
锦衣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能这般年纪便是五品千户,功夫和眼力定是非比寻常,岂会连一个人是否习武都看不出?
正懊恼着,秋风突然急急拉着一老头跑过来:“大人,袁立尸体不见了。”
清欢:“不见了?尸体怎会不见了?”
秋风怒气冲冲的地指着那老头:“你自己说!”
老头满脸皱纹,颤悠悠道:
“回…回各位大人话,小的是义庄管事老刘头。昨日清早,袁夫人带了五六个人来,说她家老爷是朝廷命官,既已验过尸了,没有停放在义庄的道理,她要将尸体带回去入殓下葬。”
秋风不悦:“她要带人你就让她带回去了?”
老刘头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委屈道:“大人,小人只是小小的义庄管事,实在是拦不住啊。”
言若白倒是波澜不惊:“罢了,下去吧。”
老刘头如释重负,转身便跑了,一点也不见方才吓到腿软的样子。
略顿了顿,言若白回眸向身后吩咐道:“回去叫人给义庄添两个人手,这样的情况我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是”锦衣卫们拱手应道。
义庄门外,方才明媚的阳光已被乌云遮住,斜风三三两两的卷来一些雨点。
清欢:“大人,你怎么看?”
言若白冷笑:“此地无银三百两。”
清欢点点头:“确实。可这也印证了我方才的想法,死者尸首上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言若白眼神骤沉:“去袁府。”
***
这是清欢第二次来袁府。
上次她来,袁府两进的小院子里,挤满了各府司的官吏和丫鬟小厮,虽看着唬人,但十分热闹。
现下这袁府,正门刻着金字的匾歪了两分,门前地上散落着三四个灯笼,两扇大门关得紧紧的,丝毫没有做白事的样子。
秋风上前扣了扣门,无人应答。
秋风于是高声叫门,仍是一片寂静,无人应门。
言若白扫了一眼破碎的纸灯笼,又抬眼看了看歪掉的匾额,眉头一紧:“秋风,去看看。”
“是”
秋风轻轻一跃,翻墙而进。
“大人,院中无人。”
秋风开了院门,言若白率先入府,清欢紧跟着踏入院中,当真一个人影也无。
袁府所有房门全部紧闭,整个府里没有一丝做过白事的痕迹。别说棺椁,连一点纸钱也未曾看见。
袁府主君刚刚过世两天就举家搬迁了?绝没有这么简单。
正想着,秋风已将正门踹开,清欢走过去,一眼看去,屋中景象甚是骇人。
袁立案发时她见过的那十几个下人、两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全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表情极其惊恐。
有的人瞪大了双眼,眼中充满了恐惧;有的人手脚并用地将自己藏起来,脸深深的埋在怀里,似是在躲避着什么;有的人跪在地上,以一副磕头的模样横死在屋中。
整个屋内未见一丝血迹,也未见袁夫人的尸体。
秋风急忙上前探这些人的气息,“大人,全死了!”
言若白眉眼间寒气逼人,面上隐着一丝悲悯。
“去找几名仵作来一同验尸,其余的人去搜袁夫人。”
“是”
愣在周围的锦衣卫们得了令,迅速开始行动。
言若白缓步走出正堂,盯着院中一棵枯树陷入深思。
袁立之死让整个工部失银案变得扑朔迷离,言若白本想利用袁夫人钓出幕后之人。可今天突发的袁府灭门案,实在是将整个案子变成一团乱麻。
清欢站在他身后,也沉默了良久。
她虽见惯了尸首,但像今天这样的大案,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整个府的人都这种极为恐慌的样子毙命,连两个稚童都未放过,这是何等深仇大恨?
约摸过了一柱香多的时间,一名锦衣卫带了几个仵作走进院中,上前行礼,“大人,仵作到了。”
言若白:“锦衣卫办案与三法司不同,诸位务必细心谨慎。”
一名灰衣仵作走上前,谄媚道:“大人您说这哪话,小人们怎敢不尽心。”
言若白没有回头,只挥手示意他们开始。
清欢也随着仵作们进了屋内,定了定心神,一连解开三具尸体的衣服,均未发现任何伤口。
她粗粗验过,尸体眼耳口鼻等皆正常,也不像是中毒死亡。
清欢蹙眉向言若白道:“大人,这些尸体表面没有伤口,初检也没有中毒的症状。现在只知应是死于昨夜子时或丑时,具体死因… 恐怕要开膛细验,但尸首众多,在这里不太方便。”
言若白看向另外两名仵作,那二人也连连点头。
“秋风,你亲自带人将尸体送到义庄,留两个人在那守着。”
秋风听命,立刻着人套了车来,将尸体一一运出。
天色渐晚,袁府这小院也不知哪里来的风,竟刺骨般阴冷。
清欢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走近言若白身边,低声问道:“大人,你对今天的案子怎么看?”
“你想说什么?”言若白声色略带沙哑。
清欢捋了捋思绪,缓缓道:“大人,袁大人死于深夜,如果是陌生人深夜出现必会吵嚷,现场也不会毫无打斗痕迹。即便有死者和府外凶手提前约好,但突然被杀的可能,可那晚大雨,袁府院子是泥地,凶案现场却并无泥脚印,显然凶手也是子时下雨之前就进入书房的。”
“子时之前袁府下人皆未入睡,如有外人进府必会引人注意。所以我怀疑是凶手在之前子时前就进来了,杀了袁老爷之后又一直藏在这书房里,等第二天一早下人发现尸体时,她再在混乱中出现,如此方没有引起下人的怀疑。”
言若白:“你怀疑凶手是袁夫人?”
清欢:“其实您早就怀疑她了,对吧?”
言若白沉着脸,垂眸不语。
清欢又问:“那日在现场,大人用借口迷药,打断我提出死者不曾开口求救的疑点,大人是否那时便已疑心了袁夫人?”
言若白没有正面答她,只是回身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淡淡道:“继续。”
清欢不紧不慢,逐条分析道:
“大人,起初我曾疑心过她,毕竟她手上的茧可不是绣花能磨的。我也曾想过,若是她杀人之后一直待在现场盯着死者,是否能震慑住死者让他不开口求救。这似乎也不合乎情理,毕竟横竖都是死,死者没有不呼救的道理。直到看到今天的现场,我突然便明白了她是如何做到的。”
言若白沉着脸思索了一瞬:“你的意思是那两个被杀的孩子…并非袁夫人亲生?”
清欢道:“正是如此。若是日前她在刺了袁老爷十九刀以后,将那两个孩子带在身边以命相逼的话,那袁老爷至死都未求教也不奇怪了。”
言若白知晓那袁夫人并非普通人,她此前杀了袁立,言若白并不觉得奇怪,弃军保帅是见惯的做法。
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何多此一举杀了袁府满门。
难道…袁立之死、袁府灭门都只是她幕后之人计划中的一环而已?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言若白下意识用手指敲了敲石桌台面,问道:“你对今日的案子怎么看?”
请欢摇摇头:“大人,现在还没剖验,我不敢肯定。不过…我怀疑他们是吓死的。”
言若白微微紧眉:“何解?”
清欢顿了顿:“大人,这袁府虽非武将门户,但好歹有七八个小厮,可这整个袁府内都未见有打斗痕迹,尸体表面也没有伤痕,也不像中毒。大人,您细想想他们的面相,除了吓死,我想不出什么死因。”
“吓死… 这个死法倒是新奇。”言若白闷声失笑。
“大人,不如我们…”
清欢正说着,突然从袁府外冲进几十名锦衣卫,与言若白的手下不同,这群锦衣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一进来就翻箱砸柜。
清欢扫了一眼,为首的是一名也穿着银红飞鱼蟒袍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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