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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刚过, 孙府全府忙乱了一天,几个小厮正要关门下钥,便看见四名轿夫抬着一顶小轿, 从官衙的方向一路小跑而来, 停在了自家门前。
轿夫恭敬地掀开轿帘,一名身材清瘦,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从轿上走了下来。孙府小厮揉了揉眼睛, 立刻跑出来跪迎道:
“参加县令大人。”
知县点点头, 吩咐道:“去向夫人通报一声, 本官来给孙兄上上香。”
“是, 是。”小厮得令,飞也似的跑进去传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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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后院,孙夫人说有事要同女儿讲,将丫鬟小厮们都被赶了出来。
孙芸芸坐在榻上,气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赌着气不肯用饭。
孙夫人端了碗黑米粥, 耐心地哄着女儿:“芸芸乖, 快用些罢, 饿瘦了可不好看哦。”
孙芸芸一把将粥碗砸到地上, 叫嚷道:“你不让我嫁给言哥哥,我死也不吃!”
孙夫人气的发抖, 仍耐着性子解释道:“娘不是同你说了, 你有更大的富贵吗?他不过是个国公之子, 三品官而已!”
孙芸芸叫嚷道:“我不管, 我一定要嫁给言哥哥,你明天就去提亲!”
孙夫人气道:“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女儿,哪有爹刚死就上赶着去向男人求亲的?你嫁不出去了吗!”
孙芸芸见娘如此生气, 念着自己婚姻大事终究是娘做主的,便装作乖巧的样子哄道:
“娘,芸芸方才说错话了。不过娘你想想,日后你有锦衣卫同知这样的女婿,那说出去多有面子呀!再说言哥哥生得那般俊俏,您若是不早早将此婚事做定,难保不被别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给抢先了!”
孙夫人靠着方桌坐了下来,缓了缓神,问道:“看他年纪,总归有二十岁了,他虽不是皇族但也有那般显赫的家世,家中岂会无妻房在室?难道你要嫁去做妾么?”
孙芸芸转过身,轻轻地给娘捶背,又道:“娘,我今日悄悄塞了些银子给他的下属,听说他五年前娶了个商贾之女,糊里糊涂就死了,他现在家中妻妾都无的。”
孙夫人:“他那样的相貌家世,会看得上咱们这样的人家么?依我看,你还是听娘的,皇室…”
孙芸芸松了手,绕到娘面前坐下,笃定地分析道:“娘,他连商贾之女都能娶,可见他不是个重视门第的人,我生得这般美貌,他怎么会不动心呢?你没看他今日都对我笑了么?”
孙夫人踌躇不定:“我看这事…”
母女二人正说着体己话,外面忽一个丫鬟走进院敲了敲门,禀报道:
“夫人,县令大人来了,已请在正厅了。”
孙芸芸蹙眉不解:“天都黑了,苏伯伯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孙夫人沉默半晌,淡淡道:“娘去看看,你留在这儿用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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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的下人们忙前忙后一整天,别处虽未齐全,好歹正堂倒是已布置好了。
孙夫人换了一身麻衣,红着眼眶,带了个丫鬟缓缓从后院走来,一进门便拜道:
“求大人给妾身做主啊!”
苏县令忙回身去扶:“夫人快请起,孙兄骤然身故,我身为邹平父母官,定然会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您放心罢。”
孙夫人用帕子掩了掩面,作出一副悲戚的模样,哑着嗓子问道:
“家夫丧仪三日后才会举行,不知您今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苏县令愣了片刻,转言道:“无事,只是今日孙府来人报官之时我不在县衙,未得赶来察看现场,现下只是来看看现场罢了。”
孙夫人垂下双眸,有一丝迟疑。
苏县令问道:“怎么,夫人不方便?”
孙夫人忙摇头解释:“不,您是县令大人,合该如此。只是妾身有一点迷惑,书房今日已被封了,如今此案,是由您审理呢…还是由锦衣卫做主?”
苏县令盯着孙夫人看了半晌,慢悠悠道:“这个不劳夫人费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自然由该负责的人负责。”
孙夫人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引着苏县令去了书房,未再多言。
行及案发现场屋外,苏县令蓦地止了脚步,回身向着随行捕快吩咐道:
“本官亲自进去察看,你们在这儿看好了,闲人不得乱进,本官不吩咐,你们不得打扰本官。”
“是。”几名捕快齐齐拱手道。
苏县令揭了封条,一人端着烛台进了书房。他大略扫了一圈,屋内与他几日前来时并无大不同,孙继忠时常把玩的扇子放在桌上,琴谱旧书也都放在原位。真真如今日下属来报一样,无半点错处。
下手如此干净么…
苏县令长眉骤紧,本意想借孙侄女入京一事将消息带出,如今孙继忠发生了这种事,他也不敢断定是否与自己有关。
苏县令将烛台放到一旁,仔细翻查了一圈书房的格子与笼屉,连蒙尘的旧书都一一翻看看了,仍是一无所获。
那东西…孙继忠究竟会藏在哪儿呢…
“县令大人,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不如您明日再来罢。”
孙夫人在外隔着半个院子高声呼喊道。
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苏县令掸了掸衣服上的落灰,拿起烛台,起身向外走了出来。
“多有叨扰,本官这便回去了。”
“您…”
“孙夫人,县令大人还有事,就不劳您相送了。”
孙夫人还想追上去问些什么,却被两名面硬似铁的捕快拦了下来。
月上中天,本该是赏月的十五月圆之夜,半空中却突然聚起了浓雾,将月色遮掩的迷离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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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言若白正在官驿练刀,秋风带了名灰衣矮瘦的男子走了进来。
“大人,验尸结果出来了。”
言若白并未停下,只淡淡道:“说。”
灰衣男子也不知自己面前这位是什么大人,只躬身拜了一拜,道:
“回大人,尸体是中了五步蛇毒而死的,应该是死于前日丑时。”
“蛇毒?”
言若白顿了顿,“死者身上没有伤口,这毒… 是他吃下去的?”
仵作点点头:“大人说的不错,小人在死者胃里发现了些残余的米粥,正是这粥毒死了死者。”
言若白收了刀,淡淡道:“嗯,你下去罢。”
仵作交了差,复作了一揖,由一名锦衣卫带着出去了。
“大人,您怎么看?”秋风问道。
言若白未多思考:“凶手是女子。”
秋风:“大人,您怀疑孙夫人?”
言若白抬眸瞧了秋风一眼,突然笑了笑,让人十分捉摸不透。
秋风挠了挠头:“大人,孙继忠一案自有县令操心,咱们此行表面可是接太孙妃入京的,如今发生这样的事…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可要遣人回京,向皇上请示孙姑娘入京一事?”
“不必,皇上在意的不是孙姑娘是否入京。你换件衣服,我们去市集吃点东西。”
秋风有些迷糊:“大人,官驿不是备好了早膳么?”
言若白叹了叹气,这秋风虽然近几年有些长进,还是不能独当一面。
“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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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乎乎的包子~薄皮大馅儿的包子~客官要不要来一屉?”
“绿豆粥、黑米粥、素菜粥,客官您里边儿请~”
“卤汁豆腐脑儿,刚磨的豆浆配上新鲜出炉的果子,不酥不爽口不要钱嘞!”
与济南城一反常态,言若白与秋风才刚从官驿走出不远,便感受到了邹平县城祥和安定的烟火气。
集市上几家早膳铺子扎堆儿开在了一起,面条、包子、豆浆油条、各种油饼应有尽有。虽然铺面多,倒也互相不抢生意。
言若白今日着了一身常服,墨蓝色锦缎上绣了些竹子,腰间一应配饰全无,素净的很。
“馄饨,馄饨,二位客官,我们这的五香馄饨可是一绝,您二位要不要尝尝?”一名小二热情地拉着秋风劝道。
言若白向内往了一眼,点了点头,小二立刻引着二人进了屋,向着内厨喊道:
“五香馄饨来两碗嘿!”
言若白靠着窗畔坐了下来,小二倒了茶,又连忙走过来问道:
“我看二位客官身子骨壮实,两碗馄饨怕是不够吃,我们店还有刚蒸好的肉馅包子,您要不要来一屉?”
言若白笑了笑:“你这生意做得好,我还没问价钱,你先帮我点上了,你们家掌柜可是该奖赏你了。”
小二咧开嘴嘿嘿一笑:“客官您说哪里话,我这也是为您二位考虑不是。不过我听您二位口音,不是本地人罢?”
秋风点点头:“是了,我和我兄长从福建往北上做生意去。只是自进了你们山东境内,这粮食可是贵的吓人呐,一碗粥要五十文的都有,你可得提前把价钱与我们将清,别欺客啊。”
小二摇摇头:“怎会怎会,咱们馄饨三文钱一碗,包子一屉六个十文钱。”
秋风表情惊讶:“怪道,邹平不是也旱了快一年了么?”
小二是最朴实的山东汉子,听了这话倒是顺道坐了下来:
“客官你们有所不知,这是咱们邹平的县令有远见,提前囤了很多粮食的。外面虽然收不上粮食了,但是仍可以寻常粮价同官府购买。县令也严令各粮商不得借机抬价,所以咱们邹平百姓这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
言若白拿过桌上的茶盏,轻点了一点,道:“原来如此,邹平真是福地。这样,两碗馄饨一屉包子,上罢。”
“好嘞!”小二撸起袖子,一个亮嗓高呼上菜,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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